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成親
賈環再怎麼不甘願,皇上賜下的官還是得當的,只好撒淚揮別了國子監的同窗們,天天墜在林如海屁股後面當跟班,隨時錄下老大吩咐的所有需要見諸於紙墨的文字。既有需要入庫歸檔的戶部工作明細,也有今天午膳想要用什麼的便條,工作內容從私人助理到文員全都包含在內了。
筆貼式算是朝廷中最基層,也最普遍的文官了,六部和各大州府縣衙里都有設置。主要的工作就是彙集整理各種來往公文與案宗案卷,像賈環這樣有直屬上級的,還要兼任文秘的工作。品級從九級到六級不等,地方的衙門裡很少有七品以上的筆貼式,但是放到高端上檔次的六部,七品卻是最低的。
位卑職小不說,月薪只有區區十兩銀子,與他給皇上管北庄時一樣一樣的,可當小管事時一個月只忙幾天,現在一個月頂多能歇三天,卻拿著一樣的薪水,賈環表示要不是看在其卓越的社會地位上,古代削尖了腦袋想要當官的那些人是怎樣的二缺啊,干點什麼不比當官賺的多。
在賈環吐槽可憐的俸祿同時,有一個人卻對他的官職各種嫌棄兼狂躁。宮裡的敏郡主聽說自己未來的夫婿只得了個七品的官職,連個最低微的爵位都沒有,氣得大摔大砸,委屈得痛哭不已,要是父親還活著,她的夫婿至少也得是侯爺,哪能遭受到此等的屈辱。
太後接到她又在發瘋的消息后,腳下生風的往內殿趕來。皇上拜託她在敏丫頭成親前將其身邊所有的親信都處理掉,皇上又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能把她的地位抬這麼高又這麼客氣全是面子情分,人家吩咐的事情她哪敢怠慢,聽到有空子可鑽立馬就衝過去了,生怕錯過了找茬的時機。
等她進了內殿見到滿屋子的破瓶爛罐,立馬從蓄意找茬升級到惱怒加肉疼。她的娘家只是普通小族,哪怕當上了太后也得靠宮裡的分例生活,又要時不時的補貼些好東西給外孫外孫女,手裡也算不上有多寬裕。自打這死丫頭來了她算是倒了大霉,不守規矩總氣得她肝疼也就算了,動不動發脾氣打砸才是最要命的。一個月的分例也是有限的好吧,死丫頭砸完了自己的又砸她的,屋子裡不擺些體面東西又說不過去,可把她給坑死了。
肉疼到眼裡一片血紅的太後娘娘也不顧什麼形象了,指著與敏郡主抱頭痛哭的奶嬤嬤和幾個宮女,命人以失職沒照顧好皇家貴女的名義杖責五十然後丟到冷宮去,又雷厲風行的安排了幾個極嚴苛的管事嬤嬤服侍郡主,也不再管破東爛西,吩咐完了轉身就走。小娼婦看不慣富麗堂皇的擺設,想住在家徒四壁的房子里,她還有什麼好說的,成全她就是了。
皇上懶得管後宮女人們如何折騰,他只要把想要達成的目標吩咐下去,再坐收成果就完了,敏郡主身邊的人會被用什麼辦法處理掉他一點也不想知道。不過是一個彰顯自己寬容大度善待皇族宗室的招牌,只要活著按時牽出來溜一圈就行了,對她的關注度相比從小教導出來的賈環要差老遠了。
在皇上看來能幫他控制國家的不外乎軍隊與賦稅,軍隊可以安邦定國自不必說,賦稅卻是治理國家的基石,國庫里一錢銀子都翻不出來,拿什麼養軍隊,拿什麼賑災辦學教化百姓,要是連官員的俸祿都拿不出還指望他們忠心為國,做夢也不帶這麼離譜的。
當前的戶部尚書老邁不堪,繼承者林如海固然忠心與能力都讓人滿意,可他畢竟也已經年過五旬了,哪怕身體再強健還能幹二十年都算多說,他之後的最佳繼任人選在皇上的心目中非賈環莫屬。
賈環在他手下做事也有幾年了,從最開始的表格到把北庄經營得井井有條,其在數術方面的天分驚才艷艷,以後不去戶部發光發熱老天都會看不過眼。所以皇上把他安排在林如海的手下,讓他趁著年少多聽多學多積攢人脈,樣樣通不如一樣精,能把戶部玩明白了也不算白為官一場。
至於考進士什麼的,二三十歲再考不遲,有李遠和林如海一塊教導著,還怕他會荒廢學業么。左右科舉不過是為了朝廷遴選有才能之人設置的,既然賈環的才能已經能入眼了,在春闈時走個過場不過是為了能有個好出身罷了。要是實在沒那麼多工夫讀書,他在考前漏下題也不是不可以的,讓林李二人幫著作一下就完了。總之安下心來為他賣命才是關鍵,其它的細枝末節無需多加考慮。
賈環聽到皇上如此奇葩的見地后撫額長嘆,心說我的皇帝陛下你有點下限吧,求你了。給那些寒窗苦讀的學子條出路也礙不著你什麼,要是被人聽到你如此輕賤科舉制度,大家會跑到紫禁城門口死一死的。
拋下無良皇帝不提,賈環在戶部當差之餘全部心思都撲到了戀人身上,十九歲的徒昱終於被皇上首肯,今年冬天可以參加武試了。皇上對別人又狠又損,對親自養大的徒弟那是寶貝得沒了邊,哪怕再需要人手也不想讓他太早出頭,生怕徒弟一出去就被狼給叼走了。二十歲的武舉人雖然還是有點年輕,但也說得過去了,畢竟徒弟的小媳婦都已經是舉人入部當差了,徒弟不加緊一把趕上去,以後豈不是夫綱不振?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那不讓人省心的侄女與昱兒的年紀相當,已經快二十歲的大丫頭了,再留著未免太不像樣。在籌備婚禮期間給徒弟找點事做,免得他一想到戀人要與別人拜堂,就氣得兩隻眼睛兔子似的。拜了堂又能怎樣,他早已把朝中所有勢力都收到手中,敏丫頭再鬧騰也不會再有宗親為她出頭,有她占著妻子的位置賈環也免於被世人談論騷擾,多好的事。小昱兒遇到與賈環相關的事眼裡就揉不下一粒砂子,真不知道他霸道的性子到底像誰。
事實證明,皇上對自家徒弟的霸道性子認識得還是太過淺薄了。年前他乖乖的去參加武舉考試,看到內務府忙來忙去的為郡主與賈環的婚事做準備也未露半點聲色,大家都以為他終於接受事實不再彆扭了。所以在迎親那天,他們會被氣得差點哭出來也怨不得別人。
宗室的婚禮其實很沉悶,主要是講究太多把所有的喜氣都衝散了,只餘下一套套程序串聯起整個過程,莊嚴肅穆的像葬禮更多一些。敏郡主成親當天被從宮裡迎進早已建成的郡主府,郡主府是為了圈禁敏郡主所建,離皇城根兒只半盞茶的工夫不到,吹鼓手在宮裡不敢發出任何聲音,等出了厚重的宮門剛端起架勢找准了調子,郡主府又到了,根本沒他們表現的機會。再加上這附近也沒有人敢來看熱鬧,整個迎娶過程鴉雀無聲,別提多冷清了。
皇室宗親們來參加婚禮的不多,位高權重的更是一個都沒來,畢竟敏郡主的爹死得不光彩,領頭的幾家總要避嫌的。餘下的這些小魚小蝦知道新任的郡馬爺家裡只有母子二人,其母因是前榮國府世仆出身,沒資格接受皇家貴女的參拜,因此對其沒有出場也不堪在意,好歹還有前榮國府的老太太和兩房的人在,婆家也算不上失禮。
賈家人原本還因為要在宗親前露下臉興奮來著,就算賈環脫了金陵賈氏一族的籍,那也是流著賈家血脈的人,他娶了郡主也算是賈家重新回到上流社會的契機。可誰又成想皇室來的人都拿不出手就罷了,婚禮也沒個婚禮的樣子,場面到是足夠隆重,嫁妝也足夠豐厚,郡主府修建的更沒得說,瑤台瓊室崢嶸軒峻的連大觀園都被比成了渣渣,但為何他們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呢。
到底哪裡不對?鳳姐兒和賈璉回了家還在琢磨這件事情。從新人入府到拜堂都沒錯啊,雖然比尋常人家繁瑣了些,但皇室嘛,天底下最尊貴也最麻煩的家族,大家都能理解。聽說環兄弟入了洞房后還有一系列的儀式,因此沒出來敬酒也沒人挑理。說實話賈環沒出來他們夫妻反倒鬆了口氣,不是他們看不起他,就他那三杯即倒的破酒量,實在不適合敬酒這種需要專業素質的工作,要是一桌人都沒喝全就趴下了,環兒往後……對啊,環兒。他們終於知道哪裡不對了。
才開春兒,天氣是冷點沒錯,但環兄弟身為新郎官穿得是不是太多了些,再冷也不至於裹成球形吧。而且胸前的紅花也太大了,都遮住人半張臉了,連臉都沒看清,身上也穿得看不出熟悉的身材,難怪他們會覺得彆扭,總感覺今兒成親的人不是環兄弟似的,能不彆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