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穿越死亡 第三十九章(8)
雋藻喘息著道:「實話告訴你,殺了元白,祁雋藻估計也活不了幾天了,我辜負了母親,沒有在她老人家去世后好好地教導元白,更沒有好好地照顧他,不讓他落個今天的下場!元白死了,祁雋藻也一定會心痛至死。反正是個死,你為什麼還不動手!你動手呀!你現在動了手,我就可以早早地在奈何橋上,等著我的兄弟了!」說到這裡,他又大口大口地嘔出血來。妙真看著他的樣子,淚水直流,卻不收回匕,傷心地懇求道:「雋藻,元白在世上只有兩個最親的人,一個是你,一個是我!妙真今日到這兒找你,自然是因為只靠我自己的力量,不能劫獄救走元白。事到如今,為了救元白,我願跟你做個交易。我為了等你實現自己的諾,多少次救了你的命,只要你今天能讓我帶元白遠走高飛,馮妙真誓從此再也不逼你履行自己的諾,為我父親平反昭雪了。你想想,你的心一輩子都被這件事壓著,現在只要幫我做了這麼一件小事,你就可以卸下你心中的這塊巨石了!從今以後,馮妙真再也不會逼你去查清我父親的冤案了!你放心,我一定和你好好配合,咱們合計出一個辦法,不讓人懷疑元白是從你手中跑掉的!雋藻,你就答應了吧,妙真今天以死去的爹娘的名義,求你了!」她丟下手中的匕,趴下去連連磕頭,不覺失聲大哭。
暖兒忽然閃進門來,提醒道:「小姐,時候不早了!」妙真止住哭聲,站起道:「祁雋藻,妙真已經求了你多時,你到底還要我怎麼樣,才能放了元白?」雋藻掙扎著起身,拭去淚水,望著她道:「妙真,不是祁雋藻不願放走元白,是我不能!祁雋藻今天要是放走了元白,天下公道何在?祁雋藻入朝為官,一輩子一生九死,不就是要為天下求個公道嗎?我要是連這麼一個公道都守不住,我做官又是為了什麼?」妙真渾身抖,顫聲道:「你——」她拾起匕,再度指向雋藻喉頭,那手卻因激動而不住地顫抖。雋藻仰起頭,閉上眼睛,道:「妙真,你動手吧。我活到今天,真的活得太累了,已經不想活了。」妙真絕望,傷心大叫:「祁雋藻,你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你嗎?」雋藻突然睜開眼,大怒道:「馮妙真,你幹嗎還不動手?祁雋藻早就活得不耐煩了!就因為我出仕做了這個官,親弟弟宿藻被我害死了,現在皇上又要我親自殺掉我的另一個弟弟,你以為我還真想活在這個世界嗎?」妙真淚水直流,手一直在抖,猛地收了匕,大哭連聲,轉身向外奔去。
雋藻追了出去,站在門前喊道:「妙真,你別走!江一鳴江大哥在哪裡?」已經到了院地中的妙真回頭含淚喊道:「江大哥死了!為了救你,他在淮南府一個人力敵災民會的四位長,他殺死了他們,自己也重傷而死!若不是他,你怎麼能從淮南活著回到北京?!」雋藻悲憤交加,大哭失聲:「江大哥!江一鳴!你為什麼也要為祁雋藻去死!妙真,江大哥的墓在哪裡,我要去祭他一祭!」妙真轉身上房,暖兒跟她離卻,轉眼二人就不見蹤影。雋藻心疼如割,倒在地下,大聲哭叫:「妙真別走!你為什麼也不能給我一個不殺元白的理由,你走了,讓我怎麼辦?你真地要讓我明天去刑場親手殺了元白?!」他一聲聲地痛哭,驚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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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西安府大牢幽暗深邃,雋藻在獄卒引領下,跌跌撞撞地向大牢深處走,親兵提著一個食盒,跟在他的身後。再一次來到元白囚室前,雋藻示意獄卒開了門,然後從親兵手中接過那個食盒,無地讓他們離去。囚室內,元白一個人坐著,也不起身,冷冷地望著他。雋藻也不語,動手打開食盒,將食物一一擺開,又拿出一瓶酒,擺下兩隻酒杯。元白已知自己必死,不再恐懼,自己搶上來,抓過酒壺斟酒,一杯杯痛飲。雋藻見了,也不驚訝,靜靜地坐著,看他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元白將壺中酒飲凈,雋藻又從食盒中取出一瓶酒,小心地倒進酒壺,重又放到元白面前。元白吃了一驚,突然停住吃喝,看雋藻道:「五哥,一定是朝廷的諭旨下了,你這是來給兄弟送行的。告訴元白,這一案的官員都是怎麼處置的?」雋藻進來后一直努力抑制著內心的悲傷,平靜道:「陝甘兩省涉案的一百多員省道府縣四級官員,旗人賜死,漢人斬。」元白笑,一粒粒吃花生仁,道:「哥,真沒想到,你收養兄弟一場,兄弟還沒來得及報答你一天,就要與五哥這樣永訣了。」雋藻聞,突然紅了眼睛,半晌一顆波翻浪涌的心才重新平靜下來,道:「元白,哥這些天夜夜都睡不著,想來想去,是官在你小時候,沒給你把一個字的意思講清楚。今天晚上哥想和你一起在這間囚室裡頭過,雖然晚了點,可還是想把這個字的意思教給兄弟。元白,你還願意學嗎?」元白冷冷一笑道:「哥,是個什麼字?」雋藻道:「官。」元白不覺哈哈大笑,道:「哥,元白從小在五哥眼前讀書,後來又做了這麼多年的官,這個官字,兄弟焉能不懂?」雋藻搖頭道:「兄弟錯了。這個官字,仔細想來,不但兄弟你不懂,天下千千萬萬做官的人,都不一定懂。就連五哥,也是在你出事以後,痛定思痛,才猛然醒悟,原來這個官字,我一輩子也不能說就真地懂了!」元白道:「這倒有點意思。哥,夜很長,你就說說這個字,讓兄弟也明白明白,雖然有點晚了。」雋藻道:「兄弟,有句古話說得好,養不教,父之過。你從小沒父母,我是你的五哥,教導你是我的責任,可我沒有盡到這個責任。兄弟,這兩天我翻了些古書,查這個官字的來歷,才知道這個官字,居然是從堯舜那個時候就有了。」元白又笑,冷眼看他道:「哈哈,這麼說還真是個古字了。」雋藻不在意他臉上的譏諷,道:「古語說,堯舜官天下,這個官是公有的意思,是說堯舜的天下是天下萬民的,堯舜不是天下萬民之主,而是天下萬民共有的官長!古語又說,官者管也,這個管字,是官字上頭加一個竹字頭,是說堯舜治理天下的時候,茅檐不翦,土階不修,住的是草屋,門前的台階是土砌的,日子和老百姓完全一樣。只有這樣,官才能變成管,才能去代替上天去治理天下萬民。一旦你把這個竹字頭去掉,你變得不像個老百姓了,雖然你還是個官,卻不是管了,你也就失去了管理天下萬民的資格和理由。」元白心中起了些驚奇,面上仍在冷笑,道:「五哥,你還甭說,這裡頭還真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