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婚事·圍獵烏雅（五）
說完一切，靜妃嘆了口氣，「若不是十公主帶十七、十八去玩兒，孩子們聽了一嘴，臣妾也不知永和宮竟被敏妃下了緘口令，更不知十四阿哥竟如此……」不孝。
敏妃擔著養母的名頭，該做的都做了。隔三差五敲打阿哥所伺候十四的奴才，時不時過問十四的功課，給十四的師父備禮……沒少為十四的婚事操心，做的夠不錯了。
難不成還想讓敏妃這個半路養母，為了個不親近自己的養子掏心掏肺？那不扯淡么！
康熙自然聽出了靜妃的弦外之音，明白敏妃的不易，更看透了烏雅氏和十四的謀算。
舒舒覺羅格格，還和老四府上有關，靜安之前說的小妹沒了……一切都連起來了。
太陽穴隱隱作痛，對十四莫名生出幾分厭惡，沒了用膳的心思，隨口賞了點東西，直接起身離開了長春宮。
行至御花園，康熙一腳踢到李德全，怒斥，「你這個總管太監的人頭還要不要？」
李德全硬受了一腳，磕頭如搗蒜，「奴才該死，奴才該死。但奴才愚昧，求皇上賜奴才不做個糊塗鬼。」
康熙冷冷地道：「李德全啊李德全，你是老的耳朵不靈通了，還是眼睛不夠亮堂？」
「有野心的包衣奴才早就被清洗了個遍，可烏雅氏還能知曉靜安在朕身邊，知道靜安的來歷，還能讓人以皇命逼迫他家中小妹做十四的格格。」
「這宮裡頭有人跟外頭互通消息，有人摸到了朕身邊，你半點不知，讓朕也被蒙蔽了耳目，還不該死？！」
李德全不可置信地顫抖著看向康熙，康熙冷靜的可怕，繼續呵斥，「四福晉那日也許是碰巧進宮報喜，但烏雅氏向貴妃開了三次口，最後才說起了老四府里懷孕的庶福晉之妹。真的是賭氣般湊巧開口要靜安的小妹？」
「靜安這人外頭的朝臣都不明就理，偏偏烏雅氏和十四點明了要舒舒覺羅格格，他們是如何知曉的？她怎麼就偏偏要那位懷孕庶福晉的妹妹，怎麼就篤定庶福晉家中還有未嫁人的妹妹！」
前朝和後宮互通消息，康熙對此心知肚明，但他不能容忍自己被蒙蔽。
一想到自己的身邊有暗藏極深的釘子，時時刻刻監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便一陣后怕。
回想烏雅氏得寵那些年，自己總誇她是朵可人的解語花，總能猜出他的心思，真真是細思……極恐。
再想想十四的年歲，下半年就要成婚，便可正式入朝聽政……涉及江山權政，康熙如何能不怒。
康熙摁下滔天怒火，轉身去了永和宮，臨走前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李德全，冰冷的嗓音下了最後通牒：「朕回乾清宮前，把暗釘給朕拔了，查清楚所有，不然……老東西，別逼朕捨棄你！」
「嗻！」李德全厲聲應下，他抬起頭來看皇上漸漸遠去的背影，那一刻對謹嬪和十四阿哥的恨達到極點。
好死不如賴活著，誰要他們這些奴才的命，就別怪奴才們要了他們的命！
迅速過了一遍乾清宮伺候的奴才們，哪怕是洒掃的小太監，也十年沒換過了，那顆暗釘隱藏極深。
但李德全已經有了目標，伺候靜安的太監，都是他和梁九功信得過的，不是徒弟就是徒孫，只有一個張德功，是中途投靠過來的。
當年，張德功亦是有希望爭奪太監總管的人選，沒想到就在競爭前夕，此人竟放棄資格轉頭支持自己，正是有這個同是「德」字輩的大太監相助，自己才壓下樑九功奪下太監總管之位。
也不知他是被烏雅氏籠絡、拿捏住了把柄，還是一開始就是包衣烏雅一族埋下的暗釘。不過沒關係，很快張德功會親自告訴他的。
梁九功剛哄好靜安，想著打個盹休息片刻，沒成想魏珠和李德全先後一臉鐵青地回了乾清宮，卻不見皇上的身影。
正納悶呢，兩人一個轉身，越過打算盤的靜安，直接卸了張德功的下巴，三下五除二地把人給捆了起來，這可把靜安給看呆了。
在靜安似好奇寶寶開口詢問之前，梁九功取出枚銀錠，讓其乖乖地繼續算下去。
三個御前紅人互通消息，知曉其中輕重后，梁九功和李德全輪流給張德功上刑，伴隨著魏珠差人從宮外送來的張德功妹妹的人頭，張德功眼神渙散，再也堅持不下去，把所有一切都倒了個乾淨。
他是烏雅一族安插的暗釘沒錯，但不是謹嬪安插的，而是謹嬪的祖父。
烏雅一族早在先帝時期就起了要抬旗的心思，甚至若非先帝早逝，烏雅氏說不得也會出個寵妃——先帝的庶妃中就有兩位是烏雅一族姻親的女兒。
先帝去后，謹嬪祖父烏雅·額森任膳房總領一職、叔父岳色所任司胙官一職，借著職位便利，烏雅一族沒少往六宮各處安插小宮女、太監。
還尋摸了不少家世清白的孩子，閹割之後在府邸養著，一番訓練后再送入宮中，他就是其中一個。
成功入了當年還是先帝佟妃的孝康章皇后的眼，是佟妃替兒子玄燁最初擇選四個貼身太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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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年來，他向烏雅一族收集康熙的各種信息，從吃食喜好到朝堂決斷：
知曉康熙遺憾生母早逝，就給烏雅氏傳信，讓她在四阿哥被佟貴妃撫養后，裝出一副心念孩子卻不敢接近，只能日日仰望承乾宮正殿的大門，成功博得康熙的憐愛，進而懷上了六阿哥胤祚；
也是他在康熙十八年通傳烏雅一族猜測京城會有大地震，讓烏雅氏趁機日日痴纏皇上，趁機在地震來臨之際「護駕」，成功搬到永和宮成為一宮主位；
是他在溫僖貴妃入宮、良妃奪寵、舒妃專寵時，先後替烏雅氏傳信，便於她扮演解語花的角色，進而一次次有孕鞏固地位；
……
靜安的事兒也是他透露的，本來烏雅一族被流放，他也做到了僅次太監總管的位子，不想再聽命失了寵的謹嬪。
那知烏雅一族留下的後手握在小烏雅氏手中，倆姐妹裡應外合，一番威逼利誘之下，他這才替十四阿哥謀划起來——
娶了御前紅人靜安的妹妹，皇上看在靜安的份上，對十四阿哥也會多份寬容，其參政之路能更順遂；
且靜安的另一個妹妹在雍郡王府，還有了身孕，大可以藉此攪亂雍郡王的後院，逼迫雍郡王替十四阿哥爭奪更多的政治資本；
那知……徹底翻了船，落得個這般下場！
李德全、梁九功聞言大吃一驚，沒成想這裡頭水如此之深，皇上怕不是要大開殺戒，他們也少不了一頓板子。
魏珠倒是輕鬆了許多，他是從宮外舒舒覺羅家察覺出了些許問題，才懷疑上了張德功，並非將功折罪，未來一個月……是他陪侍皇上了。
康熙自然是怒的，卻沒有大開殺戒，所有怒火掩蓋於平靜之下，皇家……終究是要名聲的，決不能讓世人知曉，區區包衣居然算計了兩代帝王！
沒有人知道康熙和烏雅氏聊了什麼，只十四府上確實多了位舒舒覺羅格格，但非靜安的妹妹，而是舒舒覺羅旁支員外郎明德之女；
原本皇子出宮開府一應賞賜包括給福晉的聘禮，都被縮減了五成，婚事被移交給惠妃、靜妃負責，十四本人也被踢出五月底巡行蒙古的名單之中；
敏妃被康熙賞了又賞，並賜了十三一大片城外產業，還允諾八公主的婚事由她自己定。
勝負，初現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