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穿越死亡 第四十章（8）

雋藻接了旨，一刻也沒有停，就乘車進宮謝恩。到了坤寧宮，他顫顫巍巍地叩拜在地，口稱：「臣祁雋藻叩見兩宮太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慈安要說什麼，慈禧搶上來問道：「祁雋藻，本宮和本宮的姐姨念你年邁多病，不想讓你過於操勞，讓你充任上書房師傅，你願意嗎？」雋藻忙大聲答道：「臣謝太后隆恩。臣能蒙兩宮太后恩寵，出任上書房師傅，侍候皇上讀書，深感榮寵之至！」慈禧又道：「祁雋藻，皇上還小，你做了皇上的師傅，打算教他一些什麼文章呀？」雋藻道：「臣蒙太后隆恩充任上書房師傅，自然要請皇上讀聖賢之書，將來成為一位萬民稱頌的堯舜之君！」慈禧冷笑一聲道：「祁雋藻，本宮倒要請教，這堯舜之君是個什麼樣兒呀，他們與天下眾生有什麼不同？」雋藻道：「臣回太后的話，臣以為堯舜之君與天下眾生的不同之處只有一點，那就是天下眾生皆有善惡愛憎，可以成為孔孟那樣的聖人，也可以成為盜跖那樣的惡人，堯舜之君不同，就像是孟子說的那樣，堯舜之君，唯有仁義二字而已。」慈禧又是冷冷一笑，道：「仁義二字，又當如何解釋？」雋藻慢慢抬起頭來，望著慈禧，道：「太后問得好。這話當年宣宗皇帝問過臣，文宗皇帝也問過臣，今日太后又問到臣，臣以為太後有這一問，已經有了仁義之心。太后，孟子說，要明白仁義二字，記住八個字就可以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慈禧聽著，只覺得逆耳，不願再聽下去，道：「皇上年幼，你們四個人以倭仁為，輪流上值，每天也不要過於逼他。皇上念書的日子長著呢，你跪安吧。」雋藻道：「臣祁雋藻領旨謝恩。臣今日還有一件大事要啟奏太后。」慈禧皺了皺眉頭道：「你還有什麼事呀？」雋藻捧過一部《瀛環志略》，道：「臣今天要向太后舉薦一個人和一本書。此人名叫徐繼畲，乃是前漳州道道台，這本《瀛環志略》就是他寫的。太後讀了徐繼畲這部書，若以為此不差，可將此人招至朝廷，輔佐皇上，認清今日中國面臨五千年不遇之變局，從而參照西方列強之法，施行新政，富國強兵，則天下可以救，大清可以中興，不然朝廷即使平定了江南之亂，將來仍有可能遭遇難之禍！」慈禧默默看他半晌，才對內侍道：「接過來吧。」內侍走來，從雋藻手中接過那書，雋藻叩頭謝恩而去。

慈禧一直望著這個蹣跚而去的背影，直到望不見，才站起來冷冷一笑，想了一想，著人召倭仁進殿，道：「倭仁，這裡有一本書，是祁雋藻推薦的，你拿去翻翻，看裡頭有沒有一點意思！祁雋藻說江南大亂平定之後，朝廷還有不測之禍，還說看了這部書就會明白，你看過後進來給我們講一講，徐繼畲是個什麼人，這部書里到底講了些什麼，能讓祁雋藻說出那樣的話來！祁雋藻雖然老邁，但這話還是讓本宮聽著驚心！」待倭仁答應著接過那部書，諾諾退出，慈安才終於開口問道：「妹妹，聽先皇說，祁雋藻年輕時口無遮攔，敢當面罵宣宗皇帝是桀紂；就是先皇，他也當面罵過。沒見他以前，我還以為他是個多麼凶的人呢，怎麼今天一見，他竟然如此恭順，從頭到尾，對妹妹甚至不敢抬頭仰視一次。是他的性大變了，還是過去人們說他的話是錯的？」慈禧笑道：「姐姐，一個當面罵宣宗皇帝是桀紂的人其實不可怕，可怕的是今天這樣一個人，他明知道你羞辱了他，卻還要趕過來謝恩，連吐到他臉上的唾沫都不擦一擦！」慈安聽了不滿，看著她道：「我倒覺得祁雋藻這個人心眼兒不錯，將皇上交給這樣的人教導，我放心，不知妹妹是怎麼想的。」說完此話，也沒等慈禧回答，她就站起身，由人扶著走了出去。慈禧一時氣得臉色紫，喝道：「來人！」隨侍太監應聲進門，慈禧道：「哪天祁雋藻當值，給皇上講書，我要去聽，不能白讓他教壞了皇上！」

7

兩天之後，是雋藻第一次進宮當值的日子。這天他寅時一刻就起了身，梳洗完畢，將要帶的書籍文具包好，坐上車，早早趕到午門外候著。卯時三刻，宮門大開，一太監引他進了宮，輾轉穿過幾道宮門，才走進了供皇上念書的上書房。七歲的同治皇上已經端坐在上書房一把小小的龍椅之上。雋藻急忙趨前趴下叩頭，口稱：「臣祁雋藻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同治回頭看一眼一旁侍立隨時教他禮儀的內侍。內侍道：「皇上下旨呀，讓祁師傅平身。賜坐。」同治聽了道：「祁師傅平身。賜坐。」雋藻道：「臣謝皇上。」他要起身，卻半天沒能起得來。同治又看內侍。內侍道：「皇上應當下旨，讓奴才攙祁師傅起來！」同治生氣道：「這種事還要朕下旨，你看見了還不該馬上去做？」內侍急道：「喳！」他跑過去扶起祁雋藻，又搬過凳子，扶雋藻坐下。雋藻再道：「臣祁雋藻謝坐。」同治這時站起，看內侍，道：「照祖宗的規矩，朕也該起來向祁師傅作一個揖，算是盡了師生之禮。」內侍聽了高興道：「皇上聖明。」同治離座，站立。雋藻一見，急忙站起。同治向雋藻鞠了一躬。雋藻再次跪下叩拜：「臣謝皇上。皇上既然全了君臣師生之禮，祁雋藻就要給皇上講書了。」同治歸坐，又看內侍。內侍道：「皇上應當下旨，祁師傅請。」同治回頭道：「祁師傅請。」雋藻爬起，就要開課，慈禧悄悄帶人走進上書房，在一道簾幕之後悄悄坐下，示意眾人不要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