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亂——錢本草

2024年11月1日。

17點59分。

錢本草：「心情不好？」

莊周夢蝶：「一直這樣。」

錢本草：「你看到天邊的晚霞了嗎？」

莊周夢蝶：「嗯。」

錢本草：「你不問我為什麼讓你看天邊晚霞？」

莊周夢蝶：「不問。」

錢本草：「你不問我，我怎麼回答你？」

莊周夢蝶：「為什麼讓我看晚霞？」

錢本草：「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看看晚霞。」

莊周夢蝶：「看了。」

錢本草：「心情怎麼樣？」

莊周夢蝶：「一樣不好。」

錢本草：「再看看。」

莊周夢蝶：「還是老樣子。」

錢本草：「再看看。」

莊周夢蝶：「看不出有別的意思。」

錢本草：「你現在在哪？」

莊周夢蝶：「足下崖。」

錢本草：「晚霞在哪？」

莊周夢蝶：「天邊。」

錢本草：「可以捉摸嗎？」

莊周夢蝶：「不可以。」

錢本草：「你為什麼心情不好？」

莊周夢蝶：「因為我在足下崖，不在天邊，不可捉摸晚霞。」

錢本草：「你這不是很明白嗎？」

莊周夢蝶：「明白，誰人不明白？做到，幾人能做到？」

錢本草：「想容易，做不易。」

莊周夢蝶：「嗐！」

錢本草：「其實有辦法的！」

莊周夢蝶：「怎麼解決？」

錢本草：「你的問題不在於想和做。」

莊周夢蝶：「那是什麼？」

錢本草：「是幻想和停止幻想。」

莊周夢蝶：「我入魔了！」

錢本草：「緣何如此？」

莊周夢蝶：「無法停止幻想，無法控制意淫，無法擺脫臆想。我怕已經入魔，不能逃離。」

錢本草：「我要怎麼做才能助你？」

莊周夢蝶：「什麼都不做。」

錢本草：「不做？」

莊周夢蝶：「嗯。」

錢本草：「為何？」

莊周夢蝶：「這是心魔，誰都幫不了我。」

錢本草：「那怎麼辦？」

莊周夢蝶：「只有自救，別人不能救。」

錢本草：「自救？」

莊周夢蝶：「是，除此之外別無辦法。」

錢本草：「怎麼自救？」

莊周夢蝶：「我已經知道葯在哪裡了。」

錢本草：「去買了嗎？」

莊周夢蝶：「不在藥店里。」

錢本草：「在山上？」

莊周夢蝶：「懸崖峭壁。」

錢本草：「不敢去？」

莊周夢蝶：「敢。」

錢本草：「那為何不去？」

莊周夢蝶：「害怕，恐懼，懶惰。」

錢本草：「所以，你活該？」

莊周夢蝶：「是。」

錢本草：「你什麼都知道，為什麼就做不到呢？」

莊周夢蝶：「我不想唉聲嘆氣了。」

錢本草：「你走吧。」

莊周夢蝶：「你好像很閑。」

錢本草：「我是很閑。」

莊周夢蝶：「既然很閑，陪我坐坐，看看風景，晚霞」

錢本草：「很好。」

莊周夢蝶：「好美。」

錢本草：「是。」

莊周夢蝶：「如果晚霞永遠掛著多好。」

錢本草：「會膩的。」

莊周夢蝶：「會嗎？」

錢本草：「會的。任何東西不管多麼好，每天都是他她它，最終一定會厭的。」

莊周夢蝶：「真是這樣嗎？」

錢本草：「是啊。」

莊周夢蝶：「為什麼？因為賤？」

錢本草：「因為科學。」

莊周夢蝶：「科學？這科學嗎？」

錢本草：「或者說因為本性。」

莊周夢蝶：「本性是喜新厭舊？」

錢本草：「不是嗎？」

莊周夢蝶：「或許。」

錢本草：「你知道什麼最好的狀態嗎？」

莊周夢蝶：「不知道。」

錢本草：「是不想。」

莊周夢蝶：「不想？」

錢本草：「嗯。不想。」

莊周夢蝶：「怎麼才能不想。」

錢本草：「無欲。」

莊周夢蝶：「無欲則剛的無欲？」

錢本草：「是。」

莊周夢蝶：「怎麼說？」

錢本草：「沒有慾望就無敵了。所以無欲境界最好。」

莊周夢蝶：「可是人能無欲嗎？」

錢本草：「可以做到接近無欲。做到了也足以面對人世間的困境了。」

莊周夢蝶：「我滿腦子都是各種慾望。金錢，權利，名望，榮譽，美人，笑傲江湖，各種慾望，我怎麼能無欲？」

錢本草：「你好複雜，試問你說的這些，一個人一輩子能得到幾樣？」

莊周夢蝶：「我知道我終其一生可能一樣都得不到。」

錢本草：「那為什麼想那麼多？」

莊周夢蝶：「腦子不聽話，不受控制。」

錢本草：「這個世界人有聰明人嗎？」

莊周夢蝶：「以前，或者今天之前我一直覺得除了我沒有聰明人了，但現在我明白了，除了我都是聰明人。」

錢本草：「為什麼現在會有這種感覺？」

莊周夢蝶：「別人即便是凡人，也有事業，有家室，有朋友。只有我，我什麼也沒有。沒有事業，沒有妻子兒女，沒有朋友。」

錢本草：「可以有的。」

莊周夢蝶：「是。都可以有。但我不願有。」

錢本草：「這又是為什麼呢？」

莊周夢蝶：「寧願墮落，不甘同流。」

錢本草：「寧願做一個被世人嫌棄的人，也不願做一個普通人？」

莊周夢蝶：「其實即便有錢，有能力了，我也還是普通人，只是自覺不是普通人，而現在是普通人也不如。」

錢本草：「不願和大眾一樣，一生碌碌無為？」

莊周夢蝶：「對的。我想讓自己的名字記入史冊，即便不能名流千古，也要名動一時。我不相信自己是來人間湊數。」

錢本草：「或許還有機會。」

莊周夢蝶：「當然有機會，如果連機會都沒有了，我現在就從這足下崖跳下去。」

錢本草：「哈哈。」

錢本草：「你覺得自己能成功嗎？」

莊周夢蝶：「我相信終有一天我會做到的。只是這一天到來，我想可能物是人非了。我害怕那樣的一天。我希望是快樂的，不是悲傷的。」

錢本草：「為什麼會覺得物是人非？為什麼覺得會是悲傷的？」

莊周夢蝶：「因為那時候可能是十年後了，快四十歲了。還有什麼快樂呢？我害怕一個人。我害怕孤獨。那樣我會沒有盼頭，沒有盼頭就見到了盡頭。」

錢本草：「盼頭？」

莊周夢蝶：「人不能沒有盼頭。人的血是熱的，難道我的血是冷的嗎？我現在只有絕望，希望在何方？」

錢本草：「在腳下，在足下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