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白貓
第三章小白貓
去東山溝出紅廟村向南過河然後向東,至東山腳下的一排零散村落,其中一個村落便是東山溝。
小雙是第一次被母親帶著過河,大河套有水,一年四季不結冰,且寬闊處有壯闊之感。只是河水不深,最淺處只沒腳面,河上無橋,也無舟楫,有心人尋河道淺處一步步扔幾塊大石頭一直到對岸,便是最原始的橋,行人踩著石頭,倒是也沒耽擱過河。
母親在村裡有個綽號叫做伶俐人,手腳麻利不說腦袋反應也伶俐,與人說話常常是別人剛說半句話她馬上理解了尚未說出的下半句,接話及時且一針見血。如此聰明伶俐是好事也是壞事,有搶話多舌的感覺,且思維太快說話往往不經大腦,無意間話趕話就要得罪人,因而說起伶俐人,除了佩服其聰明,也往往有譏諷之意。
只是伶俐人說話辦事伶俐,但是因為體格弱小,做起事來就不太麻利了,特別是動點力氣活,伶俐人就不太伶俐了。
比如眼前大河套,不知道那個調皮的,竟然將那些大石塊全部搬到了對岸,平時供人墊腳的石頭居然都在對岸被碼成了一堵牆。腳下身邊都是一些稀碎的河卵石,壓根不能作為墊腳石用。伶俐人到底還是伶俐,挽起褲腿,也不脫鞋,將孩子緊緊抱在懷裡,試探著一步步趟過河。河水清澈,能見小魚小蝦在河水中徜徉,甚至能看到河底五光十色的小石頭。伶俐人覺得河水果然不深,於是放心,一步步朝河對岸走去。
只是,有時候感覺是騙人的,河中間果然有那麼一條溝,深度不詳,只是伶俐人母親一腳踏入,瞬間身體前傾,眼看懷中的孩子要掉進水中,伶俐人大呼大叫,一把將孩子扔向對岸,自己掙扎著掉進溝里,並且瞬間沒頂,只留下雙手在河面無助的折騰。
孩子被摔了七葷八素,小身板坐在淺灘上,看著扎掙沒頂的母親大聲哭嚎。小孩子覺得這是極為可怕的一幕,因為母親掙扎的雙手也快要消失了,並且急速向下游衝去。
沒了媽,這還了得!
這時一條白影迅速飛掠而過,是大白鵝,忽閃著巨大的雙翅,兩隻巨大的爪子抓住伶俐人眼看沒入水中的雙手,一聲尖叫,振翅一飛,硬生生將伶俐人從河水中拽了出來,然後扔到河岸上。
伶俐人渾身濕透,臉色發青,躺在地上一抽一抽的,嘴角一股股冒水。孩子大哭著挪向母親,趴在母親的身上哀嚎。過了一會兒,伶俐人蘇醒,看著嚎啕大哭的孩子,又看看自己的狼狽相,不由悲從中來,緊緊摟住孩子毫無顧忌的哭了起來。
這日子為何如此艱難?
伶俐人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決定去東山溝,錢的問題,總要解決不是?
伶俐人抱著孩子,不管衣衫是否乾枯,怕孩著涼解開衣襟,將孩子貼身摟在懷裡,又繫上衣扣,只留孩子一個小腦袋在外。
後邊還是跟著大白鵝。
伶俐人母親抱著孩子,眼看黃昏,精疲力盡之際終於到了東山溝姐姐家大門口。
伶俐人彷彿有些猶豫或者害怕些什麼,沒有著急進屋,坐在大門口一塊四方青石上。一路風塵又餓又累,懷中的孩子昏昏沉沉的似是睡了過去,旁邊的大白鵝乖巧的趴在伶俐人身邊一聲不吭。伶俐人看著懷中的孩子,那孩子經過這麼一折騰,本來灰突突死耗子一般的模樣此刻更是不堪,小臉蠟黃,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伶俐人心疼,想著喂一口奶水,只是根本沒有,不覺淚水無聲滑落,悲悲戚戚。
正在悲切,黑色大門打開,一盆水從門內嘩啦一聲倒出,本來伶俐人正在起身打算敲門,這一盆水剛好一滴不剩全部倒在身上,又被澆成落湯雞。伶俐人顧不得自己,將彎腰把孩子護在身下。倒水人覺得一樣,探頭向門外看,那是一頭長發的婦女,看了看狼狽的被澆人,猶豫道:「二妹子?」
令人這才站直腰身,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姐!」
那大姐看著狼狽不堪的妹子突然有些心疼,扔下木盆,一把抓住伶俐人的衣服,眼淚奪眶而出,「為啥不敲門?」
大姐二話不說扶著伶俐人進院,喊道:「他二姨來了!」
屋裡噼里啪啦跑出四個孩子,三個女孩一個男孩,驚奇熱烈的看著進院的伶俐人,大大小小的孩子由衷歡喜,整齊叫聲「二姨」,門口一個長相瘦弱卻眉清目秀的中年男子也示意出笑容,嘴上道:「這是咋弄的,一身的水?」
讓進屋,剛好屋裡已經擺好了桌子,雖然沒有什麼好的吃食,但是總要比自己家裡豐厚得多。伶俐人羨慕,姐夫作為東山溝一村之長又是秀才出身,果然日子比自家好得多。
伶俐人將孩子放在炕上,此時孩子已經醒來,瞪著一雙小眼睛來回張望,看見不少的陌生人,又看見炕上躺著一個比自己還小的一個女嬰,又看向桌子上對他來說已經算是琳琅滿目的吃食,不覺食慾大動,飢餓讓他只有一個本能,趕緊吃飯。於是孩子爬過去,一雙髒兮兮的手東抓一把西抓一把,一瞬間將小嘴塞得滿滿的。伶俐人待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四個孩子明顯表現出憤怒,中年男人搖搖頭,大姨卻唉聲嘆氣,「日子過得那麼窮,還要這個孩子,多餘!」
孩子這時只有吃的本能,哪管其他,便是那四個孩子把眼睛瞪出來,也絲毫不影響他的食慾。四個孩子本來也沒吃飯,但是被這孩子一頓糟蹋,便只剩下怒氣而沒有了食慾,也就任由他去了。
大姨娘唉聲嘆氣一陣,又去了廚房做了些飯菜,與伶俐人孩子們另開一桌,這一桌就任由那孩子糟蹋去了。
吃完飯已經到了夜晚,孩子和母親被安排到另外一個屋子,大姨娘與妹妹情深義厚,也帶著小女嬰陪著妹子。姐倆悄悄話,姐姐得知妹妹來意,不禁有些為難:「你姐夫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小氣得很,這叫我怎麼張嘴?」
小孩子不管那些,躺在那對姐妹中間,第一次覺得奶水是如此的香甜。
姨娘又問了一些事情,特別是懷中這個有奶便是娘的孩子,「哪兒來的?到現在也不清楚?而且這孩子都快兩歲了,長得還這麼小,像是個沒滿月的,養不活沒的傷心!」
伶俐人第一次反駁了姐姐:「這就是我的孩子,他長大了,一定比那些孩子都出息,何況這是個活生生的孩子,就算是小貓小狗,我也不能看著他就那樣無聲無息的死了!」
姨娘嘆氣,自己這個妹妹太過心善,自己有上頓沒下頓的,哪有精力管小貓小狗的死活?
只是懷中這孩子好一副沒出息的樣子,人不大肚子不小,如此下去,養不養得活不說,養不養得起還真難說。
只是提到錢,姐倆就格外沉默了!
第二日一遭,伶俐人起床比姐姐還早,掃院子擔水劈柴,又幫忙準備早餐,忙的不亦樂乎。姐夫也起得比較早,看著忙碌的伶俐人笑道:「若是你姐姐也有你這般勤快,這個家還能過得更好!」
孩子們不記仇,似乎完全忘了那小孩子是怎麼沒出息令人討厭的,老早把孩子從被窩裡拽出來,說是去東邊大樹林玩。幾個孩子沒等大人注意,就出了大門,一路向東,那處山溝溝里的樹林。
初春,天很暖和。
孩子們的遊戲很簡單,一顆剛發芽的柳條,掰扯下來,用手一擰,抽出白木條,只留下外皮就做成了一個柳笛,嗚嗚咽咽吹起來,一玩就是一個時辰。
小雙剛開始不會做,大表哥做了一個交給孩子,並教會他吹奏,不一會兒,孩子興奮的邊吹邊跑,不管摔了多少跟頭,興奮的只感覺這世上的一切原來都是如此美好。
表姐看到了一窩小貓,一隻大黃貓肚皮下摟著一堆小貓,表姐招呼幾個孩子,孩子們圍攏過來,好奇的盯著這一窩大小貓咪。大黃貓咪發出低沉的齜牙咧嘴的警告,卻阻擋不住孩子們的好奇,不顧大黃貓炸毛一樣的反應,將大黃貓抓了出來,肚子底下原來有四隻小黃貓...還有一隻通體雪白的小白貓。
這就怪了。
小雙抓起那隻小白貓放在懷裡,小白貓無精打採的看著懷抱他的小男孩,無聲的叫了一聲,像是快要死了,腦袋耷拉著,奄奄一息。
孩子們一人一隻小貓,抱在懷裡,三表姐看著小孩子懷中的小白貓,笑道:「和你一樣,又瘦又小的,養不活!」
無論大黃貓如何抗議,孩子們抱著小貓撒腿往家裡跑。
小雙的小白貓似乎真的死了,身子軟軟的,眼睛閉得緊緊。身後大白鵝嘴裡叼著一個螞蚱,小孩子從大白鵝嘴裡拿過螞蚱,塞進奄奄一息的小白貓嘴裡。
說來也怪,小白貓像是一瞬間清醒,狼吞虎咽的將螞蚱吞進肚子里,小眼睛一瞬間亮了。
小雙看到了希望,看著那些個不管自己只顧往家跑的孩子,帶著大白鵝小白貓就在林子邊抓起了螞蚱。
小孩子回到姨娘家的時候,四個表姐表哥正在遭受痛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