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蟲

病房內。

椿，梓和昴等人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也都上學去了，病房裡就只剩下祈織，和在私人美容店工作，比較自由的琉生。

「祈織，右京哥惹你生氣了嗎？」琉生柔聲問。

祈織搖搖頭，望著潔白的天花板，還是什麼也不說。他現在莫名的，不想跟任何人說任何話。

琉生見狀，也不氣惱，繼續溫柔道：「好吧，我們不說他了。祈織，想吃點什麼嗎？」

祈織搖搖頭，胃現在有些疼，根本就沒胃口。他現在，連水都不想喝。

琉生卻不打算繼續由他了，要知道祈織從進醫院到現在，足足兩天都什麼也沒吃！再加上來醫院之前的那一天，算起來已經三天了！不過，祈織現在腸胃虛弱，很多東西都不能吃，因此琉生也只敢兌些溫水給他。

不過，兌完了水，琉生才想起，祈織現在躺著，不坐起來的話根本喝不了水，萬一不小心嗆到的話……

於是他又走到床尾，蹲下將病床的床頭搖高起來。

「好了，現在先喝點水吧。」琉生不容反抗的將水杯遞到祈織嘴邊，一幅非要祈織喝不可的架勢。

祈織沉默了好一會兒，見朝日奈琉生完全沒有收回手的意思，只能小小的，抿一小口水。如果不喝的話，朝日奈琉生大概是不會將杯子收回去的。

「乖，多喝一點吧。」琉生哄小孩似的，柔聲道。

祈織懶得跟他糾纏，只好低頭大口將一小杯水完全喝光，卻不知是喝得太急還是怎麼的，剛喝完便一陣反胃，他反應不及，一杯子水直接吐到被子上了。

「祈織！」琉生嚇了一大跳，隨手將杯子扔桌子上，按了按床頭護士鈴，便手足無措的看著祈織，不知該做些什麼。

最先趕來的，是朝日奈雅臣以及一名老醫生。雅臣很快來到祈織身邊，看了看濕濕的被子，再看看祈織青白青白的臉色，問琉生：「怎麼回事？！」

琉生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明明他只是按著醫生的吩咐，餵了祈織一點溫水，怎麼……

他仔細將喂水不成，反害祈織嘔吐的過程說了一遍，爾後問：「雅哥，是不是我哪裡沒做好，才害得祈織吐了的？」

雅臣卻是先看了看老醫生，醫生會意的上前簡單給祈織把了下脈看了看眼睛等，隨即說道：「應該只是喝水喝得太急了。他現在的腸胃很虛弱，吃東西或喝水都不能太急，否則容易反胃。」

雅臣點點頭，轉身對著身後跟來的護士道：「能麻煩你幫我弟弟換一床被子嗎？」

護士臉紅了紅，笑道：「當然可以，朝日奈醫生。」想不到這位溫柔的小兒科聖手竟然這麼客氣溫柔的請求她……好幸福的感覺……

雅臣便與琉生幫著一起換掉祈織的被子，隨即兄弟倆便跟著老醫生到了他的私人辦公室。

「藍澤醫生，我弟弟他……」雅臣一臉擔憂：「您知道他為什麼一直不肯說話，也不願理我們嗎？」

藍澤醫生點點頭，道：「在我看來，你弟弟大概是心理受過什麼嚴重的打擊，才會變成這樣……以我的判斷，很可能是自閉症。不過，畢竟我對心理學也只是略有涉及，並不是很確定。朝日奈醫生，你最好儘快找個時間，帶你弟弟去看專業的心理醫師。」

雅臣臉上擔憂更重，轉頭看向琉生，琉生臉上也沒了往日柔和的笑意。

「你帶你弟弟按著這名片去給這位醫生看看吧。他叫白金連，算是我的忘年交，是專業的心理醫師。我想，他一定能為你提供幫忙。」藍澤醫生拿出一張名片，遞給雅臣。

雅臣接過手，感激的沖著藍澤醫生一笑，「謝謝您，藍澤醫生！」

藍澤醫生擺擺手，笑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比起你對我孫子的救命之恩，我所做的這點事又算得了什麼！」

藍澤醫生的孫子兩年前曾得過肺病，最開始的時候只是發燒，家裡人都沒怎麼注意，還以為只是小孩子家常有的感冒發燒。當時藍澤醫生將小孩帶到醫生小兒科里看病時，好幾個醫生也不是很重視，都以為只是感冒發燒罷了。畢竟在他們看來，藍澤醫生本身就是個醫生，如果孩子真有什麼嚴重問題，相信藍澤醫生肯定早就發現了。

當時幸好的是，朝日奈雅臣發現孩子燒得有些不正常，還時不時咳個不停，便私自帶孩子去檢查了一下，才發現問題有些嚴重。

藍澤醫生一直認為，是朝日奈雅臣救了他的孫子，不然若是等他們自己發現孫子得的是肺炎，恐怕到時他的孫子已經……

因此，藍澤醫生對於朝日奈雅臣這位年紀輕輕的後輩，一直懷有感恩的心理。如果好不容易能幫上一點小忙，心裡很是樂意。

跟藍澤醫生客套了一會兒，雅臣便跟琉生一起朝著祈織的病房走去。

「一會，什麼都不要說，就當什麼也不知道。」雅臣很嚴肅道。

琉生點點頭：「我明白，雅哥。不過，如果什麼也不說的話，那……帶祈織看心理醫生的時候該怎麼辦？」

雅臣腳步一頓，「到時再說吧……今天晚上，我得留在這裡守夜。你呢，就回去將祈織的大概情況跟兄弟們說一下，讓他們別在祈織面前露出馬腳。」

琉生點點頭，頓了一會，臉上嚴肅的表情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帶著微微的，柔和的笑意。

雅臣見了，無聲嘆了口氣。琉生這變臉的速度，簡直跟家裡那位混娛樂圈，天天不著家的十二弟朝日奈風斗有得一拼了。

說來，他似乎忘了通知風斗和要，還有光，棗他們了……嘛，不過想來，右京應該會通知的……吧？！嗯，右京向來細心，應該會通知他們的。這麼一想，雅臣很爽快將這事拋開了。

等他們回到祈織的病房時，卻看到祈織病床前一地的玻璃碎片，而祈織，則蹲在玻璃碎片前，不知在想什麼。兄弟倆不約而同想起幾年前，白石冬花剛死那會，祈織不斷想方法自殺的場景……

他們急忙上前，小心繞過玻璃碎片，走到祈織身邊，擔心道：「祈織，怎麼了？」

祈織搖搖頭，悶聲道：「手滑……」

他剛剛口喝想喝水，便下了床，到桌子前倒杯水。但手上沒多少力氣，而且一不小心沒拿穩，連著水壺和水杯都掉了。於是乾脆就蹲在地上，看著滿地的玻璃碎片，不知該做什麼。

記得上一次打破玻璃，是為了自殺……只是現在，他已經決定好好活著了……不過，為什麼看到這些玻璃碎片，他還是有種想要撿起來往自己手腕上狠狠割一下的衝動呢？祈織獃獃的歪著頭，不知不覺間發起呆來。直到被雅臣和琉生的聲音叫回了魂。為了不被他們不斷追問，祈織只好悶聲說了句「手滑……」

他卻不知，他這話一出，雅臣和琉生都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心裡一時不知是高興多點，還是慶幸多點。還好……還好他們的弟弟還願意偶爾跟他們說句話……還好他們的弟弟，不是想要自殺……

兄弟倆一人將祈織扶在病床上躺好，一人將地上的碎片打掃乾淨。爾後琉生才發現，祈織之前明明打著吊針，現在手上卻空空的，除了一點紅紅的血痕，什麼也沒有！

他急忙順著床上的吊瓶，找出針頭。針頭上還在不斷滴著藥水，他也不知該怎麼辦，便對著專心跟地上的碎片奮鬥的雅臣，道：「雅哥，祈織的吊針掉了，你快過來看看。」

雅臣急忙放下手中的事，走過去先拿起祈織的手看了看，再看看琉生手中的針頭，拿出電話打給護士值班室：「麻煩拿條吊針針管到二樓XX號房來。」

等護士拿著東西過來后，又是一翻折騰。這期間，祈織就像個木偶似的，任由雅臣和琉生怎麼擺布，都不反抗也不給什麼反應。連針頭插入手背血管的時候，也一聲不哼，看都不看。

「好了，這樣應該沒問題了……」雅臣伸手輕輕揉揉祈織的頭髮，直起身對著琉生道：「我得回去值班，你留在這裡照顧祈織，等下右京過來了，你再回去休息吧。」

「我知道了，雅哥。」琉生笑道。

等雅臣出去了，琉生關上房門，走回病床著坐下。

「祈織，還想喝水嗎？」臉上的表情簡直不能再溫柔了。

祈織卻還是低著頭，只是這次難得輕輕點了點頭。他喉嚨現在確實幹乾的，挺難受。而且，胃裡感覺更空更難過了……

琉生見祈織點頭了，便站起來到柜子里找出一次性杯子，兌了些溫水親手喂到祈織嘴邊。

祈織就著他的手，小小的抿一口，再抿一口……這一次，他喝得很慢，也不敢喝大口了。反胃的感覺，很難受……

琉生也不催他，從始至終表情都很柔和，笑意絲毫不減，雙眼溫含溫柔關心的看著祈織，眨也不眨。

祈織喝完水，才發現琉生竟然一直在看他。他抬頭看了眼琉生，很快又低下頭去。他實在不喜歡琉生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原因，他也說不上來，只是很討厭而已……

這種眼神，他隱約記得曾經看到過……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因為初中時喜歡的那個女生而鬧自殺的時候曾經看到過……

呵……現在再次看到琉生這樣的眼神，祈織卻只覺得好笑……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曾經，在將祈織送入精神病院時，琉生看他的眼神，可是要多冷漠有多冷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