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穿越死亡 第三十九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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雋藻突然被赦免,並立即被派往陝甘兩省查處大案。***在養心殿里,雋藻叩頭謝恩,泣請咸豐允准他途中還鄉一趟,給玉環上祭。半個月後,他拖著老邁的身軀,帶著不多幾個隨從,回到了壽陽平舒村站在自家門。這是道光駕崩他重回朝廷多年後第一次回到故鄉,他現祁家老宅里的大部分房子都全塌了,小部分塌了屋頂,牆還在,房梁和屋頂的檁條一根根裸露出來,只有小偏院的幾間房孤零零地戳在那裡。身穿重孝的世長和世長媳婦聽到外面車馬聲響,匆匆從這小偏院里跑出,趴下就磕頭,哭道:「爹,兒子世長和媳婦給你磕頭,你老人家到底回來了!」雋藻道:「你們起來,不要驚動村裡人,我去陝甘兩省辦案,路過這裡,回來看看你們,也想到你母親墳上看一看。」世長夫妻拭淚,強作歡顏道:「爹,快進家!如今這小偏院就是咱家了!」雋藻眼中浮出淚花,慚愧道:「你爹不如你爺爺,讓你們住這樣的房子。媳婦,爹對不住你們。」世長媳婦急拭去眼中湧出的淚花,笑道:「爹,你老人家可甭這麼說。一國的相,家裡住著冬不避風夏不避雨的草房子,這是爹的榮耀,也是兒子媳婦的榮耀。你老人家別挂念我們,我們在家過得挺好的,倒是你老人家一個人在京城,我們心裡——」雋藻進了屋坐下,對親兵道:「把那包銀子放下吧。」親兵將手中的銀包放下,退了出去。雋藻內疚地望著兒子兒媳,道:「自從道光元年咱家這房子讓地震震塌了,爹和你娘一直想把它再修起來,可三十多年了,總也攢不出這筆銀子。這是爹今年的俸祿,到了這會兒朝廷才出來,眼下我一個人在京城用不了多少,留下二十兩銀子過日子,剩下的全拿回來了,你們就趕在冬天到來前把房子修修,要不你們怎麼過冬啊。」
世長突然拍了一下腦袋,看一眼媳婦,回頭笑道:「爹,有件大事,兒子差點忘了,你等等。」他跑進裡屋,抱出一個包袱。雋藻問:「這是什麼?」世長將包袱打開:「爹,你看,這就是張牧表叔幫爺爺整理完畢的《大清西域地理志》的稿子!爹,兒子這些天一直在琢磨,到哪裡能弄出一筆銀子,把它刻出來,正好爹拿回了這筆銀子。爹,房子咱不修了,咱先把爺爺和張牧表叔的這部書刻出來好不好?」雋藻聽了,顫巍巍站起,用手去撫摸那部《大清西域地理志》的稿本,不覺老淚縱橫。世長媳婦擔心道:「爹,你老人家切切不要太傷心——」雋藻道:「爹真是老糊塗了,竟把這件大事也給忘了!你張牧表叔用了十二年的時間,在新疆幫你爺爺整理完了這部《大清西域地理志》,他就是為這本書嘔心瀝血死的!這不是一部書,是你爺爺和你張牧表叔兩個人一生的心血。世長,你能替爹想到先把書刻出來,讓它流傳於世,爹高興!可這麼一來,咱家這房子又修不成了!」世長笑道:「爹,這沒事的,家裡就你兒子和媳婦兩個人,好歹這冬天總過得去!」他看一眼自己的媳婦,回頭猶豫地笑道,「爹,要說修房子,咱家現在就有銀子!」雋藻驚訝地睜開眼:「有銀子?哪來的?」
世長一笑,小聲道:「爹,要說這事我不該說,你媳婦也不讓兒子說。爹從淮南回京城,被關進刑部大牢,前後好幾個月,我元白叔那裡一點消息也沒有。兒子聽人說,他不但不想法救父親,還四處表白自個兒不是祁家的人,只是祁家的養子。爹現在沒事兒了,還是領班軍機大臣,前兩天他突然打人從延安府捎回來二百兩銀子,還寫了一封信,說自己不能回來,這銀子是替我娘辦喪事用的,等他什麼時候能夠告假,就回來給我娘弔喪!」雋藻閉著眼睛,不高興道:「你想說什麼?」世長道:「爹,兒子不過是白在這兒想,我元白叔一個延安府的知府,一年的俸祿才八十兩銀子,延安府又是天下有名的窮地方,自從他娶了我那個出身皇親國戚的嬸子,家裡開銷又大,怎麼能一出手就拿回來二百兩銀子,這差不多是他兩年半的俸祿了!」雋藻怒道:「你想什麼呢?你爹被關在朝廷大獄里那會兒,你元白叔不和我們家來往,那是他要自保,這一點子事,你還不懂嗎?……靠他的俸祿,自然是攢不起這二百兩銀子,可你嬸子的娘家世代皇親,這銀子就不能是她從娘家給她的嫁妝里拿出來的?」世長聽了陪笑道:「爹,是兒子胡說八道,你甭生氣,我也知道,元白叔是爹教養大的,怎麼會有別的事!」雋藻起身道:「走吧,引我去看看你母親,看完她,爹還要去平定縣河上村,去祭一祭你張牧表叔!」世長心中仍是不踏實,問道:「爹,那元白叔的這筆銀子,我要不就用它把房子修起來?」雋藻想了想道:「不,你元白叔說得不錯,他到底不能算是咱祁家的人,他的心意咱們領了,銀子這次我去陝西,給他捎回去,他家裡現在的開銷比咱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