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見卿如見吾
謝長寧收拾好了東西準備出發。
雲澤來報,說蕭承韞要見她。
一進屋,她便看到蕭承韞坐在外室的八仙桌旁。
儘管已是夏季,他身上卻穿著厚厚的冬衣,臉色如同被冰雪覆蓋的冬夜,蒼白而毫無血色,顯得十分虛弱。
瘦弱的身影,彷彿隨時都可能被風吹散。
「王爺。」謝長寧輕輕喚了一聲。
蕭承韞微微一笑,指著身邊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謝長寧依言坐在他對面。
雲澤隨後走了進來,手裡端著一個托盤。他將托盤輕輕地放在謝長寧面前,謝長寧赫然看到上面放著厚厚一沓的銀票。
她不由得愣住了。
「王爺,這是何意?」
蕭承韞又咳了幾聲,虛弱的聲音彷彿隨時會斷掉。
他柔聲說道:「聽說謝姑娘要外出尋人,這段時間為了我的身體,著實勞煩姑娘了。這是為姑娘準備的盤纏。」
說著,他又拿出幾個四四方方的錦盒,擺在謝長寧面前。
「姑娘行走在外,磕磕碰碰可能在所難免。這些是我請醫聖前輩連夜趕製出來的金瘡葯,你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還有這個是頭疼腦熱的葯,你也帶著吧。」
謝長寧看著錦盒,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她沉默不語,心裡卻忽然有些五味雜陳。
蕭承韞又接著說道:「七里坊是我私下的產業,盤纏要是花完了,或者有什麼事,你只管到七里坊去,我會交代他們——」他轉頭看著謝長寧,沉沉地說道,「見卿如見吾。」
謝長寧看著他,蕭承韞像是撐著一口氣一樣說了這麼多的話,說完后氣息微微有些喘。
雲澤站在他身後,輕輕拍著他後背。
他順了順氣,唯有一雙眼,明亮如星辰,帶著淡淡的溫情,慢慢說道:「謝姑娘,不管找到找不到,你......都不要回來了。」
謝長寧低垂眼帘,手指不經意地蜷縮,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她自認非善類,卻在短暫相處中對蕭承韞生出了一絲憐憫。
「王爺是做出選擇了嗎?」謝長寧輕聲問。
蕭承韞頓了頓,神色有些恍惚,雙眼像是失焦一樣,看著虛空,嘆道:「我還能如何呢?楊經義是個好官,不該成為權力的犧牲品。」
當蕭宴抵達飛瓊郡時,卻發現楊經義和他的家人已經消失無蹤,所有的跡象都指向他們是因為畏罪而潛逃。
然而,蕭承韞心中明白,這只是表面現象,事實的真相遠比這要複雜。
楊經義應該是被人秘密擄走。
而這一切的矛頭都指向了他。
貪污稅銀,並不是小事,他若不反擊,那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楊經義......
「謝姑娘,你是雲中之雀,本當翱翔於長空,清風相伴。上京,是座囚籠,不應束縛你的自由。」
謝長寧聞言,淡淡一笑,她起身朝著蕭承韞拱手說道:「王爺,吐血之事,未必全然是壞事,你無需過於憂慮。只需安心聽從醫聖前輩的調治,悉心調養身體,待我歸來便是。」
蕭承韞深深地看著她,那眼中似乎包含了無數的思緒和情感,最終卻都化為了一抹溫和而深情的笑意,猶如春風拂面,驅散了四周的寒意,給人帶來了溫暖和慰藉。
他輕輕頷首,聲音堅定而柔和:「好,我必會等你歸來。」
謝長寧從懷裡拿出一個木製的吊墜,那吊墜是黑色,呈圓形,宛若一輪黑色的月亮,下面掛著淡青色的墜子。
「這是黑檀木製的,我用藥水泡過,王爺若不嫌棄,就隨時帶在身邊吧。對你的身體有好處。」
謝長寧又指著八仙桌上的那些東西,說道:「這些我就收下了,也當作是給王爺的回禮,多謝王爺。」
蕭承韞接過那木墜,拿在手裡微微有些沉,還帶著淡淡的溫度,他緊緊握著木墜,眉眼閃過柔情,看著謝長寧說道:「好,謝姑娘一路小心。」
謝長寧拱拱手,「王爺也是,多加珍重。」
當天下午,謝長寧就先回了自己的小院。
如意圓墩墩的身子蹲在角落裡,她養了一隻兔子,等著謝長寧回來給她做紅燒兔肉。
「主子!您回來了?!」如意看到謝長寧,立刻迎了上來。
「嗯。」謝長寧點點頭,隨即進屋,待了一會才出來,遞給如意一張紙條。
「你把這信帶回老家,讓他們把我要的東西儘快送過來。」
如意看了一眼紙條,上面寫著「藍霜草」「幽冥花」。
她愣了愣,這兩個東西可是掌印親自栽種的,想要可不是那麼容易。
不過又想到,是謝長寧要的,那應該也沒問題。
「好嘞,我一會就去。」如意答應道。
如意看著謝長寧帶著包袱,忍不住問道:「主子,您這是準備去哪呢?」
謝長寧回答道:「我先朝蒼瀾山走,這幾天應該會有碧落笛的消息傳來。到時候碧落笛在哪裡出現,我們就在哪裡見面。」
「好的,主子保重。」
「嗯。」
丞相府。
莫一腳步匆匆,如風一般邁入書房。
沈尋白正專註地看著飛瓊郡的密報,莫一的突然闖入,並未讓他過多分心,他只是微微抬頭瞥了一眼,語氣平淡地問道:「何事如此匆忙?」
莫一趕忙回道:「十七來報,謝姑娘晌午時分出城了,朝著蒼瀾山的方向而去。」
沈尋白眉尖一挑,追問:「她去蒼瀾山所為何事?」
莫一偷偷瞄了一眼沈尋白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說是去......去為召王尋葯。」
此言一出,沈尋白的面容瞬間凝固,原本淡然的神情被一層陰霾所取代,嘴角不自覺地下垂,周身的溫度似乎也隨之下降了幾度。
「呵,她倒是熱心。」他話語中帶著冰冷的諷刺。
莫一沉默不語,靜靜地站在一旁。
沈尋白只覺得心頭彷彿壓了一塊沉甸甸的石頭,那股怒氣無處宣洩,他猛一揮臂,將桌上的茶盞狠狠地掃了出去。
「砰」的一聲,茶盞在地上摔得粉碎。
沈尋白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惱怒,「謝長寧實在是太清閑了,竟然還有閒情逸緻去救人。朔月堂不接任務,你難道不會在聚義樓發布嗎?這般淺顯的道理還要本相來教你?真是個廢物!」
莫一低頭,「.....大人,屬下明白了。」
他心中暗暗叫苦,知道這次沈尋白是真的動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