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王子蒙學
聽到查哥里提及他打聽到的情況之後,趙梧等人也是激動地兩眼放光,這應該是他們這幾個月曆經艱辛萬苦,跋涉千里而來所能獲得的最好的消息了。
不過趙梧還是連連示意盼兮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並道:「我也相信這遼國王爺從南邊帶來的兩個人就是秦先生和小皇子,因為這時間、地方、年齡都能對得上。不過,我們畢竟都沒有見過他們兩,現在還不能這麼肯定。否則希望越大,最後的失望也就越大。眼下還是要想辦法進行確定。」
虎哥更是鎮定,說道:「在下也是希望如此。但是現在的問題是,如果秦先生活著,那他為何不與我們聯繫?反而會與這遼國郡王去出征打仗?再多想一點,宋遼之間畢竟還是兩國,這混同郡王又是高居大遼樞密院的高官,按你們的分析,連我大宋的小皇子都已經在他手裡了,你說他怎麼能忍得住,不在這上面做點文章呢?」
「那你說,為何這耶律郡王從我們大宋出使回來,府里就這麼巧地多了這兩個漢人呢?」趙梧反問道。
「有一種可能是巧合,這遼國郡王有個私生子不稀奇,再有這個年紀的小舅子也正常。此外還有一種可能,這郡王也是擔心會有人查到他這裡,故意設個圈套,刻意安排這兩個有如此明顯特徵的人出現在王府,也是能夠說得通的。」虎哥皺著眉頭,認真地猜測著。
「這個遼國郡王為何要安排這個圈套?」
「我們誰也不了解這個耶律寧,我只是按通行的邏輯分析,這也是遵循先生之前的教導!」虎哥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道,卻是把趙梧說得止住了嘴。
秦盼兮雖然沒參與爭論,但她的想法顯然是偏向於趙梧的,不過虎哥的意見她也是聽進去了,尤其是聽到這裡時,她也就開了口:「其實這件事,爭是爭不出個結果的。我們還是需要去見人,一旦看見后,也就能夠水落石出!」
「見了人?可是這混同郡王不是把疑似秦大哥的人,帶去西北打阻卜人去了么?」
「那我們就再去西北!」秦盼兮堅定地說。
一下子其他人都驚訝地看著她。說句實話,從京城一路走來,他們這些人都是極佩服這個丫頭,更是打心眼裡開始有些尊敬她:
本以為走了這麼久,到了已是苦寒無比的塞北上京那就差不多了。卻想不到,為了找尋哥哥,這個丫頭竟然毫不猶豫地提出還要再去西北。
可是,敬佩歸敬佩,再往西北,那不是苦寒更重的問題,而是那裡會是戰場以及無法把握的凶蠻阻卜人的地盤,各種未知的危險,恐怕是要上百倍。
所以,此時的趙梧與虎哥對視了一眼,便在要勸阻秦盼兮一事上取得了共識。
「各位可否聽我一言?」卻是長門徐退開了口。他們幾個倭衛一般並不參與他們的討論,但他畢竟是虎哥的師父,挺受大家的尊敬,連說可以。
「眼下去西北戰場看一看,查證一下跟著這遼國郡王的人是不是主公,的確是好方法。但是西北太大,戰場又實在危險,這個方法的難度著實不小。不過你們有沒有想過,想查實真相,還有一條路。」長門徐退說道。
「你說的是王府里的小皇子嗎?剛才我也想過,可我們誰都沒見過小皇子,真是見了后,也未必就能斷定啊!」趙梧明白了長門徐退的所指,但是卻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這個不需要擔心,到底是大宋的皇子、還是大遼的王子,只需要聽聽言談、看看舉止、大致也就可以判斷了。畢竟我們已經在了這上京城,去想辦法了解打探這個孩子,還是相對比較靠譜。當然,去西北的這個方法更直接,也不能放棄。所以我的建議是,兵分兩路,一路留在上京,查探小皇子;一路去西北,只要確定主公在那邊,也好隨行保護他平安回來!」
也別說,長門徐退的這一建議,非常完美且可行。關鍵之處在於,解決了趙梧與虎哥最擔心的問題——這起碼可以讓秦盼兮留在了相對安全點的上京城。
大家商量到最後的結果是:
虎哥與豬奴兒兄弟三人一起去西北,盼兮與趙梧留在上京設法尋找可以接近並進入王府的機會。然後四名倭衛則分頭負責機動聯絡傳信,包括與西北這邊、還有要與大宋後方那裡的聯繫。
次日大家便如約分開行動。
由於要做長期留在上京的打算,趙梧與秦盼兮扮作兄妹,在離王府不遠的地方租了個住處。而倭衛則扮作倭商,也換到了皇城這裡的客棧。
而機會居然很快就來了。
過了幾天,郡王府突然貼出了招聘告示:招聘懂漢學的女夫子一名,任務是教習王府里的小王子。
要在上京找懂漢學的夫子不難,但女夫子卻有點不容易。不過這個消息卻是令他們幾人興奮。一旦能夠應聘成功,不僅能夠進入王府,關鍵是,就可以直接教習那位小王子,這豈不是瞌睡著便就接到了一隻枕頭。
秦盼兮立即收拾一番,便前去應聘。
以她的水平,先是簡單的填報了一些情況后,立即就被帶到裡面去考試。而她也就是簡單地默寫了兩篇詩經里的古詩,就立即在本來就不多的應聘者中脫穎而出。
然後府里的一位管家出來,詢問了她個人的情況。她便按之前與趙梧商量好的說法,稱是與兄長一起來上京做生意賠了本,無法回去只能想法在這裡找些活計謀生,正看到這份招聘,才來此應聘。
管家聽了后,感覺很滿意,便就派了下人隨她去了住處,見到了趙梧,也確認了這些情況后,就讓她在住處候著消息。
次日下午,郡王府的管家卻是親自再次過來,說是成安公主想見一見她。
秦盼兮便被管家的馬車接到了前兩天去過的白陀寺,這次卻是一直進入到了寺中的後院。看得出,這裡並沒有什麼火災的影響痕迹,一切都很幽靜精緻。
秦盼兮被人一路帶了進去,便見到了一身素服的成安公主耶律南仙。
「這就是清娘姐姐說過的會搶走自家哥哥的那位遼國公主嗎?」盼兮低著頭進去時,也偷偷瞥了兩眼,第一印象就是這位公主的確長得很美,而且還有一種冷艷的特別感覺。
「趙寧兒。」耶律南仙拿著盼兮應聘時寫的東西在看,「你的字寫得極好,古詩默的也不錯,看得出受的教育很好,都讀過哪些書啊?」
秦盼兮當然不會說實話,就挑了一些普通的經書典籍說了幾本。被問及家庭出身以及為何會學這些東西時,便講自己家原是南京那裡的漢人大族,年幼時家中富裕,所以請了私塾先生在家讀書認字,後來家道敗落,如今只能與兄長一起跑生意。這次來上京做生意,卻不幸遇上貨物出問題、賠了本等等。
遼國這裡,漢人有富有窮,而且像說的這種情況也是常見。
「原來如此。」耶律南仙點了點頭,又看了看眼前的這個趙寧兒幾眼,不知為何,心裡竟然對她便就生起了幾分好感,「也算是有緣。王爺外出,讓我要照顧好小王子。不瞞你說,這小王子的母親是漢人,按王爺的意思,也到了要給他尋找合適的漢學開蒙老師的時候。只是因為王爺不在府里,平素都是由我來看管,所以便想著,是不是找一位女夫子會更加方便。今日見了你,便是感覺親切,以後小王子的蒙學一事,就麻煩夫子了!」
秦盼兮見事情順利,也是心生歡喜,趕緊應下。
耶律南仙便叫了領她過來的管家,當著面將秦盼兮的報酬、待遇、負責內容以及入府之後的住處等事都議好了,便就直接安排現場簽了契約,再讓管家帶她回郡王府。
幾人都走後,耶律南仙卻在奇怪:「徐三他與兄長走了不過才月余的時間,難道我就這麼地想他嗎?竟連在今天過來的這漢女臉上,我都能夠看出有幾分與他相似的眉眼神情。果真是我夜夜所思,便日有幻覺了嗎?」
想到這裡,南仙的臉不禁便紅了。
而秦盼兮便如願以償地進了郡王府。
不過,管家在把女夫子已經請來的事情報給小王子后,卻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抵觸。
原來,與絕大多數的小孩子一樣,金哥到了這裡后,更加偏愛於騎馬與射箭等勇武之事,對於讀書認字這樣的事情,也就是徐三在府中的時候,還算好一點。現在,徐三與王爺都不在府里了,這一個多月以來,他是天天拉著王府侍衛隊的幾個人,要麼是陪他出城去騎馬兜風,要麼就是在府里的演武場上看他們訓練。侍衛隊隊長還給他做了一把拉力最弱的弓箭,卻令他最是愛不釋手,沒事就會拉著人在後院那裡練習射箭。
他現在的這股習慣與愛好,倒是非常對契丹人的脾性,很得侍衛們喜歡。
只是小王子要這樣子玩的話,卻是不符合耶律寧在臨出發前對南仙的囑託,包括徐三也拜託過,無論如何,要讓金哥不能荒廢了漢文方面的學習。所以耶律南仙便決定還是要聘用一位女夫子過來教習最為妥當。
此時的趙寧兒(秦盼兮)在管家的安排住下后,第二天一早,金哥便就主動找上來了。
「你就是趙夫子?你是女的怎麼還能做夫子的?」金哥首先便來發難。
「女的為何就不能做夫子?」趙寧兒一見到金哥就有點小激動。倒不是能夠認識,而是她想到了,只要能證明眼前這小王子就是小皇子的話,那麼也就證明了另一個去打仗的人就是他的哥哥。不過這時她還是控制住情緒,一直警告自己要穩住,千萬不能因小失大。
「因為夫子就應該都是男的啊!」金哥倔強地說道。
「你看啊,他們是怎麼介紹我的呢?」趙寧兒決定先逗逗他,這樣可以拉近距離,「是不是說我是你的女夫子?那就說明這夫子有男也有女,是吧?」
「可是夫子都會是很厲害的人,你怎麼會厲害呢?」
「我當然會很厲害!你要不信,我給你出兩道題看看?」趙寧兒笑道。
「不行,你別給我出背書認字的,你是大人,我比不過你!」金哥卻很狡猾。
「我不出背書認字的題目,你過來看。」趙寧兒看了看周圍,順手從桌案那裡挑出了一張用來書寫拜帖的硬紙,將它對摺了一下,再用剪刀剪出了一隻展開了雙翅向前伸出去的大鳥形狀。
趙寧兒的手很巧,剪出來的紙鳥栩栩如生,金哥甚是驚奇。
趙寧兒又從頭上抽下了兩枚稍小的發簪,放在桌上,道:「給你這兩個小東西幫忙,看看能不能讓它能夠騰空懸在桌上的水壺嘴上呢?」
原來這個題目竟然如此有趣!金哥頓時來了精神,看著趙寧兒給他的輔助東西,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先是用這發簪壓在水壺嘴上,然後又是用它想將紙鳥的翅膀夾到水壺嘴上,但是顯然都失敗了。
趙寧兒嘻嘻笑道:「沒事,你可以把這個帶回去,請教王府里的其他任何一人,能夠做出來,都可以算我輸了。」
「真的嗎?你不許後悔!」金哥眼睛一轉,立即就要拿著這些東西回去。
「別急!我給你多剪幾隻,防止你弄壞了。我們說好,到明天這個時候,你要是弄不出來,我能做出來,你就必須要叫我趙夫子!」趙寧兒笑眯眯地對他說。
果然,這一天里,金哥拿這些紙鳥,和兩根小發簪,不僅去找了王府里的管家、府吏,甚至還把幾個和他玩得最熟的侍衛長叫來,卻都說想讓這隻紙鳥騰空起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一定是他被請來的女夫子給誆騙了。
第二天,歷經了無數次失敗的金哥開始信誓旦旦地認為這件事是不可能的,趙寧兒微微一笑,將兩根小發簪一左一右的別在了紙鳥的翅膀前端,然後便說:「這樣就好了!」
「就這樣?怎麼可能呢?」金哥完全不相信。
趙寧兒就將現在的紙鳥的嘴部鉤在了水壺的壺嘴尖部,這時,神奇的一幕發生了,紙鳥居然晃晃悠悠地就掛在了壺嘴之上。
「咦!咦!怎麼會呢?」金哥大叫了起來,並且用手去觸碰了一下鳥身,只見它只是在壺嘴上晃來晃去,但就是不會掉下來。
其實這就是昔日菱川書院里,在研究清楚了物體重心之原理后,經常做的各種神奇平衡小實驗中的一種。不要說現在剛過六歲的金哥,就算是當時研究其它方面知識的夫子們,都也會面對著這種些神奇的紙飛鳥的實驗而驚呼「不可能」!
這還不算,趙寧兒正好看到了經過的下人正拿著一柄鐵棰想是去修理什麼東西的,便把那人隨口叫來,再拿了一根筷子,然後再從頭上解下來一根絲帶,並對金哥說:「看好了啊!」
只見趙寧兒將絲帶一頭綁在筷子上,一頭綁在鐵鎚的木柄上,並用鎚子的柄尾抵住了筷子的一頭,然後就將筷子的另一頭,輕輕地搭在了桌子的邊緣。
趙寧兒此時再回頭看了看金哥,示意自己準備要將手鬆開來了,金哥先是盯著桌外的簡單裝置看了看,然後再與她對視,之後便堅決地搖頭,表示不相信這樣能搭得住。
趙寧兒自信地一笑,立即鬆開了手。
神奇的一幕再現了,這根懸著沉重鐵鎚的筷子,居然就靠著與桌邊搭住的一點點位置,懸在了空中,並沒有掉落在地上。
「啊!啊!趙夫子你會法術!」金哥大呼了起來。
「不是法術,這叫格致!想不想和我學?」趙寧兒抿嘴笑道,卻又是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
金哥歪著腦袋想了想,又看了懸在壺嘴那裡的紙鳥,還有懸在眼前桌邊的一把沉重的鎚子,當下便不再猶豫,非常恭敬地向趙寧兒行禮並道:「金哥拜見趙夫子,給趙夫子請安。」
金哥!
趙寧兒在心底里默念著這個名字,雖然略略有點失望,不過很快也釋然了,自己現在不也是叫「趙寧兒」么!
管家一開始也很擔心這個新來的女夫子管不住小王子,一直還在遠遠地看著。此時一是驚奇於對方擺弄的這兩個神奇小實驗,二是欽佩對方能通過這樣的方法拿住了高傲好玩的小王子,便就放下了心來。
同時也差人將看到的這些事情,都一一通報給了在白陀寺的公主。
公主耶律南仙聽了下人的這番通報,卻是笑道:「想不到這位招來的女夫子,還真是有些本事。都說南人們喜好鑽研這種奇技淫巧,現在聽來,果然不假。如此這般,金哥的學習一事,也就不再讓人擔心了。」
之後,耶律南仙隨即再次想起:若說精通奇技淫巧的南人,又有誰能比得過秦剛呢?當年在西夏平西王府,他不就是靠著一個視覺錯覺的實驗贏了她一副金鐲,之後又靠一個最終結果嚇人的計算題贏了她數千匹的好馬,當然,後面這個賭注卻因為她當時被嚇哭了而給成功地賴掉了。
此時,一想起當時她哭了鼻子后,秦剛便立即手足無措地道歉說是玩笑、不要賠的情景,南仙不禁「撲哧」一下開心地笑了。
一旁的使女卻在想:公主今天是怎麼了?
再說回王府這裡,金哥雖然認可了趙寧兒這個女夫子,也被她的神奇手法所吸引,但是天生對於學習的畏懼,還是讓他有點興趣缺缺。每天總是要拖到最後時分才會來到聽課的地方,而差不多下課時間一到,就趕緊想著要回去再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