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宋惟

第154章 宋惟

一進正殿,只見朝臣雲集,他們圍繞著趙栗,就像是想一起把他拆解入腹一樣。

「諸位來的這麼早,想必還沒用午膳吧?」江綰沉下聲音,語氣不善的邁入大殿中。

眾人紛紛側目向她看來,十幾名宮人一擁而入,他們將擋路的『請』至兩旁,爾後齊齊垂頭矗立,給她開出了一條單獨的道來。

「阿娘!」趙栗見狀火急火燎的從御座上跑下來,剛剛這些人一進殿就滔滔不絕,句句夾槍帶棒的,險些在殿中打起來。

他似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立刻躲到了江綰身後,伸出手悄悄攥著她的袖角。

眾臣看著太子這副模樣,不禁心生擔憂,害怕這名未來太后想要垂簾聽政。

「參見貴嬪,不,參見太後娘娘。」人群之中不知是誰先開口,語氣多帶著調笑。

江綰掃了那人一眼,自顧自的邁上了玉階,坐在了太子御座上。

趙栗見狀也並不覺得不妥,畢竟曾經在敞華宮時,江綰就經常坐在他的座位上幫他修改課業。

「貴嬪,這是太子御座,您坐在那不合適吧?」吏部王大人率先開口道。

「本宮坐在這裡不合適,那不若讓給王大人來坐?」

此話一出,王大人立刻別過了頭去。

「臣等敬您叫您一聲貴嬪,可您莫要忘了,如今您還是戴罪的庶人,太子尚且沒有登基您就想攝政,未免有些太急不可耐了吧。」兵部尚書葉大人嘲諷道。

「眼下燕州鐵騎尚在五關山,葉大人老當益壯、經驗豐富,不若去將南陽王世子替回來?」

話落,滿堂又是鴉雀無聲,因為他們都清楚,江綰絕不是嘴上說說而已。

「沒有本宮就沒有今日的太子,沒有本宮燕州二十萬大軍早已踏入皇城,諸位的屍骨就算去做肥料都嫌膩得慌。」她站起身訓斥道。

「太子年幼,需要有人輔佐,陛下臨死前託孤給本宮,那本宮就有義務守好趙氏江山,以防有心之人圖謀不軌。」

「呵,娘娘,陛下死前託孤給您?」一名將領聽后不禁反問道,他分明見的是溫知熠......

誰料他的話一出口,溫家眾人紛紛側目向他看去,他立刻閉緊了嘴巴,若是揭露溫知熠弒君,那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這場驚變令都城損失慘重,先帝的喪禮將全權交由禮部主持。春季將臨,重建都城、濱州、漳州一帶是為首要,登基、封賞是為次要,若有異議,大可啟奏東宮,如有下次讓本宮再見著諸位堵在此處為難太子,那就別怪本宮不近人情了。」

話畢,新的皇城禁軍在夜鴉的帶領下湧入大殿,軟甲碰撞劍鞘的聲音令人膽寒,他們各個神情肅穆,手握著刀柄,矗立在朝臣身邊,無聲地催促他們離開。

趙栗見此也挺起了腰板,目送著眾臣撤離東宮,他才長舒一口氣,放鬆下來。

「阿娘今日怎麼來的這麼遲?可是昨夜夢見了父皇輾轉難眠?」

江綰頓了頓,一改剛剛嚴肅地神情,蹙起了眉頭:「如今你我孤兒寡母,他們虎視眈眈,無不覬覦這滔天的權勢,可但凡他們在場有一名忠骨,你父皇就不會英年早逝......」

「那我們為何不將他們......」趙栗欲言又止,神情也染上了悲戚。

「國家龐大,做事需要人手,他們任職已久,縱使......縱使......罷了,遲早會換掉的。」江綰慈愛的摸了摸趙栗的額頭,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去拿出玉璽下詔了。

「難不成溫太傅也一樣嗎?」趙栗迷茫的問道。

江綰環視一周,見沒有閑雜人等,隨即不著聲色的點了點頭。

她緩緩落座,將趙栗拉入懷中,語氣溫柔:「栗兒是如今這世上最尊貴之人,他們見你年幼、不諳世事,總想著借著情分來左右你,溫太傅確實對你悉心教導,可他終究不是你的親人,他有溫氏一族。」

「就拿溫初冉來舉例,栗兒回憶一下授課之時,溫太傅是否時常更加嚴於要求溫初冉的課業呢?」

趙栗的目光定睛在案几上,他淺顯的回憶了一下,怔怔的點了點頭,好像是這麼回事。

「如今大軍尚未撤離,但我們要反客為主。」說著,江綰伸出食指落在了地圖上的燕州,「這片地方是寶地,雖然把守邊關要塞,但礦鐵豐富、土地肥沃,若此時朝廷設立燕州總督,必然會讓大軍亂了陣腳。」

「可滿堂鼠輩無人敢去,我們怕是只能靜坐在宮中......等死了。」

「怎麼會?!」趙栗立刻焦急了起來,昨日的廝殺尚且還歷歷在目,他可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朝堂上明明有那麼多人!不若誰敢去就給誰封侯?!」他提議道。

「他們都與你我一樣,害怕生死,不過此地自然是能者當任,你杜舅父曾任襄王屬臣,又生長於邊塞,對燕州再熟悉不過了,阿娘想著,既然滿朝都不願去接這塊兒燙手的山芋,不如......」

「那怎麼能行?!」趙栗打斷道,「怎麼能讓我們自己人去冒險?」

「栗兒,就算再兇險,也是為了你能穩坐皇位啊。」江綰語重心長道。

「燕州軍若是攻進來,他們只需交出金銀即可倒戈,或是回到家鄉,或是繼續在朝中任職,都算有條活路,而我們不一樣,若是燕州軍攻進來,你我的屍身就會被掛在城牆上,無人在意的。」

「所以,只有我們必須要冒這個險,沒人會替我們出頭,只有我們自己,只有我們自己。」

趙栗表情落寞,他捨不得自己人去冒險,但又沒有辦法,奈何他如今勢力單薄,只能如此。

末了,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寫下了任命詔書,燕州總督之職,就這麼流去了杜府。

最要命的是,趙栗還覺得他自己更對不起他的杜舅父了。

溪雲台內,芙蓉被接入了宮中,直接受任了內務司的管事姑姑,而玉枝與竹溪,很快就要與江綰各奔東西了。

「你若派我去收降,可若是南陽王世子拒不回京呢?」竹溪面露擔憂,雖說楚南柯的頭剛剛出發,但燕州軍認不認,還是另一回事。

「放心,待吳子言回京我就向他借兵,燕州大軍我們與他一人一半,若是趙時洲拒不回京,那就可以直接以謀反罪誅殺他。」江綰倚在軟榻上懶懶道。

還好她先發制人,要不然光任命燕州總督的人選就夠吵好幾個月的,一但『放榜』,那請命的奏章怕是能把東宮淹沒了。

「可他手上有兵,南陽也有兵,誅殺哪那麼容易。」竹溪顧忌道。

「放心,京中不是也有兵嗎?幽州軍、兗州軍,他們剛觸及皇權,定然不會想要輕易拱手相讓的,大家都在興頭上,最容易因為一點小摩擦動手了。」玉枝分析道。

「可若是南陽王......」

「無妨,他不聽話那不還有齊王和臨江王嘛。」江綰打斷道。

「詔書那事問出來了嗎?」她一轉話題,眾人隨即沉默了。

江綰清楚如今這件事才是最煩擾她的,其他都是針對圍繞太子的政權,她屬於一丘之貉,是會受牽連但未必致命,可這封詔書唯獨針對她,除了她自己,沒有人會為此奔波。

「楚南柯的戰俘都關在哪裡?」她坐起身子,語氣嚴肅地問道。

「在城西的地牢里。」竹溪回道。

「那就安排安排出宮吧。」

「可這個時候出宮?」玉枝的眼神向東宮的方向瞟去,她害怕太子那邊出什麼事情。

「所以說啊,姐姐你還是別太早出宮過你的逍遙日子,東宮還得靠你和楊側妃看著呢。」江綰癟了癟嘴,如今官位、錢財,她都能許,可玉枝偏偏想要回忻州過普通百姓的日子,真是讓她難以理解。

「罷了,待你找到詔書我再走吧。」玉枝垂下了頭,這事對江綰來說確實重要,更何況如今她還沒有順心如意的成為太后,身邊還是需要自己人的。

「這才對嘛。」江綰笑笑,皇城外的各方勢力都在蠢蠢欲動,就算真放她走她也不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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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濕冷,寒氣彷彿有了自我意識一樣,不論來者穿的多厚,都會往人的骨頭裡鑽。

江綰下意識的握緊了暖爐,縱使冉冉火把都離她近在咫尺了,她還是覺得冷。

「娘娘,臣還記得,那日久祥宮大火時,叛賊楚南柯命一位姓宋的將領帶著小隊駐紮在城郊,臣這就帶您去見。」龐毅畢恭畢敬的在前面引著路。

他光顧著點頭哈腰,完全沒有注意到江綰和竹溪輕蔑的視線,從她們倆聽聞他姓龐的那一刻起,有些久遠的記憶就被悄悄喚醒了。

宋惟被五花大綁的關在單間牢籠里,他的衣衫破敗不堪,身上滿是傷痕,可那雙漂亮的眼睛里還是寫滿了不服輸。

「詔書呢?」江綰冷聲問道。

宋惟皺了皺眉頭,不明所以。

他的視線上下打量著身前的兩名女子,從裝束來看,他斷定面前人就是那個得勢的妖妃。

他不屑的唾了一口血水,明明是靠楚南柯上位的,反倒賣主求榮,攀上了先帝。

江綰眼疾手快的後撤一步,才堪堪躲過,她原本見這人還有幾分姿色,不過如今也是耐心全無了。

「大膽!」龐毅見狀二話不說的打開牢籠,他提起長鞭就向宋惟身上抽去,一邊抽還一邊謾罵著。

不一會兒,他抽累了,靠在牆角訕訕一笑,試圖獲得江綰的褒獎,

可趴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宋惟卻喘著粗氣開口叫囂道:「狗東西,你自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倒是怪上了我?不就是想公報私仇嗎?有本事殺了我啊!」

「嘿!你!」龐毅被激怒了,他抽刀就向宋惟指去,可他意識到這是俘虜不是他說殺就能殺的,只得掛著醜陋的笑臉向江綰請示。

「娘娘,這人不知道那就沒用了,不如殺了他,也給地牢省省口糧。」

江綰的視線落在他躍躍欲試的手上,那刀柄被他握緊又鬆開,寫滿了迫不及待。

她與竹溪對視一眼,輕蔑的問道:「你可認得.....那個叫什麼來著?」

「龐清傑。」竹溪適時提醒道。

「啊——認得認得!」龐毅高呼道。

「那是下官的小叔叔,早年間不幸雙腿殘疾,不過和羅大人很是要好啊!娘娘您認識?」

「官位太小,本宮都沒見過呢。」

「是是是,他的官位是小,不過他妹夫,嗐,也算不上,羅大人官位還是......」

「不,我家的娘娘的意思是,羅大人官位太小,她至今還沒見過呢。」竹溪打斷道。

「改日還是要請龐大人引薦引薦啊。」

「哪敢哪敢!」龐毅兩眼放光,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根去。

「那這個......」他的刀鋒又指向了躺在地上的宋惟。

「他不是曾與龐大人共事嘛,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宮就饒他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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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風烈烈吹黃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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