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不如分一些被子給我?暖個腳?
床帷落下,屋內的爐火已快燃盡,留了一條縫隙的窗戶,透進了絲絲涼意,但沈昭月發著冷汗,猛然睜開眼睛,更是被齊恆嚇了一跳。
「大半夜的,你來我屋裡做什麼?」沈昭月坐起身來,瞪了齊恆一眼,隨即將被子緊緊裹在了身上。
齊恆見她防備得緊,那一雙手纏著被子,生怕自己撲上去的樣子,惹得他發笑,繼而解釋著:「今日回府,我忙得沒空落腳,自是有好些事未曾與你說。
「夢到什麼了?」齊恆剛來時,正聽到了沈昭月夢中的呢喃,似是在喊著誰的名字。
沈昭月回憶起剛才夢中的畫面,那些面容模糊的屍體,與沈家的宅院重合在一起。那些死了的流民,他們沒得選。她的父母也沒有,他們都被人當做了案板上的魚肉,任其宰割。
「見過了血,自然會做噩夢。」沈昭月眼神閃爍了一下,裹緊了被子。「天色不早了,齊大人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當著她的面,殺了人。齊恆亦是不得已而為之,但今後這樣的事情,只會多,不會少。
然而,齊恆現在來,是有些事情要與沈昭月交代一番。他私自在安陽定下了親事,雖有吳家人做媒,但到底不算是他的親長輩,這若是有人故意拿此事作伐子,故意為難沈昭月,也是有可能的。
「說完就走。」齊恆道了一聲。
沈昭月皺著眉頭,瞧他那一臉的壞笑就有些來氣,忍不住回懟了一句:「有事就不能明日說?你戴孝在身,被人看見入了我屋子,才是大過。」
「這一處本就是我的院子,旁人進不來,更管不到我。」齊恆回了府中,就換上孝服,略有些單薄,與沈昭月說這話時,身後時不時竄進來的冷風,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啊——切——」
沈昭月這才發現,他竟是連一件厚重的外袍都沒穿,問道:「大冷天的,流雲連件披風都不知給你加嗎?」
之前在安陽,沈昭月照料齊恆的吃穿住行,每回都是看著天氣變化,給他備好衣裳,如今這事情落在了流雲的頭上,但看著倒是不怎麼盡心。
聽著沈昭月關心的語氣,齊恆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他脫了鞋子,盤腿坐到了床上,「事發突然,沒有備白衣,自然就不好穿了。看我這麼可憐,不如分一些被子給我?暖個腳?」
「你都上來了,我還能趕你下去?」沈昭月見他上床的動作麻利,又借著燭光看到了他有些凍得透紅的耳朵,也就隨了他的意思,讓齊恆將腳塞了進來。
暖意包裹了身軀,齊恆發覺眼前的女子,或許本就是這般好說話的性子。
只是,他們兩人每次相遇時,都是一堆麻煩罷了。
「好了。說正事。」齊恆不與她逗笑了,身體朝著沈昭月那一側動了動,與她靠得近了些。
沈昭月往床內移動著,偏生被他擠在了一處,但齊恆又沒有其他動作,彷彿就是取個暖罷了。
如此,沈昭月也沒什麼好說的,只乖巧地縮在一旁,聽他說正事。
「我父親去世得早,母親自請去了佛堂,你應當鮮少見過她。」齊恆先是提及了他的父母,而後繼續說道,「如今我祖父去世,府中暫且是二房管家。我那二叔心高氣傲,早些年與祖父鬥氣,被外派去了京外,如今剛回來,脾氣暴躁,但頭腦簡單。」
「但我那二叔母不是個好相與的,她雖有一子,但才智愚鈍,不得祖父看重。為此,她與我總是不合。」齊恆說完,叮囑了沈昭月一句,「你是我的未婚妻子,無須看他們的臉色,若他們有意為難你,你便是打回去都行。」
「打回去?」沈昭月聽了這話,是一點兒不信,「那可是你的長輩。」
「小傻子,我是齊家家主,長輩又算得了什麼?」齊恆眼底俱是不加掩飾的張狂,他自幼就是被當做家主繼承人來培養,除了祖父,他就是齊家唯一的天。
謝長翎亦被當做謝家的下一任家主來培養,但他身上雖有傲氣,但沒有齊恆這般的張揚。在謝家,謝長翎左不過是更受敬重一些而已。
但在齊家,齊恆說一不二,他掌握著齊家所有人的生死。
沈昭月突然有些明白,為何齊恆會毫不在乎地去刺殺謝長翎,他是真的想讓他死,也根本不在乎殺了一個謝長翎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對於齊恆而言,他只是用了一個最簡單的方法,去實現他的目標而已。
沈昭月點了下頭,她似乎有些懂了,即便同為世家子弟,但齊恆他……似乎有些不同。
至於哪裡不同,她現下還說不出來。
只是,沈昭月一直不明白……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到底在齊恆的滿盤算計中,有什麼作用?
看著沈昭月愣神發獃的樣子,齊恆只當她是困了,因而又匆匆交代了幾句明日喪禮上要注意的一些事項,起身就走了。
他穿了鞋,忽而想起了什麼,轉身又朝著沈昭月說了一句:「夏嬤嬤是我的乳母,明日她會給你送些東西來,你收下就是。」
沈昭月打了個哈氣,她是真的困了。
齊老太師的喪禮辦得簡單,即便聖上親自寫了訃告,但朝中人皆知齊家惹了聖怒,如今不過是想方設法,儘早息事寧人而已。
齊恆作為嫡長孫,跪在堂前守靈,他昨夜並沒有回屋,而是按照規矩在靈堂待了一整晚。流雲擔心他的身子,連夜讓人趕製了白色的厚袍,但為顯兒孫孝賢,也不敢用多好的衣料。
「齊大人,節哀啊。」往來的達官貴客,也都是假惺惺地寬慰上兩句,就走了。
沈昭月雖定了親,但算不得齊家人,因而在夏嬤嬤的指引下,她上了一炷香就準備回自己的院子了。
誰知,她剛轉身,迎面就看到了一身黑衣的謝長翎,他的視線從沈昭月的身側劃過,似是根本沒看見她一樣,徑直走向了靈堂。
沈昭月莫名心虛了一下,加快了腳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