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人情債總是要還
「原來是這樣……」聞言梵禎酸澀地微蹙下眉,當初彥龍退伍回來,只說自己無意中犯了一個錯誤,想不到事情竟然還有如此隱情,「可是他放人,不是正對你的心思?」
眼眸瞬冷,殷睿輕瞥了梵禎一眼,嚴肅道,「那怎麼能相提並論?私下放人是他的個人原因,並不是公差任務,不過他確實是無意中幫了我,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一直對我有所不滿,這次事發后,他作為證人特意站出來,向軍事法庭揭髮指證,說放人是受我指使。」
抱著孩子的手因氣憤而微顫,蘇小北眼含怒火地看向聲音略含憔悴的男人,被曾經頗有交情的部下背叛,即便殷睿面上依然一臉淡然,心裡想必也很難過,安慰般地握緊對方的手,蘇小北輕聲道,「這就是你說的意外?」
「其中之一。」貼到愛人身邊,殷睿低頭看著已經睡著的寶寶,安心一笑,摟住蘇小北柔聲道,「另外一個就是你。」
「我?」不解地一挑眉,蘇小北側頭,直直地盯著殷睿。
滿眼溫柔地看著蘇小北,殷睿伸手輕輕拍拍懷裡人的肩膀,點頭道,「最初的布局結束之後,我頻頻示弱,故意借婚姻問題破壞了與中立派的關係,可惜楊翎為人太過謹慎,一直不肯上鉤,就在這時你出現了,我們的關係引發了很多人的不滿,於是我便順水推舟,將某些人的不滿推向另一個極致。」當發覺自己對蘇小北的感情后,事情便進展得異常順利,這是讓精於算計的他都預想不到的結果。
「你是說君瀚?」皺高眉,蘇小北根據他的話,很自然的想到一個曾經對殷睿忠心耿耿的人,正是自己出現后,對方才改變了立場。
心痛地蹙蹙眉,殷睿惆悵般地淡淡道,「他寄予在我身上的野心實在太大,當我無法滿足他對權利的貪慾后,他必定會另覓他處,所以當我察覺到這一點后,便設下了另一個子虛烏有的餌——那枚晶元。」一想到那個自小就習慣跟在自己身後的青年,即便是習慣殺伐決斷的他也難免動容。
一直沒有開口的葉千澤突然道,「這麼說,那枚所謂的關鍵證據一開始就不存在?」
扭頭看向站在床邊的醫生,似乎想到些什麼的殷睿面帶愧色地站起身,苦笑著剛想開口,臉上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收回緊握的硬拳,雙手插入醫療服口袋的葉千澤昂起頭,臉上依然掛著那副得理不饒人的冷硬面孔,朝嘴角紫青的殷睿冰冷道,「這一拳是替尚錦打的。」
「都這樣了還嘴硬……」坐在輪椅上的梵禎不屑地瞥眼身姿挺拔的醫生,頗為鄙視地撇撇嘴。
摸摸打破的嘴角,殷睿不怒反笑,別有深意地看向葉千澤,主動檢討道,「對尚錦隱瞞此事實在是不得已,我會當面向他致歉。」楊鑫兩家此番聯手的確實狠戾,他不是沒考慮過身旁人的安全,只不過被困時間過長,很多事即使早有準備,也難以面面俱到,而這些人中,被折騰最慘的就是尚錦,對方輪番審問追殺,幾次死裡逃生。
當他回來看到侵泡在再生液中的副官時,心裡除了滿滿的歉疚之外,更添了許多沉甸甸的感動,還好到最後,在他最落魄無助的時候,有這麼一個朋友,一心一意地守護著他的託付,不為名也不為利。
「好了,孩子到吃奶的時間了。」臉頰微紅的葉千澤惡狠狠地瞪眼殷睿,急忙低頭推開對方走到床邊,從蘇小北懷裡抱起正在酣睡的寶寶,氣勢洶洶地走出房門。
望著醫生離去的身影,阿蒙晃晃頭上的呆毛,無比八卦道,「他心虛了吧?」
「嗯。」梵禎頗有點幸災樂禍的點點頭,做事一貫爽利的他最受不了葉千澤這樣的彆扭人士,明明心裡惦記的要命,卻硬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喜歡就是喜歡,趕緊承認大家一起快快樂樂的過日子多好,何必呢!磨人害己,浪費時間。
親口老婆大人充滿怨念的臉蛋,作為旁觀者的殷睿沖梵禎挑挑眉,調侃道,「你呢?心不虛?」
「我有什麼好心虛的?」梵禎反駁的聲音立刻比剛才高了八度,眉頭一緊,他看向靠在殷睿身上偷笑的蘇小北,憤憤道,「小北,你確定真要和他過一輩子?小心哪天被他賣掉!」事情是因為殷睿而起,但欠人情的卻是他,一想到打給那個男人的求救電話,一向我行我素的梵禎頗有種被當成鴨子趕上架的滋味。
「其實……」還好少將先生比較有良心的沒有繼續落井下石,看眼滿面猶豫的梵禎,殷睿認真道,「任先生是位頗受人尊敬的人,做朋友也很個很好的選擇。」
飽含深意地瞥眼殷睿,梵禎長長地嘆口氣,留下一句「我知道」便操作者輪椅慢慢走出房間。
由於鐵面醫生帶給了爸爸們太多壓力,在身體沒有大礙后,蘇小北就強烈要求出院回家,而作為醫生以權謀私的直接受害者,殷睿對愛人提出的這條要求自然舉雙手雙腳贊成,於是在醫院一溜檢查都順利通過後,兩位爸爸就興高采烈地抱著寶寶,順利踏上回家的路。
同樣被一起打包丟出醫院大門的還有梵禎,原本腿傷已經痊癒的他早就應該出院,可是在蘇小北拉人墊背分散醫生火力的眨眼請求下,只好又在病房裡多窩了幾天。
當然,也有死皮賴臉不想出院的存在,自尚錦從上司口中得知那一拳的原由后,就天天捂著修復好的傷口,耍盡各種手段留在病房,或者扒著葉千澤診室的大門,任憑醫生拳打腳踢巍峨不動。
「你們怎麼還賴在這?」自途中分開先回拍賣行主持工作的梵禎一進家門,就滿面嫌棄地抱著雙臂,站在門口看著手忙腳亂的兩個奶爸。
擦擦頭上的汗,蘇小北握著奶瓶用力地搖晃,焦急地對躺在殷睿懷裡大哭的寶寶道,「馬上就好了,別哭,別哭啊!」
在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中抬起頭,殷睿無奈地撇下嘴角,「小北不願意跟我回家,我們就厚著臉皮來打擾了,話說上次付你的房租,好像還沒到期吧!」
「你還好意思說!」說到錢就變小氣的黑市老闆當即把臉一沉,氣呼呼道,「你知不知道你老婆幾個月的產前開銷有多大?那點房租夠幹什麼的,再說你的賬戶被封那麼久,錢都是我先墊上的,要不要看賬單明細?」
看著邊說邊往外掏電子賬簿的梵禎,點了馬蜂窩的少將先生立刻擺手,保證道,「不用看了,具體說個數吧。」
「哼!」翻個白眼,梵禎把頭一昂,淡淡道,「錢就不用還了,就當你幫我找線索的酬勞,不過房租還是要交的,請直接打到蘇小北的賬戶。」
聞言殷睿臉色驟變,當即冷冷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小北馬上把奶瓶塞到孩子嘴裡,滿面微笑地看著大口大口喝奶的寶寶,偷偷地沖門口的梵禎眨下眼。
「夫妻財產還是劃分清楚比較好。」晃著呆毛的阿蒙慢悠悠開了口,推了推不知從哪弄來的機械眼鏡,從胸前的萬能口袋裡掏出最新一期的八卦電子雜誌,用一副學者研究課題的口吻,念著上面新刊登的娛樂新聞,「相守二十年,知名導演成下堂夫,深夜大雨被趕出門,走投無路跳樓身亡!」
殷睿那張常年波瀾不驚的臉瞬間陰了八度,頗有佔有慾地拽過蘇小北的手臂,表忠心道,「咱們馬上去辦結婚手續,把我的所有財產都過戶到你名下。」他一點都不介意把錢全部交給老婆打理,但是那種對他感情的不信任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又不是說你。」笑著拍拍自家男人的陰沉臉,蘇小北一把從阿蒙手中抓過電子報紙,自動無視掉殷睿忠心耿耿表白的目光,指著報紙上刊登的導演照片道,「這傢伙背著自家老婆出去亂搞小演員,被抓現形趕出家門,公司都是夫人的,他還敢這麼猖狂!」
無語地看著自家老婆,殷睿再次舉手信誓旦旦道,「老婆我真的只愛你一個,以前那些都是走個過場,你要相信我。」
「高!實在是高!」阿蒙搖搖呆毛,敬佩地看著自己的主人,這麼一會兒,錢和人都忽悠過來了。
「等下,給我看看。」站在門口的梵禎看著蘇小北晃動的電子報紙,幾步走過來抓到手裡,盯著導演的照片,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皺眉道,「這人好眼熟,我好像在哪見過。」
從小寶寶嘴裡拔出奶瓶,蘇小北寬慰道,「拍賣行那麼多客人,你見過他不是很正常。」
聞言梵禎眉頭皺的更緊,用手指捏著下巴想了片刻,恍然大悟道,「我想起來了,當初和師父四處認人,在高檔餐廳見過他和白希辰在一起吃飯。」那時他還以為白希辰甩掉彥龍又搭上一個有錢的,沒想到竟然是個靠老婆吃軟飯的導演。
「哦?」一直對此事沒什麼興趣的殷睿微不可見地輕挑下眉,一把搶過梵禎手中的報紙瞄了眼,淡淡道,「原來是蕭霆那個不爭氣的姐夫。」
聽到這個名字的蘇小北臉色一暗,與這人的相識可真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想到那個為利益不惜一次又一次出賣自己哥哥,他就厭惡地擰緊了眉,還好在殷睿出事之後蘇羽沒有趁機來難為他,要不然他的日子會更難過。
「我回去了。」見八卦聊的差不多,梵禎又逗弄會兒小寶寶,趕在小傢伙眉開眼笑尿床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洗過澡,勞累一天的黑市老闆套著寬鬆的浴衣,仰面朝天地倒在床上,有些發獃地望著灰白的天花板,宅子上次裝修還是在哥哥沒離開的時候,一恍竟然過了快十年。
十年……哥哥的勞務拍賣期限就是十年,想到此,梵禎猛地坐起身,死死地捏住身下的床單,離協議到期的時間所剩無幾,如果哥哥還活著,要是不在合約到期之前找到人,便很有可能被再次轉賣,或者被上一次的僱主強制續約。
無力地扭過頭,被愁容佔據整張臉的梵禎默默地注視著那本放在不遠處的珍貴古籍,狠著心咬下嘴唇,緩緩地閉上眼,只是去道謝還個書,有什麼好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