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九、雪恥酬恩此丈夫
王士珍似乎已經習慣了別人怪異的眼神,對於孫元起的打量渾不在意,進屋奉茶之後便開門見山地問道:「孫總理,聽說您打算和日本在山東打一戰?」
孫元起不答反問:「怎麼,聘卿兄也已知道這件事?」
王士珍沒好氣地答道:「你從甘肅、山西、四川、湖南這麼大老遠地往山東調兵遣將,動靜差點捅到天上,其他人又不是聾子瞎子,怎麼可能不知道?」
孫元起摸摸鼻子:「本來我還想隱瞞上一段時間的,縱使不能掩盡天下人耳目,至少也要讓日本放鬆警惕,一時半會兒別動員那麼多師團過來。沒成想居然鬧出那麼大動靜,連高卧正定城的聘卿兄都驚動了,看這樣子莫非已經路人皆知了?」
其實孫元起也知道自己從周邊六省調集部隊進入山東地界,又是知會北洋各部讓路換人,動靜實在太大,根本不可能瞞人。尤其眼下日本人坐探密布中國各地,只怕日本方面比北洋上下更了解自己的兵力部署。現在中日局勢變動不僅要看孫元起動員多少部隊,還要看日本除了動員第十八師團以外,是不是還有別的動靜。
王士珍沒有理會孫元起的調侃,又問道:「那百熙對日本軍力了解有多少?」
說到正事,孫元起馬上正襟危坐,肅聲答道:「元起並非出身行伍,對於軍事近乎一竅不通,只能根據別人搜羅的情報大致分析日本的軍力。先說日本海軍。目前計有軍艦40艘、驅逐艦19艘、魚雷艇28艘以及其他艦艇,能夠參加戰鬥的艦隻總排水量超過20萬噸。毫無疑問,它們對於我國殘破衰敗的海軍具有壓倒性優勢。咱們要是與它海上交鋒沒有半點勝算,這也要求我們若是與日本開戰的話,一定要儘力避開艦艇重炮的射程!
「至於日本陸軍,主要是效法德軍編製,分為常備軍、國土防衛軍和民兵三種。除了目前以護衛南滿鐵路為名駐紮在我國東北的一個半師團護衛軍需要特別注意外,我們主要關注的是常備軍。常備軍按兵種分為步兵、炮兵、工程兵、輜重兵和警察部隊,最高戰術單位為師團。每個師團下轄2個步兵旅團、1個騎兵聯隊、1個炮兵聯隊以及其他部隊,人員約為1.2萬人左右。目前日本除了拱衛京畿的近衛師團外,共編有第一至第十八18個師團。總兵員將近25萬。若是全國緊急動員的話,估計兵力能夠直逼百萬。
「當然,對付我們這個老大帝國絕對用不著日本全國緊急動員,甚至連那18個常備師團都不用全部出動。因為日本步兵體格健壯。刻苦耐勞。絕對服從命令,而且經常被灌輸武士道精神以及亞洲領導地位屬於日本民族、日本軍隊天下等沙文主義思想,所以從上到下都悍不畏死,戰鬥力極強。我們士兵素質根本不能與之同日而語,估計只需七八個師團就能橫掃整個華東、華北!」
在邊上默然無語的曹錕此時忍不住問道:「那百熙總理還要主動與日軍在山東決戰?」
孫元起馬上答道:「不戰?難道咱們把齊魯之地、孔孟之鄉拱手讓人么?」
王士珍道:「那百熙總理有幾成勝算?」
孫元起搖了搖頭:「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勝算,孫某就會盡百分之百的努力。但聘卿兄若問孫某有幾成勝算,小弟心中其實也沒有底兒,因為勝算大小不在孫某麾下強弱。而在於日本派遣兵員多少,以及北洋同仁能否坦誠襄助!」
王士珍捻著鬍鬚慢慢問道:「此話怎講?」
孫元起答道:「道理很簡單。如是日本以泰山壓頂、獅子搏兔之勢,一舉派出十個以上師團兵分兩路攻入中國,一路從東北直薄京畿,一路由海軍助陣攻打山東,我軍顧此失彼應接不暇,只能一潰千里。當然日本不會也不敢採用這種以命搏命的打法,因為稍有不慎他們就有可能死在我們前頭!」
「哦?」
孫元起接著解釋道:「其實自明治中後期以來日本一直在玩火,它們的策略就是舉債擴軍,然後舉國出戰,最後獲利還錢。短短二十年裡,拋開耗資浩繁的海軍暫且不說,僅日本陸軍常備師團就從6個一路擴充到了19個,而且近來軍方還提出要再建2個師團作為朝鮮佔領軍常駐朝鮮。它們就像一個瘋狂的賭徒,每次都壓上國運以命相搏,而且手段極為卑劣,尤其擅長不宣而戰,包括甲午中日戰爭、甲辰日俄戰爭都是這樣。
「雖然賭徒利用千術能夠再一再二的獲利,但他終究只是撈得小頭,大頭都被放高利貸的債主搜刮而去。所以日本儘管連續擊敗中、俄兩國,吞併琉球、朝鮮等地,但截至目前它所欠外債已經達到20億日元,超出同年稅收6倍,甚至難以支付利息。國內實行的重稅、高額地租和低工資,使廣大民眾生活極為貧困,社會各階層要求自由民主、反對軍部獨斷專行的『護憲運動』持續發酵,政局極度不穩,從民國元年年底至現在不足一年半時間,已經更換了西園寺公望、桂太郎、山本權兵衛、大隈重信等四任內閣。
「現在日本財政和中國頗有幾分類似,國庫空空如也,外面債台高築,借則無處可借,還則無錢可還,而且要錢的英、法、美等列強都不是良善之輩。日本之所以垂涎山東,無非就是想做點無本生意,剽掠一些財物內撫民意、外償債務。可一下子動員十個師團,再加上出動海軍艦隻,需要多少軍費?別說現在日本拿不出來,就算拿得出來,又能支撐多久?」
王士珍讚許地說道:「百熙總理說得極是,日本若是一舉出動十個以上師團兵,確實很有可能死在我們前頭!既然如此,百熙還擔心什麼?」
孫元起苦笑道:「聘卿兄你是北洋宿將,甲午年間又曾在朝鮮與日本大戰一場,你覺得號稱國內第一強軍的北洋精銳對上日軍常備師團,結果會如何?」
甲午戰爭爆發前後,時任山海關炮隊教習的王士珍隨同直隸提督葉志超赴朝助陣,駐紮在平壤一帶。當時駐守平壤的清軍共三十五營,一萬五千人;進攻平壤的日軍有一萬六千多人,雙方兵力不相上下。但是平壤地勢險要,易守難攻,而且清軍得到朝鮮朝野民眾廣泛支持,按理說應該斗個旗鼓相當才是。
結果清軍統帥葉志超貪生怕死,在戰局膠著的情況下竟然樹起白旗停止抵抗,並下令全軍撤退。撤退中清軍中伏,陣腳大亂,死亡近兩千人,被俘五百餘人。余部在六天中狂奔五百里,一路逃至鴨綠江邊,致使日軍一路高歌猛進,佔領了朝鮮全境。
聽到孫元起提起甲午戰爭,王士珍頓時連連搖頭:「哎,提起甲午之戰王某真是慚愧無地,不說也罷!但要說北洋六鎮對上日軍常備師團,姑且不論武器彈藥懸殊,單說士氣素養恐怕就要差上一截。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估計咱們兩三個師的北洋軍才能勉強戰平日本的一個常規師團!然而現在百熙總理麾下勁旅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個團便可輕鬆擊潰濟軍上萬人馬,口外之役更是以一個混成旅全殲我北洋一個騎兵旅、擊潰一個整編師。論戰力,百熙總理所部未必不能與日軍較一日之短長!」
孫元起道:「無論是廣州之戰還是口外之役,我部取勝的法寶並非兵員素質有多強、士氣有多高,而是欺負對方沒有見過飛機、坦克,在猝不及防之下以奇致勝。這種事情可一不可再,根本不足為憑恃。真要遇到兇悍蠻橫如日本軍隊的強敵,終究要遜色三分!好在我們佔據地利之便,可以提前布置,如果日軍只來兩個左右的師團,我們還是有信心對付他們的。但要是更多,恐怕就要倚靠諸位北洋賢達的援手了!」
曹錕搖頭道:「大帥如今駕鶴西去,北洋人心早就散了,都督們各自為政,師旅長們降的降、叛的叛,哪還能出上什麼力氣?」
孫元起自然知道曹錕心中所想,當即拍著胸膛說道:「孫某還是那句話,『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眼下日軍入侵在即,我們應當只問將帥賢良稱職與否,何必強自區分西北與北洋?若是仲珊兄有意報國殺敵,小弟仍願請你出山擔任中央陸軍第一師的師長,率該部出關迎戰!」
為什麼不是請曹錕回他的老部隊第三師呢?原因有三:第一,把他賣給孫元起的唐天喜還在第三師任虛有其位的副師長,肯定不能讓他們兩人搭夥過日子。第二,正因為第三師是他的老部隊,才不能讓曹錕殺個回馬槍,否則第三師成為了他的山頭,以後會尾大不掉;出於同樣原因,第一師的師長蔡成勛被調到了西北新編的外蒙陸軍第二師任師長。第三,則是由於第一師軍力靠近山海關,省得來回折騰。
說完孫元起又對王士珍說道:「聘卿兄難道就不想一雪當年敗北的恥辱?只要您願意出馬,小弟願待以參謀本部次長、代理總長之職,由您出關督率北洋各部抵禦日軍的侵襲!」(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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