第9章 血與骨的城
雨，又大了些，淅淅瀝瀝！
四樓，廁所。
藍淼深呼一口氣，猛地低頭。
他腳底下一些面積，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變為了水面，毫無波瀾，如鏡，若潭！
他的視線直視其中，看到了什麼恐怖的鬼怪一般，瞬間驟縮。
猶如凝視深淵般，一股窒息感朔雪般撲面而來，令人膽顫心驚。
「這…這是…倒影！！」
什麼鬼東西！！
此時，在他的瞳孔中，倒映著一幅詭異的畫面——
水中倒影，竟猩紅著眼珠，咧著猙獰的血嘴，如同看獵物般，暴戾恣肆地盯著自己，野性十足。
「啊啊啊——！！」
女廁所，一名女同學走出來，看到了這一幕，死死捂緊嘴，神情驚恐，直接發出破音的尖叫。
然後，她猛然狂奔，頭也不回地跑向樓梯。
一石激起千層浪，聽到她的尖叫聲，又是幾位女學生好奇地走來，隨即，也齊齊僵在了原地——
水下，那是一隻人型生物，全身皮膚呈鐵青色，潤滑而腐爛，參差的尖牙全然外露，噁心的粘液不停從嘴角淌出，令人作嘔，像極了以人為食的惡鬼。
但五官卻與藍淼五六分相似。
「嘀嗒！」
一滴冷汗從藍淼輕顫的額頭淌下，滴落在他腳底的水面，發出輕微的響聲，雖小，但整個樓層皆可聞見。
他不敢動。
「啪！」
或許受到刺激，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那怪物驟然間躍出水面，電光火石間，便已呲牙咧嘴地撲向藍淼的脖頸。
在少年的視角，它俯身，探頭，咧嘴殺來！
——從倒立的世界中。
水花濺起，轉瞬消散，地，重歸實心。
伴隨著一聲又一聲浪潮般的尖叫，伴隨著一步又一步遠離的腳印，時間，彷彿停滯不前，定格於此。
藍淼的腿卻如灌鉛，死活邁不動一步。
「小淼，記住！若你以後撞見了什麼詭異的東西，保持頭腦清醒，保持身體靈活，才能活！
唉，瞧瞧，我跟你說這幹什麼……」
他的腦海里浮現出曹洪以前所言的話語，彷彿銼刀，深深刺進他的靈魂與肉體。
身體，動起來啊！！
這一剎那間，藍淼在心中怒吼。
他的雙眸凝為深潭，似鷹隼覓食，死死盯著怪物的動作，屏氣靜息，不敢有絲毫大意。
他雙腿肌肉緊繃如繩，調動渾身氣力，拚命地向後躍，額頭上仰。
怪物咬空，尖銳的獠牙猶如怒號寒風，擦過少年的脖頸。
還好，有驚無險……
藍淼落在地上，背部緊貼牆壁，喘息未定，后怕不已。
他不禁摸了摸脖子，上面涼颼颼的，有股寒冷的殺意，利器般扼在喉嚨。
雖如此，但他凌亂的黑髮下，雙眸卻依舊雲淵般深邃而犀利。
冷靜，一定要冷靜！
藍淼不動聲色地觀察起四周的環境，以及前方在地面爬行的青色怪物。
沒錯，冷靜，才能活下去。
恐懼，應當捨棄！
「媽的！偏偏這個時候！它的這種能力是——
水影鬼！」
孫誕早就遠離了此地。
他本在一直默默地坐山觀虎鬥，直到這時，看清怪物的樣子與能力，方才見勢不妙，轉身逃跑。
怪物跳在地上，眈眈虎視地盯著藍淼。
藍淼如履薄冰，他的雙腿小心翼翼地遊走，不斷變換位置，與那的青色怪物周旋著。
肉眼可見的，他的身體一直刻意地靠向樓梯口。
這一切的發生不過五秒，周圍，有幾位同學嚇得癱軟在地。
盯了藍淼一會，怪物舔了舔嘴唇，轉換了目標，看向其他人。
他們可就沒這麼幸運了，直接嚇得腿軟，也有機靈的，跟著孫誕跑了。
那些留下的人，或者是跑的慢的，幾秒內便被怪物獵殺，哀嚎響徹！
藍淼則趁著怪物獵殺他人的間隙，跑向了樓梯。
「喂，你他媽別跟著我！」
孫誕跑在他前面，扭頭看了眼，邊跑邊喊。
沒理他，藍淼拚命狂奔，顯然，他遇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鬼怪，他現在信了！格外確信！
很多人都在拚命狂奔，藍淼本跑在最後，但很快追平。
咔嚓！咔嚓！
身後，傳來怪物進食的聲音，清脆，單調，詭異……
耳朵涼颼颼的，似長了毛，他們甚至能腦補出身後血腥的畫面，跑得更快了。
不過七八秒，怪物看了看食物，又瞥向逃命的一堆人，頓時感覺不香了，便追了上來，如一股墨綠的勁風，極快！
二十米！
十米！
五米！
前方，孫誕猛地轉身，臉色陰狠，早就準備好了一樣，身手敏捷，用力將一旁邊數名學生推倒。
然後，他在他們腿上猛地踩上一腳，方才心滿意足地繼續狂奔。
一些同學見狀，十分畏懼，也帶有些慶幸，紛紛離他遠遠的。
藍淼本與他跑在同一直線，謹慎地在中間保持了幾米距離，但看到這一幕後，想了想，又放慢了腳步，跑在最後頭。
他觀察到，這些人的小腿似乎都被折斷，血液浸濕褲腿，肯定無法繼續奔跑。
一次就能踩斷，那需要多大的力氣！
他的關注點明顯與普通人不同，暗暗想著。
但藍淼並不怎麼認為孫誕的做法所屬惡行。
人總歸是自私的，面對生死抉擇，哪有那麼多捨己為人。
如果是他，迫不得已下肯定也會這麼做，畢竟都是些素不相識的人，獨善其身什麼的很正常。
藍淼一邊奔跑，一邊向後掃了眼，那隻醜陋的怪物，正在津津有味地嘶咬著孫誕送它的食物。
少年心中頓覺驚悚，強大的求知慾，刺激著每一個細胞，促使他拚命地加快速度。
至少孫誕的做法延長了他們的逃跑時間。
下樓！轉向！
下樓！轉向！
下樓！轉向！
「這裡…是什麼鬼地方！」
不敢絲毫延遲，藍淼衝出大門，卻是剎那間汗毛齊豎，瞳孔驟縮，低聲喃喃。
他，似乎在無意間，闖入了人間煉獄！
「真的……好瘮人……」
樓外的世界，陌生而詭異，如被卷進了腥血的浪潮，來到了惡魔的肚中。
校園，還是那個校園。
只是，到處充斥著不祥的色調，瀰漫著詭異的霧霾。
抬頭，四面仰望，這是，血與骨拼湊的城！
緋紅的雲層溢出無垠鮮血，似腐屍冤殍灌注成的滾滾浪滔，渲染穹蒼，浸蝕大地。
人類，顯得格外渺小。
邪異的鳥獸成群，猙獰展翅，滿天翱翔。
殘月高懸，幾乎滲進血色蒼穹。
最為驚悚的，是城中心的天幕上——
風暴肆虐，雷霆萬均，諸多可怖的氣象糾纏在一起，縱橫交織，構成了一隻遮天蔽日的血色獨眼。
宛若濤涌的深海漩渦，猙獰，扭動。
那瞳孔有靈性般震顫著，似乎有無數眸光投落，注視著這片詭異的大地。
那令人窒息的眼球下方，是一座筆直的高塔，四周風暴與雷霆環繞，它卻始終巍峨矗立，極高，極高！
由於遠視，只覺是一柄直指獨眼的利劍，高不可攀，令人望而生畏。
好壓抑！
藍淼不敢凝視，他搓了搓眼睛，視線一轉，看向前方。
血肉成氈，骸骨成樓，滿目瘡痍，遍地淋漓。
隱約間，慟哭流遍碎瓦，哀嚎響徹雲霄。
「嚓……」
藍淼猛地呆愣，鞋底似乎踩了什麼東西，挪開一看。
「這是，斷臂！還是四中的校服！」
他有些難以置信，身體一顫，慌忙倒退。
血液很新鮮，淌在地面，形成一潭赤色之池，與這裡的環境相映襯，令人作嘔。
掃了下地面其餘地方，殘肢斷臂灑落一地，血肉模糊。
突然，一顆頭顱吸引了他的視線，這是…剛剛第一個逃跑的女生！
——其餘的，便是剩下同學的屍體……
因為恐慌，藍淼此時才發見，前方路面上，僅有於誕一人站立。
「你殺了他們！」
藍淼小心地問道，他後退幾步，警惕地看著孫誕，心中怒罵，感覺今天什麼怪事都撞上了。
他注意到，這些屍體的身體與人首間的切口非常整齊，完全不像人力所為。
況且，孫誕不過才跑下樓一會，殺人怎會如此迅速！
「當然，接下來，到你了！」
孫誕眼球通紅，充斥著貪婪，他直勾勾盯著藍淼，繼續瘋癲地說道：
「樓上那個鬼東西一會進食完，就會跑下來。
但…只要在這期間將你殺了，用其禁忌物，沒準還能搏取一線生機！」
藍淼未語，他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覺到……
殺意！
濃濃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