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討茶
睡了一晚,袁松頭還是痛的,精神有點不好,記性短時之內也就出了點問題,沒有想起昨晚的事。
直到坐下喝了碗粥,他才感覺自己昨晚好像夢見安王來了。
想法一起,他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那位王爺,現在和他可是離著上千里。
一定是他昨晚喝多了,現在也還沒清醒。
外面水喬幽已經在等她,見到他出來,問候了他一句。
他揉著太陽穴嘆氣,忘了自己昨晚說的,又一次勸道:「阿喬,不喝酒是對的,以後也別學。」
換了口氣,他還道:「以後,再有這種宴席,我也不去了。」
水喬幽應下,對他后一句話不予置評。
從袁松的官邸到他們今日要去的郊外,馬車也得走大半個時辰,若是街上通行不暢,那就至少得一個時辰。
袁松人還是不太清醒,上車之後,又眯上了眼睛。
等到他再睜眼,馬車已經快到地方了。
睡足了,整個人精神了很多,他想起來的事情也多了些。
昨晚他不僅夢見安王來了,還夢見他交代了他一些事情。
他自己想笑,這夢也太真實了。
想法剛落,馬車停下。
出來看到下面站著的水喬幽,恰好有冷風一吹,昨晚見到楚默離時的那種感覺就出來了。
他陡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不是在做夢。
水喬幽瞧見他忽然彎著腰站在車門口不動了,愣愣地看著自己,有些不解,試著喚道:「兄長。」
袁松聽到她聲音,終於想起自己昨晚為何會無緣無故緊張,又忘了什麼了。
他忘了派人去通知她,讓她這幾日暫時別去他那了。
「阿喬……」
「嗯。」
袁松話到嘴邊,看到這是郊外。
這一早上,她不僅去了他府上,他們還在城裡轉了一圈。
如今再說,以安王的耳目,是不是……已經晚了?
昨晚喝了酒不清醒,今日他再想,這安王都找上門了,或許也有可能早就知道她在他這做事了。
楚默離來臨淵城的事情,需要保密,他也不能明著對她說。
水喬幽瞧他神色幾度變化,欲言又止,主動問他,「兄長,可是有事吩咐?」
若是安王此刻已經知曉她就在他這裡做事,他現在再讓她躲開,不但沒用,還極有可能被安王認為他有欺騙之嫌。
「……沒有。」
袁松定了定神,從容從車上下來。
走了幾步,他狀似隨意地問她,「阿喬,你之前為何離開安王府?」
先前袁松沒有問過這個問題,水喬幽清楚那絕對不是他忘了。
他現在突然有此一問,她也靈敏感覺到,他好像不是隨口一說。
袁松又道:「為兄之前可是聽說,好多人為了進安王府謀個職那可是擠破了腦袋,還擠不進去,進去了的就沒有想出來的。」
水喬幽雖覺得他這話不是偶然,卻還是回了他,「王府月銀太少了。」
袁松微怔,還真是這個原因!
她這話讓袁松的好奇心起來了,「多少?」
水喬幽回得沒有一點猶豫,「二兩銀子。」
「……一個月?」
「是的。」
袁松震驚,那……確實有點少。
那其他人擠破腦袋也要進安王府是……想要進軍中,建功立業?
水喬幽這人看起來無欲無求的,不像是這種有上進之心的人,那從安王府出來,好像也能,理解。
袁松替她找到了說服自己信服她這話的理由,震驚過後,知道她不是犯了錯才從安王府離開的,鬆了一口氣。
「那你不想讓安王知道你在我這是為何?」
水喬幽目光垂落了一點,「此事,我著實慚愧。」
袁松明白了,她是怕得罪安王。
畢竟,她是第一個因王府月銀少而離開王府的人,至少她是他聽過的第一個人。最重要的是,她因月銀少離開了王府,還來了他這裡,這聽上去,不就是打安王的臉。
可他很快又覺得不對,既然是這樣,那若是安王知道了他明明知道她是從安王府出來的,他還將她收在麾下做事,那不就是,他也在打安王的臉!
袁松腳下一蹌,背後冷汗直冒,無心視察了。
他復又想起自己先前答應過水喬幽的事情,雖然知道現在讓她避開有點來不及了,但是不提醒她,好像也有點過意不去。
往前又走了一段,他神色恢復,用平日的語氣問她,「阿喬,最近一年,西北有很多官員出事了,這事,你可聽說?」
這事水喬幽先前並沒有聽說過。
「沒有。」
「這個事聽說目前還未查出真兇,也不知誰人如此大膽。你說,這行兇之人,可會躲在臨淵城?」
水喬幽目光往他那邊偏了一點,捕捉到兩個關鍵,西北,臨淵城。
袁松也沒等她回答,接著重重嘆了一聲氣。
水喬幽聽著他的嘆氣聲,想起他剛才突然問起的事情,垂目沉思。
袁鬆氣嘆完,自己又恢復過來,「算了,今日不談這些了,走,去前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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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喬幽應下。
袁松說不談就不談,接下來兩人都沒再聊起這些。
本來袁松今日的安排是要在城外巡視一日,但是晌午還沒到就下起了雨,袁松就讓車夫掉頭回城了。
進了城門,他看水喬幽身上淋了雨,沒再讓她跟著自己回府衙,允她提前回去。
水喬幽沒有同他客氣,下車告辭。
府衙里辦差的每五日休沐一日,水喬幽上次的還沒休,臨走前,她申請休沐一日,袁松沒有多問,直接同意了。
袁松看著她走遠,揉了揉太陽穴,內心重複,下次一定不喝酒了。
就算喝,也絕不能多喝。
水喬幽撐著傘走了一條街,往旁邊商鋪屋檐下站了一會,躲雨的同時逡巡四周。
儘管沒有發現異樣,她還是在那站了一盞茶。
一盞茶后,她又將周圍掃了一圈,見一切仍舊如常,才撐開傘往吹雪巷走去。
開門之前,她又不動聲色地環顧左右。
進院之後,更未放鬆警惕。
她直接拿著傘,將前屋後院都認真查看了一遍,確認正常,才放下傘,回到屋裡。
她倒了杯茶,望著外面的雨慢慢喝著,喝完之後,起身去換了身衣服,該幹什麼幹什麼。
兩日前,為了讓接收無舟產業一事更順利,夙沙月明暫時出了臨淵城,去了他處,還得幾日才會回來。
之前水喬幽是準備休沐之日,去夙沙月明的新宅道賀。
翌日,她只能改變計劃,在屋裡閑著。
這一日,無事發生,也無人找她。
第二日一早,她照常出門去上值。
袁松在自家院里瞧見她,嘴動了三次,最後只是問道:「昨日休息的可好?」
「嗯。」
袁松上下看了她一圈,「精神是不錯。」
兩人就閑聊了這幾句,前後朝外面走去。
到了府衙,袁松問了水喬幽這幾日石幫和吹雪巷之爭如何了。
水喬幽將自己了解到的結果實誠告知。
兩方這個梁子是徹底結下了,但是,這勝負一時估計還分不出來。
石幫挑釁之意已經明顯,可這麼多日下來,都沒能真正贏下吹雪巷一次,吹雪巷卻沒有要反打回去的意思,吹雪巷不動手,這事想要出結果,恐怕還要一段時日。
五日前,因為石幫拒不賠償吹雪巷的損失,吹雪巷將這冤屈訴到四大門派組成的公理堂,請四大門派替他們做主。
公理堂是四大門派專為斷這臨淵城中江湖人的糾紛所設,若是有門派和江湖客之間有衝突不能自己解決,就可以找公理堂,公理堂一旦接到訴求,定會出面。
袁松聽完水喬幽對公理堂的介紹,詢問此事進程。
「聽說,公理堂的事情多,根據先後順序,暫時還未排到石幫和吹雪巷這件事情。」
袁松覺得有意思,「看來這公理堂,比我們這府衙還要忙。」
水喬幽聽著,沒有再接話。
袁松換了一問,「那日在城門口,那石幫幫主和吹雪巷的幫主可在?」
「好像都去了。」
這段日子,袁松又陸續收到了許多當地有頭有臉的非官府人士的拜帖,這些帖子同樣交給了水喬幽處理。
他從書案上將那些帖子找了出來,讓水喬幽找個地方,以他的名義給裡面的江湖人都回一份帖子。
五日後,他請大家喝茶。
水喬幽沒有多問,應了下來。並於當日,就將帖子都發了出去。
晚上袁松沒有應酬,水喬幽也準時下值。
回去的時候,天剛黑下來。
她照例先去後院餵了馬,喂完回來,前面響起了敲門聲。
右辭每次來找她,從來不走門。
水喬幽和周邊的人都不熟,平日里,只有夙沙月明過來她這院門才會響。
她很清楚,夙沙月明還沒回來。
水喬幽站在屋檐下,盯著門口瞧了一會,直到門外再次響起有禮的敲門聲,才步下台階,打開了院門。
屋外一前一後站著兩人。
小院門口沒有掛燈籠,來人亦沒帶燈籠,屋裡微弱的燭光不足以照射這麼遠,院里院外均是一片漆黑。
院里院外的人都看不清楚對方的臉,然而,雙方都是一眼認出了彼此。
兩人於黑暗中無聲對視片刻,門外的人先開了口,聲音就如他們初次在臨淵城相見時一樣。
「阿喬,別來無恙。」
水喬幽沒有意外,手從門上移開,給他見禮,「公子。」
楚默離往她身後看了一眼,「可能進去討杯清茶?」
水喬幽想說夜色已深,他們孤男寡女不方便,話到嘴邊,想起上次在原陽,他回她『男女授受不親』的那句話,又將話又收住了。
一息過後,她側身讓出位置,「公子請。」
楚默離得到她允許,跨過門檻,跟在他身後的時禮沒有跟進來,並在他倆往院中走後,還考慮周到地替水喬幽將院門給關上了。
水喬幽聽到關門聲,望著楚默離的背影,沒有做聲。
楚默離進了正屋,在水喬幽開口后,在主位旁邊的位置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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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有熟水,但是是昨日燒的。
水喬幽白日里不在,屋裡煮茶的炭爐上也沒有生火。
她讓他稍坐,提著茶壺先去了灶房燒水。
楚默離點頭,一個人坐在屋裡緩緩打量著屋裡的擺設陳列,也通過敞開的大門,掃了一眼夜色下的小院子。
看完之後,他未起身亂走,耐心坐在原地等水喬幽回來。
約莫一刻半,水喬幽提著水回來了。
上次夙沙月明過來時,帶了茶葉過來。
但是,她沒有給楚默離泡茶。
「請公子見諒。」
楚默離不在意,看著她放下茶壺,讓她也坐。
水喬幽聽到他說『這是她家』,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水是剛燒好的,楚默離暫時沒喝,見她不語,自己出聲打破了屋裡的沉悶。
「何時來臨淵城了?」
水喬幽回了他,「去年冬日。」
「不是說,不想離開麻山鎮?」
「嗯,可麻山鎮上也不好找差事。」
「那為何選了臨淵城?」
「身無一技之長,唯有一點拳腳功夫還過得去。」
「這裡與麻山鎮不同,可還習慣?」
「住久了,也就習慣了。」
楚默離手指摸上茶杯,「也是,習慣,其實是可以改的。」
水喬幽未接話。
這個時節的臨淵城天還是有些冷的,他們開著門聊天,茶杯很快就不燙手了。
楚默離端起茶杯,左手托著,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杯壁,點了幾下后,又道:「怎麼會選擇住在這吹雪巷?」
水喬幽應對如流,「這裡曾是凶宅,賃錢實惠。」
楚默離視線從水面上挪向她。
水喬幽目光不動。
「那又怎麼願意去袁松身邊做事了?」
水喬幽未做隱瞞,說了同先前與右辭說的同一個原由,「在他身邊做事,月銀十五兩。」
十五兩,聽著和她先前找的那些差事相比,似乎是有些吸引力。
可若照這樣說,她先前再三拒絕他是認為王府的月銀沒有十五兩?
楚默離眼尾有了一抹不重的笑意,「我先前還以為,你是不喜和朝廷中人打交道,才會不願去王府。」
水喬幽靜了須臾,答非所問,「在府衙做事,不僅可以用午飯,還可以吃了晚飯再回。」
楚默離瞧著她臉上正色,一時接不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