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確認眼神

「將軍，您快逃吧！」

女孩的聲音。一縷幽香。

頭有點暈，像是喝醉的感覺。

張哲翰睜開眼睛。

眼前是個方桌，桌上杯盤狼藉，旁邊站著個丫鬟打扮的女孩，紫色寬袖曲裾，梳著兩個辮子。

這是在哪兒？這個女孩是誰？「將軍」是在叫我嗎？

夢嗎？

張哲翰使勁咬了咬舌頭。

疼，很疼。

不是夢。

不是夢又是什麼？

腦海里的光幕還在，張哲翰又讀了一次。

副本是遊戲里才有的概念啊。

如果不是遊戲，怎麼會有副本？

如果是遊戲，怎麼會感到疼？

ETHER是遊戲的名稱嗎？

「淬域」是某個什麼區域嗎？

「天行者」是什麼鬼？

不管是不是夢，最讓人恐怖的是：存活三天。

按字面的意思就是：你正處在一個「真實的」副本里，三天之內你可能隨時會死，如果活不過三天，你可能真的會死。

「將軍！將軍！」丫鬟又叫道。

剛才她讓我逃是什麼意思？有危險嗎？

「你是誰啊？」先套點什麼信息再說吧，如果是遊戲的話，這丫鬟可能是個NPC。

「您不記得我了？我是太子賜給您的丫鬟紫蘿啊！」

「我為什麼要逃？」

「樊將軍您是喝多了嗎？太子和他的老師謀划刺秦王，要拿您的首級做敲門磚啊！」

啊！我竟然是樊於期！秦國叛將樊於期！

不會吧，就算是遊戲也不至於這麼狠吧？這是個必死之人啊。難怪任務是「存活三天」。

荊軻刺秦的故事家喻戶曉，誰都知道荊軻去見秦王的時候帶著三樣東西：地圖、匕首和樊於期的人頭！

「你為什麼要幫我？你不是太子丹的人嗎？」

「我們這些做婢女的，賜給誰就是誰的人啊。您是我的主人，主死仆隨，您死了我也得死。」

咚咚咚！

外面院門有人敲門。

「樊將軍，太子殿下有請！」

咚咚咚！

「將軍快走！」紫蘿低聲叫道。

「怎麼走？門都堵上了！」

「從後門走，將軍跟我來！」

紫蘿說著，走到牆邊打開一道暗門，鑽了出去。

張哲翰跟著鑽了出去，是院子的后牆外。

紫蘿轉身把門拽上，拉著他的手狂奔。

身後響起砸門的聲音。

紫蘿的手小而柔軟，濕乎乎的全是汗。

不知道跑了多久，紫蘿終於停了下來，張哲翰早已是氣喘如牛，她卻只是微微喘息。

周圍是黑黢黢的荒野，風裡夾雜著野草的味道。

跟前是個低矮的草棚，紫蘿推開門，拉著他走了進去，掏出火鐮啪啪啪啪敲了半天，點燃了一盞油燈。

草棚里只有一張桌子、一張凳子和一張床，牆邊散著些古樸的農具。

張哲翰在床上仰面朝天躺下，還在喘氣。

「你是玩家，還是NPC？」紫蘿冷峻的聲音，把他嚇了一跳。

也就是說，這個紫蘿是個玩家，正在和他確認眼神。

實話實說還是隱瞞身份？

既然任務是存活三天，而這個丫鬟又不是殺自己的人，還是選擇坦白比較好。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莫名其妙就進來了。」張哲翰坐了起來，無奈地說。

「你是第一次進副本？」紫蘿有些意外。

「是啊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啊？」

聽到「姐姐」二字，紫蘿臉一紅：「哪有主人叫丫鬟姐姐的。」

張哲翰一看有戲，趕忙說：「好姐姐，我真的是第一次進這個什麼副本，到現在頭還是懵的。」

「真倒霉，怎麼會遇上你這麼個菜鳥，唉……」紫蘿嘆了口氣，「說起來很複雜，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你首先要明白一點，這不是遊戲，不好好應付的話，你真的會死。」

張哲翰臉色蒼白：「那我該怎麼辦？」

「你必須首先保證，接下來全聽我的。」紫蘿盯著他說道。

「當然，我保證全聽姐姐的。」張哲翰舉手發誓，他看到了一線生機。

入山問樵子，下澤問漁夫，有個懂的人領著，生存概率大增。

紫蘿手在空中揮了一下，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一套衣服，遞給張哲翰：「把你身上的衣裳換掉，一會兒我再幫你化化妝，不能讓人認出你來。」

張哲翰邊穿衣服邊問道：「姐姐，你的任務是什麼？」

「別問了，煩死了。」紫蘿幫他系著腰帶，「我的任務就是保護你這個菜鳥不死。」

「真的假的？」張哲翰不信。

「隨你信不信吧，坐下。」紫蘿取出個妝奩，那是博物館才有的古老化妝盒。

紫蘿從妝奩里取出一支短毛筆，蘸著各種顏料開始給張哲翰化妝。

柔軟的手靈巧地拂來拂去，沁人心脾的鼻息呼在他的臉上，讓張哲翰的心緒安寧了許多。

「三天之內不許洗臉，不許用手去抹。」

「那萬一蚊子咬怎麼辦？」

「那也給我挺著，本小姐化一次妝多麻煩。」

「哦。」

「我叫你啥？」

「小翰、翰翰都行，翰墨的翰。」

「那就叫你『翰子』吧。」

「行。」張哲翰嘴裡答應著，總感覺哪兒不對勁。

正說著，紫蘿突然「噗」的一聲吹滅了油燈，輕手輕腳走到門前，從門縫裡往外看。

腳步聲由遠而近，張哲翰蹲在她後面，大氣不敢出，這才發現她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張黝黑的小弩。

腳步聲越來越近，紫蘿平端小弩瞄著屋外。

一個黑衣人，從草棚十幾米外的小路急急跑過，張哲翰鬆了口氣，紫蘿姿勢不變，小弩依然平端著。

又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三個黑衣人順著小路追了上去。

紫蘿收起小弩：「不是追咱們的。」

「那咱們接下來該幹什麼？」

「還能幹啥，逃命啊。先休息，後半夜再走。」

「哦。」

屋裡只有一張床，張哲翰摸索著坐回凳子：「姐姐你到床上去睡吧，在在桌子上趴一會就行。」

「還是你睡吧，我是天行者，你還不是，我的體力比你好。」

「什麼是天行者？」

「天行者是另一種人類，或者說是人類的升級形態。」

「ETHER是什麼？」

「ETHER的中文翻譯叫『幻界』。也就是天行者生活的世界，以後你就知道了。」

「仙界？」

「怎麼可能有什麼神仙。ETHER直譯叫『以太』，是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所設想的一種物質，他說物質元素除了水、火、氣、土之外，還有一種居於天空上層的以太。但他所說的地球上沒人相信，因為到今天地球科技仍然無法證實是否存在。亞里士多德本來就來自幻界，他之所以提出一個無法證實的概念，是在委婉地暗示，在地球之上，還有另外一個世界。」

「他為什麼不直接說？」

「幻界法律不允許天行者干預地球文明和科技進程。」

「『以太』是四維空間嗎？」

「還不是，是介於四維空間和四維空間之間的過渡空間。」

「四維空間真的存在嗎？」

「當然存在，這是科學證實了的。只不過現在的人類還無法觸及。」

「這個副本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比較複雜，我只能告訴你，這是幻界的一種選拔機制，也就是說，幻界通過副本從地球上隨機選取人類，完成副本任務的就能成為天行者。」

「那……」

「好了翰子，我知道你問題很多，接下來還有時間，慢慢來，先休息。」

這言下之意就是說，萬一我被殺了，就不用再費口舌了唄。

你還別說，這「翰子」聽著有點怪，距離倒是拉近了不少。

「姐姐，還是你到床上去睡吧，我是男生，你是女生，我睡床上不像話。」

紫蘿沒再說話，摸索著上了床，看不見她的表情。

看樣子她的任務真的是「保護樊於期不死」，她可是保命符，還不熟，要盡量表現，博取好感。

幻界通過副本從地球上隨機選取人類，問題是，我並不是被「隨機」選取的啊，那個「硬幣」是別人的，也就是說，我是冒名頂替的。不知道會出現什麼後果，比如說為人作嫁什麼的還好，萬一替人去死可就冤了。

這個紫蘿的樣子是角色外貌，真人不知道長什麼樣子，漂亮不漂亮……

嗒嗒嗒嗒。

一陣馬蹄聲，張哲翰猛然驚醒。

窗外蒙蒙亮，已是拂曉時分。

張哲翰趴在桌上正想再睡一會，紫蘿從床上起來。

「快走！也許就是找你的。」

「往哪兒走？」張哲翰的睡意一下子沒了，緊張地問。

「先出城再說。」紫蘿一邊說著，一邊把一頂兜里扣在他頭上，「跟緊我，千萬別跑丟了。誰都比你厲害。」

馬蹄聲越來越近，夾雜著吼聲。

兩人快速出門，沿著蜿蜒的小路，向茫茫荒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