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太上

第四百三十九章 太上

蕭陽沒有著急應答,閉上眼睛,臉龐緩緩貼近夏欣胸膛,悠悠飄蕩的清香席捲鼻腔,而後深入肺腑,承受劇烈衝擊的心靈於無聲間平息下來,腦海里回憶起先前畫面,他真的生出一種害怕,非是生死,而是怕永遠受困於舊歲月里,無法歸來,將再也見不到今世的人,「夏欣,我要被你勒死啦。」

柔細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夏欣嚴肅認真的神色頓時緩和,呵呵一笑,口吻酥軟,「勒死你算了,」言語之間,她摟緊的雙臂竟真的增添上些許力度,恨不得永遠都不鬆手,「快說,剛剛究竟出了什麼事。」

「我見到了通天。」蕭陽睜開眼眸,開口回應。

「嘶......」生命寶樹嘶聲,略顯驚訝,「果如所言,是受通天道法拘禁,不過以你的修為層次,眼見那種存在,居然生魂未滅?倒是怪哉。」

「你先去死!」夏欣聞言柔和的眼神寒光一閃,素手隔空一掌揮去,打的生命寶樹凄慘大叫,橫飛而起,晶瑩的神葉如雨水飄零,整株樹體瞬間黯淡,連枝椏都折斷十數根,險些沒當場散架。

蕭陽扭頭看去,言止喉嚨,清晰感應到了夏欣心中驀然升起的怒火,好在她還是有所留情,且生命寶樹本身神秘,超越凡俗,否則今日挨上這掌,非得形神俱滅不可。

遲鈍須臾,連忙伸手抓住眼前藕臂,

「不用管他,欠收拾的死樹,早晚有一天會落進我的煉丹爐!」夏欣不耐煩地看著伏倒空中,似是昏厥過去的生命寶樹,面容清冷,這回她是真的忍無可忍,平日里口誤遮掩,喜歡犯賤便罷了,如今時候還在陰陽怪氣,想來乾坤袋內受到的教訓還不夠。

蕭陽頗感無奈,抬手一揮,為生命寶樹送去幾株極品生命寶葯,不曾想這一舉動立時引起夏欣的更加不滿,「它都如此咒你了,還管它幹嘛。」

蕭陽柔聲笑道:「它一直都這樣,喜歡胡言亂語,何必在意,況且先前它不也在出手嗎,不過是個玩笑而已。」

夏欣冷哼一聲,道:「那又如何?開玩笑也得合時宜,它這樣,明顯找抽。」

生命寶樹搖搖晃晃地直立而起,沒敢說話,將蕭陽送來的生命寶葯盡數吞掉,而後收束自己掉落的枝椏葉子,開始默默煉化恢復。

此地陷入短暫的安靜,待到生命寶樹恢復得差不多,又屁顛屁顛飛回來后,蕭陽才述說起自己先前所經歷之種種。

一切落幕,蕭陽的聲音戛然而止,默默無言的夏欣若有所思。

生命寶樹說道:「以記憶作源點,無中生有,虛假幻真,強心扭改,逆轉光陰,這些手段對於通天者而已易如反掌,只要他們不去干涉過去的歷史,一般不會滋生太大的因果,可堂堂一代通天者,要你一個凡道生靈的記憶做什麼?難不成就是想簡單觀覽你的過往人生?」它極為不解,最後又道:「對了,過程中,祂可曾有說什麼?」

蕭陽思量少許,道:「祂有兩次說話,一次是在北海神話遺澤中的流光山前,還有一次是小朱雀逆轉輪迴,喚醒前世道力之時,不過祂說的似乎是一種古語,我聽不懂。」

生命寶樹略加思索,道:「莫非這位太上通天者與流光山,以及那隻朱雀存在關聯?流光山崩碎於神話時代,而那隻朱雀的真實跟腳,恐怕都能追溯到上古、甚至遠古紀元,如此說來,於此地彌留道法痕迹的那位太上通天者,至少都是上古、遠古期間的人物......」言過一半,他轉身目望遠方,心中有了些許定數。

事實上,早在當年剛得知夏欣為太上神體時,他就有了一定猜測。

太上神體號稱古今世間最強大的體質之一,唯有太上一脈正統嫡系血脈才有可能誕生而出,古往今來,總就那麼幾個。

後來燼土天地大陣復甦,夏欣頭上白玉鳳簪復甦,那尊鳳凰現世,他便大致確認出了夏欣的真實身份。

真鳳,是什麼?於諸天九禁中位列第二,傳聞在遠古時期,曾有一隻真鳳與太上一脈喜結連理,而這場永恆姻緣的成就,據說甚至有「儒家」上面的至高推波助瀾,後來,真鳳誕下兩位子嗣,倘若夏欣爹娘其中之一是真鳳,那麼她的身份便不言而喻。

而如果說今日在此顯化道法的太上通天者同樣是夏欣的爹娘之一,那麼他的身份......

想到這裡,生命寶樹不禁打了個冷顫,嚇得急忙止住念頭,心驚肉跳。

「知道什麼直接說出來,少在這拐彎抹角。」夏欣神色冷幽幽,根本不講一絲客氣。

生命寶樹轉過來嘆息道:「非我所不願,實為做不到,不能夠,你爹娘所在的層次,遠遠超出我所能理解推演的範疇,莫說我,即便是作為我紮根成道之地的流光山,都難以與之相提並論,我只清楚,世間最後一次流傳祂們聲名蹤跡之時,乃是神話時代,祂們曾為護世間眾生血戰世外,至於生死與否,恐怕唯有那一戰活下來的人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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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娘到底是誰?」夏欣緩和下來,不再冷漠。

「禁忌不可言,通天不可念,遠在天地外,近在咫尺中。」生命寶樹語氣沉重。

夏欣黛眉微蹙,聽出對方話裡有話,輾轉思量間,取下自己頭上的白玉鳳簪,她極其的肯定,這是自己爹娘所留,當初於燼土復甦時產生的血脈共鳴,那種前所未有的莫名親和感,絕不會有錯!

「唉......」生命寶樹一聲嘆,嘆憂愁,嘆悲涼。

夏欣無聲注視著手中的鳳簪,眼神逐漸迷離,猶如蒙上一層煙水雲霧,她忽然開口說道:「爹,娘,我知道,這簪子一定是你們所留,你們既然道法通天,那麼是否能憑藉這枚簪子時時刻刻感知到我的存在,你們是否一直在暗中默默看著我,守護我,我不求你們能將我帶走,我也不怪你們將我送到這樣一個陌生的世界,只是,我很想見你們一眼,哪怕一眼......」

鳳簪依然無聲,佳人眸中水潤。

望著一臉愁苦,與過往模樣大相徑庭的夏欣,蕭陽於心難忍,卻不知該如何安慰,遲疑片刻,他輕聲說道:「作父母的,怎會不願與自己子女相見,也許,他們有不得已而為之的苦衷,有無可奈何的難言之隱。」

夏欣漸漸收起愁緒,玉手一握,攥緊鳳簪,旋即螓首微抬,朦朧的美眸變得清晰,目視昏暗的蒼穹長空,回想起生命寶樹的話,隱隱生出一些猜測,最終,她堅定說道:「沒關係,我不怪你們,無論是何原因,我都一定會找到你們,我要搞清楚所有真相,我要變強,打破史上絕巔的最強,如果還有敵人,我們共同面對!」

這一刻,時間的長河上彷彿發出了迴響,有超出世人所能理解的通天光輝在凝聚,有兩道模糊的身影於幻滅中浮現,時間長河被驚擾,歲月的浪濤宛若海嘯奔騰。

那兩道身影在超脫,那是執念,帶著心酸與遺憾,想要接近當世人間,進行通天大道之顯化。

可就在祂們得到允許,揭開遮蔽天機的幽霧與歲月朦煙,即將成功的最終時刻,他們卻不知為何停止了,開始消散。

「對不起......」

「我的乖女兒,我們會相見的......」

凄涼遺憾的聲音響起,兩道身影於時光中凝聚,又於時光中消失。

當時間長河歸於平靜,有嘆息聲響起,自時光漫長的過去,以及無盡未來中幽幽傳來。

夏欣盯著生命寶樹,道:「神話時代究竟有什麼,那場一戰的最終結果如何?」

生命寶樹悲涼一嘆,道:「上古天地大動亂落幕後,由諸天萬界中那些最強大的道統為世間正式立名更改為神話時代,締造紀元盛世,重建眾生輝煌,開始新一輪的榮光爭鋒,大道培養。按理來說,往往一場天地大動亂平息,兩地之間會進行一段漫長而相對算是比較平和的時期,但那一次卻出乎對以往所預料,上古時代末期結束,新的神話時代還未展開多久,第二場大動亂便突兀爆發,一戰起初,即無數英雄豪傑凋零,而回歸諸天的那些通天高手,甚至都沒來及修養好舊傷,便相繼被迫出關,再次殺向光陰之外的傾天戰場,血灑世外,你爹娘那般功震天下的蓋世人物,想必也一定去了那裡,可惜,我過早戰死,唯一縷殘魂受流光山庇佑,並隨其大道碎片墜落進此方世界,自此陷入長達億萬年的沉寂,對於那場動亂的最終結果,無從知曉。不過你也不要過於擔憂,通天者朝夕難滅,一旦開戰,延續數個紀元都未必能分出勝負,遑論你爹娘那般人物,即便遇上最絕望的境地,想來也自有脫身手段,我猜測,他們如今之所以不來相見,甚至痕迹都不願對你顯化,極大可能是一戰傷勢太重,需要漫長歲月修養。」

夏欣心中忐忑,也只能用這樣的辦法來安慰自己。

「天地大動亂,到底是為什麼?艱難到讓古來那麼多蓋世英雄,絕代豪傑都束手無措。」蕭陽神色凝重,他已經不止一次問過這個問題了,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風雲動,亂世臨,金戈鐵馬,狼煙四起,問天下,何處為家?一場天地動亂,青山遍地枯冢,再強大也有落幕時,再輝煌也有凋零日,一切的永恆不朽都將走向滅亡,所謂的神話傳說不過眼前雲煙,悠悠哽咽,千秋延綿,天地悲歌,頌不盡萬古豪傑的血淚與心酸......

今日的你們,道行尚淺,來日的你們,可否能繼承歷代意志,如有一天,你們走到那樣的領域,親身體會,見證一切,自會覺得,其實眼前這些所謂的大道爭鋒,悲歡離合,根本算不得什麼。」生命寶樹眼神悵然,言語中瀰漫著道不出的遺憾與悲涼,最後,它補充道:「當然,現在你們還接觸不到那種層面,所以不必想大多,也無需感到絕望,應更為努力的修行,諸天中一些自古不滅的蓋世禁忌曾推演,終有變數,未必是一條死路,而這個變數,存在於一切眾生,可以是任何人。」

蕭陽夏欣若有所思,說不沉重是假,英雄盡滅,人傑血染,其中包含著多少悲壯與蒼涼?但他們又覺得生命寶樹所言不無道理,現在還不是去想那些的時候,當務之急是儘快變強,待到將來時機一到,所有真相自會一一浮出水面。

夏欣調轉話鋒,「你推演不出我爹娘,但太上一脈的所在地總知道吧?」

生命寶樹收起悲涼心緒,轉而變作發愁,「我的天女大人,你今日既然出現在此,一切則自有安排,萬一讓未來產生變動,我可承擔不起啊。再說,你太上一脈的高手一個比一個恐怖,根本就沒有邊際,我繼續多言一二,真有可能驚擾時光中的通天追溯。」

「那不更好,正好問問,我爹娘我不管也就罷了,作為同根同脈的太上一脈,為何也杳無音訊,這不得不讓我懷疑,是他們將我拋棄了!」夏欣不以為然,喋喋不休,「趕緊說來,如有因果我一人承擔。」

生命寶樹愁上加愁,「有些因果不是你說承擔就承擔得了,一經出現,不僅你我,你小郎君恐怕都避不過,甚至要遭滅頂之災,你想想,先前為何你我都無恙,就你小郎君生出意外,搞不好就是你爹娘對這個未來女婿不滿意,所以彌留此地的通天痕迹才會對他出手,觀其人生,以此望穿未來,而後再......」

「轟隆!」

忽然之間,一道響徹雲霄的炸鳴聲響起,有天光綻放於浩渺太虛,照亮歲月,輝映人間,散發出令人寒毛倒豎,預感大道將崩的可怕氣息。

生命寶樹話未盡,直接跳起,差點沒被嚇壞在原地,「壞了,當真推測出一些相似的本質,繼續下去,只怕是真的會有禁忌開始追溯!」

此刻,饒是夏欣都顯得吃驚,此乃因果?亦或者天道的警告?

「不可言,不可念,好一個通天,可怕的顛覆想象。」蕭陽仰首凝視似將崩滅的天穹,雙拳緊攥,心中鼓盪出強烈的信念,他一定要登臨通天路,唯有如此,方能完全掌握住自己的命運,否則,真的是讓人隨意玩弄,生死不由己!同時,他又感到些許不安,難道真如生命寶樹所言,先前所發生,是為夏欣爹娘對自己不滿?

「天女,有些事時猶過早,一切自有安排,待你將來道法高深,該來終究會來,我所知有限,不要再問了,你自己去慢慢琢磨吧。」生命寶樹話落,毫不猶豫地鑽進乾坤袋內,心想著是死活都不出來了。

夏欣無奈,疑惑而憂愁,爹娘不出來相見便罷,為何連打聽一些有關於他們的消息都不行,即使如此,她也不會放棄,大不了往後自己去將那迷霧揭開,一定要見證所有,明知一切!

當天光漸散,蒼穹復原,她從容的拉住蕭陽,轉頭看向通往這宮庭之上的破敗青石台,道:「走吧。」

「不去裡面了嗎?」見對方拉著自己往回走,蕭陽自飄忽的心緒中清醒,開口詢問。

夏欣焉能不知蕭陽適才心中所想,她堅定不移地說道:「算了,反正我爹娘如今也不肯出來見我,即便裡面真有他們所留下的道法痕迹也沒用。且誰知道那些痕迹是不是還會再影響到你,就算真是我爹娘對你不滿又如何?我夏欣認定的人,誰都無法改變,大不了我們就走。」

蕭陽恍惚一瞬,旋即溫和一笑,「都到這來了,過去看看也無妨。」

「那裡不過一座破殿和一塊斷碑,有什麼好看的。」夏欣顧慮重重,不願冒險,怕對方受到傷害。

「那位通天前輩並未傷害我,那股莫名的力量壓迫也已消失不復,這回應該不會有事了,過去看看吧。」蕭陽言語中透露些許懇求之意,主要是它很好奇埋藏夏欣的地方是個什麼樣。

夏欣猶豫片刻,還是妥協,「那行,將這簪子拿著,一有不會立刻說出來。」

「好。」蕭陽應聲,順手接住對方遞來的白玉鳳簪。

夏欣仍覺不行,為了以防萬一,她將太上本源神光催動到極致,隨後開始施法,直到將蕭陽渾身上下都籠罩上一層符文密布,法則秩序環繞,瀰漫太上道韻的神聖光幕才肯罷休。

最終,她滿意一笑,安心帶著對方向宮庭遺迹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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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光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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