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中國姑娘(10)

10.一、中國姑娘(10)

北京初春的傍晚。崇文門外,太陽宮體育館門前的一蓬蓬迎春花,開得正鬧。被簇簇小黃花壓彎腰的枝條,競相往前伸長著,彷彿隨時準備迎接從館里出來的女排姑娘們。

暮色由淡到濃,不久天就黑下來了。館里燈火通明,姑娘們剛剛練完球,汗水濕透的衣衫緊緊地貼在豐腴的身上。白色的排球撒滿一地,姑娘們正彎腰撿拾著。

「誰還想再加練一點兒?」教練袁偉民沖著這群疲憊不堪的姑娘大聲問道。

「我加練一點兒!」一位靈巧秀氣的姑娘抬起頭來,搶先回答。她兩隻手抱著十來個排球,酷似一位雜技演員。

她叫陳招娣,家住西子湖畔,一位典型的杭州姑娘,是曹慧英和楊希在北京體院青訓隊的同窗,又是她們在八一女子排球隊的球友。如果你在街上見到她,大概看不出她是一位女排運動員。其實,你仔細看,在她那江南女子的秀氣中,卻藏著幾分野勁。那才是地地道道的運動員性格呢!

陳招娣把一大抱球放進粗鐵絲焊成的筐子里,走到袁偉民跟前,用眼神說:「練吧!」

袁偉民用右手的五個手指,從筐子里抓起了一隻球,猝不及防地向她扔了過去。招娣敏捷地往後退了幾步,穩穩地將球墊了起來。不等她站穩,「砰!」一聲,球又從教練手裡飛到她的左邊。她往斜里飛身迎了過去。球墊起來了,她卻摔倒在地上,就勢一個滾翻,又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的加練任務是救十五個球。如果救丟一個,就負一個球。她玩命地向球飛撲過去,滾翻起來,又飛撲過去。漸漸地,她的雙腿沉了,臉色蒼白了。但她仍然不顧一切地奔跑著,滾翻著,飛撲著。當她救起第九個球時,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袁偉民可並不因此而停止扔球。他一邊將球狠狠地扔過去,一邊大聲叫:「快!」「快起來!」

招娣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眼看球從自己的身邊、頭上飛了過去。她不是不想去救,實在太累了,即使站立起來,也追不上那刁鑽的來球。她負了兩個球了。本來是自己主動要求加練的,練一會兒不就完了嗎?誰知強度這麼大,難度這麼高。招娣心裡嘀咕開了:「袁指導呀,你也太苛刻了。」

袁指導卻不動聲色。他一邊扔,一邊不緊不慢地數著:「負三!」「負四!」……

招娣也冒火了,愣勁一上來,就不顧一切了。心裡說:「扔吧!扔吧!扔吧!」霍地從地上站起身,氣沖沖地嚷道:「我不練了!」走到場外拿起衣褲,就徑自朝門口走去。

袁偉民這個人也挺有意思的。他不冒火,也不大聲嚷嚷,只是不輕不重地說:「想練就練,不想練就不練,那不行。今天練不完,明天開始就練你。」

招娣才走出幾步,猛然轉過身,向袁偉民快步走來,把衣褲往地板上一扔,氣呼呼地說:「練就練!」

請別誤會,招娣不是一個吃不得苦的女子。她生性好強,從不甘心落後。在青訓隊時,有一次她的腳腕扭傷走不了路,從宿舍到訓練房,有一段相當長的路,而且剛下過雪,但她拄著拐杖一瘸一拐艱難地往前走,到訓練房時,拄拐杖的手上打起了許多紫紅色的血泡。一位場館的工人師傅看了感動不已,特地為她的拐杖包捆上一層厚實的海綿。有一段,她每天尿血,醫生懷疑是腎炎,不讓她吃鹽。她自己到處找書看,現是過度興奮造成的,就對醫生說:「不礙事的,注意一點就是了。」仍然堅持進行艱苦的訓練。她的腰傷相當嚴重,有時打完一場比賽下來,好像腰已經斷裂似的,直都直不起來。有一位醫生甚至不同意她繼續打球,說搞不好會造成癱瘓。她含淚懇求醫生:「打到這個水平,沒有為國家作出貢獻就下去,我不甘心呀!」她一邊配合醫生治療,一邊以巨大的毅力堅持鍛煉,終於延長了自己的運動壽命。

這一切,袁偉民心裡都一清二楚。頂撞一下他,向他一頓火,他並不計較。說實在的,他非常喜歡招娣的這種潑辣性格。打起比賽來,她還真的拼得出,頂得住。他常說:「一個隊十二個隊員都應該有自己的個性,打起球來才有聲有色。如果把她們性格的稜角磨平了,這個隊也就沒有希望了。」但此時此刻,他只是用嚴峻的目光瞧了她一眼,輕聲地問了一聲:「開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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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姑娘(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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