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醉酒
當晚一行人在屋子裡擺了好幾桌,除卻俞逖外,還有連江平明他們,數下來三四十個人,熱熱鬧鬧的煮了鍋子吃,又被馮嬤嬤管嬸子分配了明日的任務,道是正經日子,誰都得忙起來才好,連祝春時也沒落下。
彼時祝春時正多吃了兩杯酒水靠在俞逖肩上,臉頰紅潤潤的,也沒聽清嬤嬤到底分配了個什麼,兀自點著頭還讓春容暖酒來,俞逖一邊攔一邊又用蜂蜜水騙她。
一群人鬧到亥時正,才將將偃旗息鼓,收拾了桌子屋子回房歇息去了,瀉露圓荷本要給俞逖搭把手,但俞逖從前還不曾見過祝春時醉酒之後的模樣,因此婉拒了,獨自抱著人低聲哄她進了內室。
祝春時倒很有些酒品,醉了不鬧也不哭,就那麼坐在美人榻上呆愣愣的看著俞逖,眼角微紅,眼眸水潤,偶爾跟著他的動作搖搖頭又點點頭。
俞逖看得好笑,取來帕子給她擦臉,輕聲問:「怎麼了,一直看我?」
祝春時一頭悶進熱帕里,聲音瓮瓮的,「看你俊朗。」
俞逖慢慢的挑起眉頭來,小心給她擦了臉又去擦手,「還認識我是誰嗎?」
祝春時唔了聲,偏頭盯著他半晌沒說話,手指不由自主的就摸去臉上,不是扯扯臉頰就是捏捏耳朵,亦或者點點鼻尖,全是平日里俞逖愛對她做的小動作,一點沒落下。
俞逖失笑,也不和醉鬼計較,正要讓她乖乖坐好別動,等他去將帕子放好。
不料祝春時手指上勁兒陡然變大,還皺著臉搖頭,很不悅似的,「不要笑,你笑了就不像他了。」
這句話立竿見影,原本還眉眼得意的俞逖登時垮了臉,半點笑都見不著,但顧忌著喝醉的人口無遮攔,只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因此捏了捏人手指,咬牙道:「等你明兒清醒了。」
祝春時丁點沒受他臉色威脅,十分滿意的用掌心拍拍臉,「不錯,這就像他了,等我給你拿賞錢。」說著就在身上摸了摸,可她方才進來不久就被俞逖脫了滿是鍋子和酒味的外衣,如今渾身上下只剩褻衣褻褲,什麼也摸不出來,她只好嘟噥了兩句,「沒有,那我改天再給你好了。」
俞逖一時沒搞懂她這話的由來,是笑也不是氣也不是,但即便如此,看她懵懵懂懂的在身上摸個半天,就為了找賞錢給他,也只覺得可愛,天上地下獨一份的可愛。
「行,那姑娘改天再給好了。」俞逖順著她的話去說,還在托著自己臉頰的手掌心上蹭了蹭,可憐兮兮的道:「只是怕姑娘過幾日就記不得我了。」
「怎麼會!」祝春時拒絕承認實際上這會兒連他長什麼模樣都看不清楚,嘴裡只道,「我知道你的,就是那個狐妖!」
俞逖挑眉,還不及說話,就看見人往他這邊傾身過來,忙伸開手把她抱在懷裡,酒氣混著梅花香充盈在鼻前,耳垂處也被濕濕軟軟的唇瓣碰到,「我還知道,你平時都化成了人形,就化的是……」
話聽了半截就斷,饒是俞逖素來端得住也忍不了被這麼吊胃口,他抱著人在懷裡,左右屋內炭盆熏籠擺得足,暖和得很,一時半會兒不去被窩裡也冷不著什麼。
「化成了什麼,你說來我聽聽,看是不是真的俊朗。」
祝春時腦袋裡暈暈乎乎的,說了上段忘了下截,被他這麼一哄,扶著額頭想了想,手指還要去戳戳他胸口,「你怎麼這麼笨啊,自己變成了什麼樣子都忘了?」
俞逖這會兒看她簡直是可憐可愛到了心坎里,說的話無有不應的,當即又承認道都是自己笨,才叫姑娘頭疼,還請姑娘寬恕原諒等等。
祝春時讓他哄了半天,才有些傲嬌的輕輕哼聲,「還能是什麼模樣,自然是我夫君的模樣了。」提到夫君二字,她彷彿恢復了些許神智似的,眼神清明的看了看上方的俞逖,手臂環在脖頸里撐起上身湊過去在他臉上脖子上蹭了蹭,又軟聲喊人:「夫君,我困了。」
俞逖當即就被刺激了個七葷八素神魂顛倒不知今夕何夕,他席間本就陪著祝春時喝了幾盞酒,只是憑著自制力好歹穩得住,神態和常人沒差,只是這會兒生受了半晌美人計,人也不由得跟著暈乎乎的,抱著人往床幃當中去。
第二日一大早,天色微明,一點光亮透進屋子裡來,又跳過微微掀開的帷帳落到床榻上。祝春時只覺得頭疼腰酸,渾身就沒個舒服的地兒,蒙在軟被裡嚶嚀一聲,手下意識的朝著旁邊摸,觸到一片溫熱后立即睜開眼看了過去。
「六哥?」
即便已經放假休息,俞逖也照舊是按照往常的時辰醒來,只是睜眼后看著懷裡溫軟,他便像中了蠱一般也使不上什麼勁兒,硬生生盯著人直到這個時候。
「嗯。」俞逖應了聲,手指已經探去她額頭揉了揉,「頭疼不疼?還記不記得昨晚自己做了什麼?」
這話聞得突兀,祝春時閉著眼讓他按了半晌,費力的回憶了昨晚的情形,只依稀記得和人在榻上說了些話,再多的就沒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我做了什麼?」
俞逖低眉瞅她,挑揀著將昨晚的話說了,只略微有些誇大。
祝春時一聽,軟骨頭似的身體登時直了起來,坐在床上都顧不得渾身發軟,「你沒唬我?我哪裡會…會纏著你不放,別是你說了反話。」
俞逖也不虛,雙手就這麼一攤開,「天地良心,我可是老老實實照顧了你半宿,你喝醉了誰也不要,嘴裡只叫著夫君夫君到處找我,找不見我眼圈都紅了,還非說我長得俊朗,誰都比不上,我聽了心都軟成一灘水,只好親自服侍你洗漱更衣,又因你頭疼睡不著,抱著哄了好半晌才行。」
祝春時聽得臉上一熱,雖是不信俞逖的話,但看他沒有絲毫心虛之色,又忍不住動搖信了半點,只是她從前在家時顧忌頗多,喝酒也只敢淺嘗輒止,並不曾醉過,因此也不知道自己醉後會是何等模樣。
「這,這……我喝醉了,什麼都不記得了。」素來伶俐的口齒在對方義正言辭的話語里越發卡殼起來。
俞逖瞥見她臉上緋紅,猶勝過天上雲霞,唇角也微微勾起,心知見好就收的道理,頗為通情達理的道:「也是,那會兒你路都走不直,要我扶著才能踉蹌幾步,哪裡記得這些。不過原也沒什麼,做夫君的伺候娘子,本就是分內之事。」
俞逖原想逗她要個承諾答應些要求,但腦子裡橫豎思索半天也沒什麼事要她答應的,凡事兩個有商有量的就做了,若說衣裳荷包他又捨不得人動針線,佩玉上的絡子原就是她打的,也沒有年下就要新做的道理,吃食玩意就更別說了。
因此琢磨半晌,也只能靠近她附耳小聲說了兩句。
祝春時聽得臉上發燙,連耳垂也染上了霞色,都顧不上身上酸軟,抬手把人往外一推,低聲道:「混說什麼,沒臉沒皮,你自個兒繼續歇吧,我出去了。」
說完不等俞逖來拉,軟被一掀手一晃,趿著鞋魚兒似的從床幃中溜了出去,疊聲就叫瀉露圓荷進來更衣洗漱。
俞逖心下好笑,也沒把人逼急,跟著掀了帷帳出來,他也不要人伺候,連祝春時要過來給他找衣也被按在了梳妝台前,自個兒去柜子里摸了兩件衣裳。
「要那件粉的,上回說好給你做的新衣,萍娘緊趕慢趕了好幾日才得的。」祝春時一邊接帕子擦臉,一邊和他說話。
俞逖眼睛一抬,兩身淺粉的衣裳搭在一處,看著就十分相配,他也不嫌,嗯了聲就把衣服扯出來換上了。
等他換好,祝春時抽空瞧了一眼,立時就笑起來,「果真俊朗,以前你沒穿過這顏色,我還怕輕浮,如今再瞧,那些藏青寶藍才不好。」
俞逖對顏色之類向來不上心,如今肯換上不過是想著大年下和她穿一樣的衣裳,故而聽了也笑,「得嘞,六奶奶喜歡就好,趕在除舊迎新的當口,逗六奶奶笑一笑我就心滿意足了。」
瀉露給祝春時梳頭,嘴角一抽,好懸才把笑給憋住。
祝春時隨手往妝台上抓了朵宮花就往他身上扔,也不氣,朝著銅鏡里微微揚眉,「賞給六爺的。」
夫妻相處日久,私底下也就不講究,俞逖順桿就爬:「謝六奶奶賞,我這就出去瞧瞧早食做好了沒,吃了還得忙昨兒晚上嬤嬤安排下來的活計。」
祝春時眼裡眉上都是笑意,見瀉露也藏不住笑,主僕兩個對視一眼就紛紛噗哧笑出了聲。約莫兩刻鐘的工夫,祝春時梳好妝,也取了新做的淺粉襖子,配一條杏色裙,娉娉裊裊的出去用飯。
用完飯,祝春時又讓圓荷將前兩日備好的紅封拿出來,裡頭裝了今年給他們的賞錢,除此外還有些金銀錁子荷包綢緞等物,家中有小孩的便多兩個銀項圈,一套文房四寶。
得了賞,院內院外的喜意就更上一層樓,連帶著京城來送年禮的那些個僕婦也跟在裡面得了東西,等按著吩咐各自去做活的時候嘴裡還在說著六爺六奶奶的好。
祝春時手裡也接了事,今日就是除夕,院子屋裡該有的東西都足足的,也就現做的吃食點心麻煩些,再就是煙花爆竹之類的,那自有連江平明他們去招呼搬動。
祝春時和俞逖兩個被安排去修剪盆景,祝春時嫌無趣,將剪子遞給俞逖,自個兒悠哉悠哉的踱步去了小廚房,裡邊瀉露幾人都跟著馮嬤嬤巧鶯揉面燒火洗菜切菜。
她一來,眾人都有些訝異,忙不迭行禮福身,祝春時擺了擺手,跑到馮嬤嬤身邊,往瓷碗里的麵粉伸手。馮嬤嬤也沒攔,還配合的給她加水,讓人跟著巧鶯揉面。
祝春時剛開始新奇得很,她何曾做過這些事,便是小廚房也甚少踏足,從前往這裡晃悠兩遍動兩下嘴再端碗雞湯過去給老爺太太,就是極有孝心的,從沒真下過廚。
她手忙腳亂的跟著巧鶯學起來,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到頭來盆裡面團越來越大不說,手上還全是黏糊糊的麵粉。
俞逖耐著性子修剪了兩盆樹景,見人還沒回來,索性放下剪子去尋,剛來就見人忙著跟麵糰糾纏,半天過去他眼瞅著那麵糰長大,再下去只怕縣衙里這些人都吃不完,忙出面喊停。
「這是準備做點心?」他狐疑的開口。
祝春時唔了聲,也看清了自己手下麵糰和巧鶯手裡光滑麵糰的區別,她也不好意思硬說自己是來幫忙的,赧然間想摸摸臉頰又發現手上還是粉。
俞逖憋著笑,巧鶯那邊也趕緊過來補救,瀉露圓荷瞧見也忍俊不禁,馮嬤嬤照顧她多年有些別人不能說不敢說的話她卻敢,見著姑爺也來了,過來一瞧,頓時笑起來。
「幸好咱們姑娘從小不愁吃喝,用不著下廚,否則一回就得讓家裡要飯去。」說著她也納悶,「詩書上姑娘不說一等一,但也都拿的出手,怎麼女紅廚藝就半點挨不著邊。」
俞逖拉著人在小廚房用現成的熱水洗了手,聽見后道:「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凡有一項精通就很拿得出手了。」
馮嬤嬤哪裡是真如此想呢,還不是怕自家姑爺心裡多想,少不得她開口描補兩句,先說了不好,別人也不能順著接下去。
「也是,是老奴糊塗了,姑娘琴棋書畫哪樣不好,也就是平日里不愛顯擺。」
祝春時見這倆人越說越起勁,都不顧是在廚房裡可著誇她,她心下好笑的同時,也明白馮嬤嬤和俞逖的意思,一個是怕姑爺想多因此先聲奪人,一個則是看不得人說她不好都愛辯駁兩句。
她領了好意,但又實在聽不下去,急忙將俞逖拉著出了小廚房,從屋檐下順著長廊走了一段路回到院子里,裡邊姚嬸和幾個婆子,還有孫大嫂童二嫂都在忙活。他倆幫不了什麼忙,別人也不讓,只好回到暖閣里,一人一把剪子對著剪枝。
一直到戌時,雙燕過來傳話,道是年夜飯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