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穿越死亡 第四十章（1）

天下士終成天下志

有人總歸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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雋藻的話沒幾年就成了現實。咸豐十年，深秋時節，萬木凋零，北京城陷入一片蕭索，紫禁城神武門外，咸豐帶著眾后妃及軍馬匆匆逃出宮門。懿貴妃抱著六歲的皇子載淳坐在車裡，那載淳受到驚嚇，哭個不住。載元、瑞華、肅順趕來，在咸豐車前叩頭痛哭：「皇上！奴才們趕來護駕了！」咸豐看著他們，又恨又急道：「祁雋藻前幾年就對朕講過，洋人會從北方打進來，要提防洋人，朕當時也對你們講過，你們都不信，說他老了，胡說八道，你們看看，現在怎麼樣！」肅順兄弟低頭道：「奴才們糊塗，請皇上責罰！」咸豐氣極：「這個時候責罰你們又有什麼用？」回頭對一太監道：「你好像去過祁雋藻的家，英法聯軍就要打進北京城了，快去對祁雋藻傳朕的旨意，讓他馬上出城，跟朕一起去熱河，走晚了就來不及了！」那太監應聲而去。肅順兄弟相互使個眼色。載元道：「跟皇上走！」三人上馬，隨咸豐車駕一同逃去。

京城大街上已亂成一鍋粥，官民紛紛外逃，車馬塞道，哭聲動地。黃昏時分，祁家大門外，一輛馬車也已套好，世長媳婦往車上裝了東西，回頭對世長道：「爹呢，快去請爹出來，城裡能走的人都走了！」世長嘆了口氣，又從大門口跑進院中。只見祁家舊書房內，雋藻依然拄著拐杖，一個人在黑暗中獨坐，眼角掛著一滴冷淚，神悲憤。世長推門進來，急道：「爹，城裡頭都走空了，外頭盛傳英國兵和法國兵都到了圓明園，一眨眼的功夫就要進城，再不走就走不了了，你還真想親眼看看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洋鬼子呀！」雋藻眼也不睜，怒道：「我說過我不走，就不走！你們要走趕快走！別理我！你是皇上嗎？連皇上叫我走我都不走，我幹嗎要跟你們走？我就留在北京城裡，看洋鬼子進城！你們走！」世長媳婦也疾步走回來，看著雋藻和世長道：「爹，你們怎麼——」世長索性也坐下來道：「爹，你老人家不走，那就是沒事兒，我們也不走，就坐在家裡陪你，我和你媳婦兒也想見見洋鬼子長啥樣兒呢！」雋藻聽了，仍舊一不。

世長媳婦忽然驚叫一聲：「爹，你看，這是哪裡著火了？」雋藻猛地睜開眼睛，朝外看去，只見遠處冒起滾滾濃煙，又見大火衝天而起，火苗子越竄越高。雋藻悲聲大號：「圓明園！那兒是圓明園！走！快走！英法聯軍燒了我們的圓明園！我們去救火！」世長急忙拉住他：「爹，你是不是氣糊塗了！真要是洋鬼子燒了圓明園，我們去了也救不了！」雋藻一把推開他們，蹣跚著朝外奔去。世長媳婦看著世長，急道：「還愣著幹啥，快去趕車，跟著爹走哇！」

夜色之中的圓明園已經烈焰衝天，槍聲零亂。白蒼蒼的雋藻一個人蹣跚在大火之間，老淚縱橫，大聲悲呼：「蒼天啊！我早就說過，朝廷與天下人為敵，洋人一定會乘虛而入，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聽啊！皇上，你在哪裡？你將你自己的京城、將天下萬民扔給洋人，你自個兒走了，你要把天下人扔給誰呀！你扔下天下人不管，你還算他們的什麼皇上啊！你自己逃走，還要祁雋藻跟你一起逃走，祁雋藻老了，不能拿起武器保衛自己的國家，已夠可恥了，再跟著你跑，祁雋藻還算個中國人嗎？什麼叫國將不國，這就是國將不國！什麼叫玉石俱焚，這就是玉石俱焚哪……」他頭一暈，栽倒在地上。

大火中，世長和世長媳婦一路呼喊著尋找過來。雋藻一定要來圓明園，夫妻二人不能阻止，只好一同前來，到了這裡，一轉眼父親就不見了。二人到處亂找，終於看見他倒在遠處大火之間，急急跑過來，將他扶起。世長大聲流淚喊道：「爹，爹，你快醒醒！咱們快回山西老家！」雋藻醒來，掙扎著不肯離去：「不，你們走，我不走，圓明園完了！這可是萬園之園呀！我一生要救天下人，現在我連個圓明園也保不住，我還活個什麼勁兒，讓這把火也把我燒了吧！」世長對媳婦道：「快架起爹走！」夫妻二人連拉帶扯將雋藻架出火海。在他們身後，大火仍在燃燒。雋藻掙扎著扭回頭去，大火映亮了他眼中血紅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