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流程
他聲音不重,可在這一方只有他們的天地里,很是清晰。
水喬幽眉眼不動,聲調一如往常,「公子下次最好還是不要靠我太近,否則,容易遭到誤傷。」
她這話語看似答非所問,楚默離卻當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楚默離垂眸瞧了一眼自己的手,目光又回到她的臉上,淺淺一笑,沒有與她爭辯。
水喬幽移開了視線,目光投回三生畔的門口。
楚默離也不再打擾她,就在旁邊同她一起盯梢。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街上行人漸少,各處傳出來的絲竹之音也少了。
兩人又耐心站了會,街道兩旁那些花樓里的燈籠也吹滅了不少。
三生畔里許久不再見有客人出來,也未看到畢三娘的身影。
水喬幽目光落向通向後門的那條巷子,楚默離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放心,各處出口都有人守著的。」
原來他是有備而來。
那她想的是有點多餘了。
她抬眼瞧了眼天色,看楚默離沒有要走的意思,出聲道:「既然公子已將一切安排妥當,那我就不在這打擾了。」
楚默離看她行禮準備告辭,不急不緩問道:「今晚可還有其它事情?」
水喬幽立時想起,他以前問過她類似的問題,這次沒有那麼快回答。
楚默離看出了她的心思,「既然無事了,那就隨我一起走。」
說著,他已先邁步朝外走了。
水喬幽看著他的背影,沒跟上去。
楚默離沒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
「公子,我們不順路。」
「不是說,今晚你隨我一起去見袁松?」
「……」水喬幽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件事,「現在?」
「嗯。」
他已經走出去了,見他沒有開玩笑之意,水喬幽也只好跟了上去。
看到走出他們巷口,守了許久的時禮連忙過來。
「公子,水姑娘。」時禮見水喬幽看過來,稟告二人,「夙秋過來了,我讓他去了後面,水姑娘,有他在那,你儘管放心,不會出岔子的。」
夙秋。
難怪時禮那麼快就回來了。
水喬幽先前聽夙沙月明說起過夙秋的行蹤,但她依舊和之前一樣,對他們的事情並不多問。
她輕點了一下頭,「嗯。」
有夙秋在,的確不需要擔憂。
楚默離帶著水喬幽走了,時禮知趣地沒有跟上去礙眼,只是派了兩個人在暗中保護。
楚默離知道水喬幽不會上自己的馬車,也沒坐車,與她一道步行。
走出那條花柳街,外面就更清凈了。
本來各自安靜地走著,楚默離忽然出聲,「你怎麼知道我們不順路?」
看著地上發獃的水喬幽心神歸位,對答如流,「公子也住在吹雪巷附近?」
「沒有。」
楚默離望著她『那不就是了』的眼神,沒有再問,告訴了她自己的住處,「我近日住在上次你去過的那座小院。」
水喬幽想起了那座小院,對於他的『信任』,沒有接話。
楚默離也不需要她說什麼,又說回了他們先前所聊之事,「近一年來,西北官員接連意外而亡,應該是有人特意針對朝廷官員策劃的一起謀殺案。一般人是不會有這種膽子的,更是不能將事情謀划的如此周密,這背後之人,針對的或許不僅僅是西北,而是整個青國。」
水喬幽靜靜聽著,沒有插嘴。
楚默離注意前方的路,繼續道:「若是不儘快將他們找出來,這件事影響的也不再僅是西北。朝廷已收到邸報,父皇對這件事亦格外看重,若是西北再查不到兇手,父皇估計就會派遣八星司前往西北徹查。」
水喬幽聽到此處,才稍微偏了點視線,往他那邊瞥了一點。
楚默離望著前方,沉沉夜幕,遮擋了他臉上的神情。
水喬幽動作自然地收回目光,「公子的擔憂,我會轉告給明府的。」
楚默離走了幾步,問她,「阿喬,你可知,何為天下大勢?」
水喬幽目光也落在暗夜裡,「我只是天地一蜉蝣,只顧朝夕,公子所問,恕我不能作答。」
楚默離側目,無需照明,也能猜到她臉上神情。
他轉正視線,自己緩聲答道:「事有必至,理有固然。」
水喬幽簡短回應了一句,「哦。」
楚默離聽著,內心一笑。
袁松今日下值時,遇到賬房,和他聊了兩句,出府衙時,他額間舒展了許多。
來這臨淵城已有一段時日,這晚,他終於睡了個好覺。
可這覺才睡到一半,管家來敲門,硬是將他的好眠給中斷了。
這覺睡一半被吵醒,比一夜沒睡還讓人難受。
但是,聽到管家說是水喬幽找他,他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還是打起了精神。
他揉著額頭起來,吩咐管家讓水喬幽進來。
門外水喬幽聽到管家請她進去,讓管家和其他人都先下去了。
確認周邊無人之後,水喬幽在門外告知了一句,「兄長,公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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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松人還不太清醒,剛找了地方坐下,聽到她的話,沒有立即反應過來,坐到一半,腦子裡辨別出了公子二字,人差點摔地上,霎時清醒了。
楚默離還是在上次來的那個小院子等他,認出人後,袁松慶幸自己今日沒喝酒。
這裡不是楚默離的封地,他明顯也不是奉旨來這臨淵城的。袁松偷偷瞄了眼天色,他能理解楚默離晚上來找他,可他不理解,他為何老是這麼晚來找他。
想法還沒落,對面楚默離問了他一句,他這麼晚過來,是否打擾了他休息。
袁松都顧不上換氣,連忙搖頭。
這一搖,瞥到安安靜靜站在旁邊的水喬幽。
剛才忙著往這邊趕,沒來得及想的事進入腦海。
這麼晚了,阿喬和安王又怎麼會在一起?
還沒來得及想更多,對面的楚默離開口道明了來意,詢問他上次來交代的事情進展。
袁松還沒回答,楚默離說明了一句,「我今晚遇到阿喬,本來看天色已晚,不打算來打擾你了。不過,阿喬現在在你這做事,她擔心,她將這些公事直接與我說,不符合流程,我也不能勉強她,就只能又過來了。」
袁松和水喬幽目光一同看向他。
少時,袁松又看向水喬幽。
這年輕人平日里不是挺靈泛的?
水喬幽沒話辯駁。
袁松忙道:「公子說笑了,您來下臣這兒,是讓下臣這蓬蓽生輝,怎算打擾。」
他轉頭又對水喬幽道:「阿喬,公子不是外人,你不必如此謹慎。以後,公子想知道什麼,你就實話與公子說,公子若有吩咐,你按公子的吩咐做表示。這件事,現在亦是你在全權處理,以後若有發現,你就先稟告公子。」
楚默離目光也跟著轉向水喬幽。
水喬幽盯著兩人的目光,應了下來,「是。」
袁松小心翼翼感知著楚默離的情緒,盡量補救,「公子,此事是下臣疏忽,還望公子見諒。
楚默離擺了擺手,「如此,可會影響你們辦差?」
袁松驀地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公子說的哪裡話,不會,不會,絕對不會。」
水喬幽視線垂下,他們不點名,她就不再出聲。
在袁松的絕對不會的保證下,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來,三人的話題也終於回到正事上。
袁松與楚默離說了他們這段日子調查出的可疑幫派以及風煙書院的事情。
這風煙書院是臨淵城中最有實力可做此事的幫派。不管是策劃、執行,還是善後,以風煙書院的能力都可以做得很好。
他為此認真詳細調查過風煙書院,覺得這風煙書院還是沒有謀划殺害朝廷官員的膽子。
但是,若這幕後之人真的躲在臨淵城,這風煙書院,乃至其它三大門派,甚至更多的人肯定都被它利用過,再者,他們本身實際上也是有能力的,否則它無法完美隱身在這臨淵城。
從這些必須具備的條件來看,這個石幫很是值得懷疑。
無奈,石幫的背景乾乾淨淨,他們目前也無實證,那些人做事又謹慎,故而他們打算借著此次風煙書院和聚財閣的鬧劇試探一番。
這件事,都是水喬幽在負責的,她人現在正好也在這兒,更詳細的袁松就交給了水喬幽來解說。
楚默離對他這提議沒有異議。
他們都沒有異議,新上任的『水捕頭』,自是也無異議。
然而,就在她要開口時,楚默離瞧著夜色對袁松道:「今日天也晚了,既然這件事,阿喬都清楚,那就由她同我說就行了,你也忙了一日了,先去休息。」
袁松一想,好像是沒他什麼事了。
再一想,這天是挺晚的了,這事要說完,天大概就亮了。
這麼晚了,他還忙正事,他卻去休息。
袁松想到這人又清醒不少,可楚默離已經邁步朝院門口走了。
袁松不敢有意見,只能辛苦水喬幽,囑咐她好好與楚默離說。
水喬幽聽出他的提醒,任勞任怨地應下,跟了上去。
送走這尊大佛,袁松重重吐出一口氣。冷風吹來,讓他打了個寒顫,用手抹了一下額頭,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冒了不少冷汗。
這讓他看著楚默離二人離去的方向,又起了點擔憂。
這阿喬不會又說錯話吧?
他急步走出院門,門外已經看不到兩人的身影。
袁松擦著腦門上的汗安撫自己,阿喬先前應該是顧忌他,做人太實誠。他人還是聰慧的,他都那樣說了,肯定不會再犯這種小錯誤了。
時辰的確不早了,袁松再躺回床上,卻沒了睡意。
翻來覆去睡不著,記起了先前沒細想的事情。
這麼晚了,這安王和阿喬怎麼就遇上了。
袁松擔憂水喬幽再說錯話的同時,也想起了她的能幹。
難不成……安王後悔了,又想將阿喬給召回安王府去?
這個猜想讓袁松瞬間變得更清醒。
那他再去哪裡找個這麼能幹的人來幫他!
與此同時,他做出一個決定。
以後就算他不要外出應酬,晚上也不能太早休息。
水喬幽跟著楚默離出了袁松的官邸,沒問他要去哪裡,見周圍沒有他人,續起來剛才的話題,將石幫的可疑之處以及他們對它的懷疑一一同他道來。
這石幫本來只是個小幫派,若不是這次它為四大門派做槍對付吹雪巷,官府都不會注意到它。
吹雪巷能在幾個月內,取代紫金門在城東的地位,可見實力也非同一般。石幫能硬剛吹雪巷,暴露了它真正的實力。
若說它是依靠四大門派走到今日,這一點也說的過去,可它卻又在暗地裡連同聚財閣套牢米二,想要算計風煙書院,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聚財閣那邊,表面上看和以前沒有太大區別,規模做的甚至比老東家在世時還大。兩年半前,這聚財閣請了一位新管事,這兩年,聚財閣的事多半都是由這位新管事處理的,近一年,東家甚至都很少露面了,現在還在千里之外的岳家沒回來。官府已經傳召他,可若他真地去了岳家,這麼遠的距離,他一時半會也回不來。
對於有一個這麼大家業的人,他似乎對他請的那位管事太放心了些,放心的有些異常。
那日偶然從賈剛嘴裡聽到聚財閣的東家向黑市借錢后,水喬幽去他說的那家地下錢莊調查過,得知這人的確先後兩次在那裡借過兩次錢。他以聚財閣作為抵押,兩次一共借了十萬兩。賈剛後面沒再見過他,則是因一個月後,他還清了這筆借款。
「十萬兩?」
「嗯。」
十萬兩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他一個開賭坊的需要借這麼多銀子,很有可能是他這賭坊經營出現了問題。
這筆銀子他已需要用聚財閣來做抵押,那他又如何在一個月之內就還清了這筆銀子。
「你是懷疑,這聚財閣,實際上在那時就換了東家?」
「嗯。」
雖然他們留存在官府的相關文書上,他們這東家沒有更改過,可若細心留意,就可發現,他們這位東家在聚財閣的影響已經越來越小。
若不是這聚財閣必須需要一位東家,它已經和他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