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王氏
賈環還沒來得及到郊外看一眼將要屬於自己的土地,第二天就被黑著眼圈的賈璉請去了賈家,理由很好很強大,王氏鬧騰了一宿,他們頂不住於是搬救兵來了。
跟著出來待客的徒昱聽后把臉一撂,再次認知到賈家男人的無能程度,連個女人都擺弄不明白,出了事就往這邊跑,當環兒是他們的奴才不成,得隨傳隨到為他們處理各種問題。賈環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以王氏的能鬧騰程度以後這樣的事還不知道會有多少次,難不成他往後得一直充當賈家的救火隊員,還怎麼安生過日子了。
「什麼大事就把你們愁成這樣,她不過是個官奴,要打要罵還不由著你們。」趙老娘款步走來。她最先接待的賈璉,聽到他的來意后趁請兒子的工夫好生捯飭了下自己。身著一席大紅的窄褃小短衣,下面配著同樣大紅以銀線綉著牡丹暗紋的紗裙,這一年來她養尊處優的心情舒暢,硬是年輕了不少,大紅的裙裝襯得她膚白如玉,柳腰削肩更顯妖嬈。頭上的首飾也不繁瑣,只三兩金釵而已,卻個個份量十足,其中一隻垂下粒龍眼大的帝王綠滿水翡翠珠子在臉頰邊搖晃,越發貴氣逼人了。
賈璉被嬌艷的趙老娘驚呆,怔怔站在那裡心中大罵二叔是老不修,有如此美貌的侍妾在側他還不依足,還要左擁右抱,偏偏面上比誰都正經正直,衣冠禽獸活該他倒霉被雷霹。還有環兒兄弟身邊這人是誰啊,怎的與他如此親密,看他通身的氣派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卻一身常服好像也住在環兄弟家似的,能讓這樣的人屈居在三進的小院子里,環兒兄弟越發高深莫測了。
「呃,娘,你這是要去哪兒啊?」賈環也被老娘熟女御姐的美艷造型震攝住,說話都有點不利落了。艾瑪真應該讓現代那些所謂的絕色女明星來看看他家母上大人,保證各各羞愧致死,原來真有人不動刀也能青春永駐,三十多歲跟二十多歲相差無幾,他都想振臂高呼一聲老娘威武了。不過轉念想想又為他家娘親可惜起來,如此美貌的女人放在現代正是年華最好的時候,哪怕與丈夫離異也不愁找不到新人以致青春虛度,在古代卻只能熬著,老娘還不到四十歲,天知道得熬到什麼時候,唉!
「呵呵,當然是去拜見一下太太了,我們姐妹分開這麼久了還沒見過面呢,怪想她的。」趙老娘以帕子掩嘴一笑,看到王氏過得不好,她就知足了。
賈環和徒昱同時噴笑出聲,風水輪流轉,痛打落水狗好像是個不錯的主意。「母親說得對,我們一起去看看,也該拜見一下長輩們才是。」徒昱還從沒在賈家人面前出現過呢,他與環兒是契兄弟,理應該過去露露臉才是。
「呃,這位兄弟是……」賈璉聽徒昱叫趙老娘母親,又見他和賈環手拉手一同回去換了衣服還有什麼不明白。他萬分好奇這人的身份來歷到底如何,環兒兄弟是個心裡有成算的人,身上有傲骨的人,能讓他心甘情願認作契兄的人肯定不簡單。
「在下徒昱,與環兒同年考的武秀才,在京衛營里當個小嘍啰。」徒昱揚了揚腰上的儀刀,順口胡咧咧,護著賈環母子倆往外就走。想看熱鬧得趁早才行,不然等他們到了那邊已經鬧完了,還有什麼可看的。
一家三口開開心心的往外走,獨留愣愣的賈璉在後面不住的苦笑,姓徒的哪裡像個小嘍啰,他那刀拿個萬八千的都沒處買去,騙鬼鬼都不信。還有他們哪裡是去救火的,根本就是澆油去了好吧,他那好嬸娘本就是個見不得別人比她好的,看到如今的趙姨娘還不得滿地打滾的鬧起來。也許真像父親說的那樣,他們與二房的人是不能共存的,等他回去后就商量與二房分開單過的事,再不能被老太太的什麼母親尚在不能分家之類的說法混過去了,她要實在捨不得二房的人,跟過去就是了,他們還能缺了她的贍養銀子不成。
一行人坐車來到賈家,趙姨娘下了車后對眼前的宅子皺了皺眉,環兒就是太實誠了,家產既分給了他那就是他的,其他人也不是沒到產業,守不住又能怪誰,憑什麼最後是自己兒子把到了手的好處又分了出去給他們。那些主子們在賈家吃盡穿盡安享富貴,把下半輩子的受用都享盡了,他們娘母子卻半個奴才似的苦熬,到頭來還得分產業給他們,那自家又從賈家得到過什麼好處了。
「兒啊,這麼好的宅子你怎麼說給就給了,還一給就是三個,早知道當初就應該都賣了才是,一家給個小平房棲身他們也就鬧不起來了,都是閑的。」趙姨娘冷冷的哼了聲,真心覺得肉疼。
「賣了也不過些許小錢,還不夠跟人磨牙的。住了平房他們之間是不鬧了,都跑來鬧騰我們來了,寶玉娘倆今兒要走一塊肉,明兒順走幾匹布的,我們的日子還過不過了,破財消災罷了。」賈環扶著老娘邊走邊說,娘倆都是嗓音清脆明亮型的,也不曾控制聲量,旁若無人的對話打老遠就能聽到,也不管正廳里的賈家人有多尷尬。
王夫人自從回來就沒停止過折騰,她在牢里天天受苦挨打,日日盼著兒子寶玉能來救自己出去。哪成想最後把自己買回來的卻是最不得她待見的庶子,親兒子竟然連面都沒露,更過分的是連安身的地方都是庶子施捨的。這些明明是二房的產業,卻被庶子拿來做人情,她和寶玉分得的卻是最少的,只一個小院子一個小莊子可夠什麼使的,必須鬧,不把二房的產業還給她們娘母子誰都別想安生。從昨晚緩過來起她就大哭大叫滿地打滾,直鬧騰得合家一宿未曾好生睡過。
二房李紈母子懶得管她,睡不著乾脆縮在自己的小院里清點家當,為能快點搬出去做準備。王氏被貶為官奴後身份卑賤,他們再不用以孝為名與她拴在一起了,娘倆有房產有嫁妝的,犯不著窩在這小院兒里受罪。湘雲則巴不得王氏能多鬧騰出些好處來,左右她身在奴籍也拿不到什麼,最後還得歸了自己與寶玉。大房的賈赦和邢夫人被王氏壓了這麼多年,說實話心裡對她發憷得很,見王氏舍了臉去不管不顧的更不敢上前,只得由著她鬧去。鳳姐兒到是有那個魄力收拾她,可畢竟是親姑媽,總不能讓人捆了丟進柴房吧。至於寶玉,在他心目中母親是無所不能的,可沒想到母親回來了不但沒有改善他的處境,連自己都如此狼狽,等看清了母親臉上腫得老高的『奴』字后他整個人都給嚇傻了,除了抱著老太太痛哭,什麼都顧不得了。
正各自在心中狂奔草泥馬的賈家人聽到趙老娘和賈環的聲音后都卡在哪裡,尤其躺在地上上演十八癲的王氏更是無地自容。待看清賈環扶著的人後她把牙咬得咯嘣嘣響,自己輪落到這步田地,趙氏這賤人和小短命鬼反倒起來了,竟敢穿得如此耀眼來看她的笑話,大紅色本是正室才能享用的,趙氏賤人卻堂而皇之的穿在身上,怎能不讓她恨之欲狂。
「喲,太太,你可是出身名門,怎能這麼不注意形象的坐在地上。王家還有兩個庶女待字閨中呢,你被貶為官奴已經夠丟人的了,再這樣不顧儀態她們還怎麼嫁出去,我勸你也積些德吧。」趙老娘抬高下巴用鼻孔對準撲在地上的王氏冷哼,擰著小蠻腰被兒子攙進正廳,自顧自的坐到了右手第一位。坐下后掃了眼死盯著自己眼露垂涎之色的賈赦,又看了看哭得一抽一抽的寶玉,最後把目光定格在兔子似的賈璉身上,趙老娘不禁撫額長嘆,就憑這幾個貨賈家能有復起之日才怪。
「趙氏……」賈母抖著手指向趙老娘,氣得嘴唇直哆嗦。她為了給王氏騰出戰場,抱著寶玉坐到了最後緊挨著大門的位置上,結果趙氏一來就坐在了首位,生生壓了自己一頭,難不成她連個奴婢都不如了嗎。
「賤人!」不等趙老娘有所回應,王氏突然凄厲的尖叫一聲,以同歸於盡的架勢撲了過來。
然後,被徒昱大腳開了出去。
自家寶貝和母親在賈家受了那麼多年的欺壓,支持他們前來出口惡氣之餘他們的安全也是必須要顧及的。王氏已經掉到了泥里,再受刺激難免會生出歹意,母親一介女流,環兒又素來嬌貴,人家一心拚命他們哪能擋得住,故而他才會一併跟來護持。王氏人雖被踢了出去,徒昱用的卻是巧勁,踢得雖遠卻不會損人分毫,一下子弄死了怪可惜的,他們以後到哪去找這麼解氣的笑話看。
「呃,這位兄弟如何稱呼?」賈赦光顧著偷看美女了,等王氏飛了出來才注意到以保護姿態站在賈環母子身後的徒昱。好生威武的年輕人,只是不知他與小侄子又是什麼關係。
「在下徒昱,是環兒的契兄。」徒昱冷著臉自己介紹,向賈家人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了。他貴為皇上的入室弟子,與皇子的地位也不差什麼,見了當朝一品也無需躬身施禮,何況是這些人。
「呃……」所以說你到底是哪位啊,架子不小,膽子也忒肥,名頭卻聽都沒聽說過。
「你,你是在北靜王府時環兒身邊的人。」寶玉見母親趴在那裡消停了,也連忙收住眼淚。他覺著聲稱是弟弟契兄的人說話聲音有點耳熟,努力睜大眼睛把人看清楚后嚇得高聲驚叫。他記得北靜王好像對此人甚是恭敬,太太剛才惹火了他,萬一他日後報復賈家,自己可要如何是好。寶玉這一個多月的罪也不是白遭的,至少讓他對權與勢有了清醒的認知,見連北靜王都要禮讓三分的人物被自己的太太得罪了,他怕得渾身發抖,只能又埋頭哭了起來。
王氏不管這些,自己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了還有什麼可怕的,翻身坐起來拍著大腿哭嚎:「老爺啊,你走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被個庶子和小婦欺負成這樣,連家產也被不要臉的兄弟分走了大半,我們可怎麼活啊,啊啊……」哀嚎聲那叫一蕩氣迴腸一波三折。
賈母聽她如此一嚎氣得推開哭得正歡實的寶玉,恨恨的瞪著王氏運氣,什麼叫老爺走了,自己的兒子還沒死呢。
「我是小婦,你這大婦做得又如何了。包攬詞訟,放貸,窩藏犯官家產可不是你這正妻做下的,否則老爺好好的哪兒會發配三千里回都回不來。」趙老娘冷笑。昱兒都跟她說了,要不是怕影響到環兒以後的仕途,皇上恨不得把二房都貶為官奴,得了她兒子的濟不說感激,反倒哭起老爺來了,她還有臉提老爺。
「我……」王氏被一口氣哽住再沒話說,把丈夫害成這樣本是她的心魔,最怕讓人提起后被賈家趕出門去,聽了趙老娘的話又驚又恨,只得又開始新一輪撒潑哭嚎。
「太太要是想老爺了,我送你與老爺一起去西南可好,你們夫妻多年感情深厚,相互照應也可免去我們的憂心。」賈環懶得再與她糾纏,笑話也看過了,把她解決掉他們也好出城看未來的莊子去。
王氏聽到此話嚇得整個人都呆了,把她送到老爺身邊去自己哪裡還能有活路,不被活活打死才怪。她與賈政結髮多年對他所知甚深,遭逢此等大難他心裡必定悔恨至極,可反省自身他是不會的,肯定把所有的過錯都按在了她的身上。她身為官奴被打死也沒人會多看一眼,之所以敢在賈家這樣鬧不過是欺他們沒一個挺用的,見賈環如此強勢,她被嚇得縮成了一團不敢再動一下。
「呵呵,還說別人是賤人,我看太太你才是個賤種,給你點好臉色馬上蹬臉上鼻樑了。」趙老娘見她這樣就服軟了不由大笑,抱過兒子來好一頓胡嚕親香。還是自家寶貝蛋聰明能幹,幾句就把人給制服了,賈家這些往日的老爺小爺們,哼,繡花枕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