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廖懷遠
影子的聲音,就如他身上氣息所表現出來的一樣,也帶著一股子腐朽。
蒼老的像是木鋸拉動枯敗樹木發出的聲響。
影子緩緩向著田驚穹等人靠來,他周身的腐朽氣息跟著一點點滲透過來,瞬間諸多禁制被第一時間腐蝕,失去了他原本的效用。
田驚穹等人見此,只好順著李月白開闢的道路再往後退,並且在後退的同時,主動去觸發來一些禁制。
按理說,他們越往後退,後面的禁制也會越高級。
多少會鉗制住一些影子移動的速度。
可影子的速度半點不減,不疾不徐緊跟在田驚穹等人身後。就這樣,隨著影子的逼近,田驚穹眾人只能一退再退。
直到眾人無路再退……
這時田驚穹等人才發現,他們再往後百步的地方,已然出現了李月白的身影。
她一襲白衣盤坐在地隱沒在霧氣之中。
在她身側,則是有著一根巨大的白色石柱。
這根石柱其實就是作為陣基的四桿大旗之一所化。就和先前李月白所判斷的一樣,東方方位禁制相對薄弱,這處陣基上果然也就有了一道裂縫。
此刻,李月白盤坐在此聚精會神,便是要破除這處陣基上的禁制束縛。
這上面的禁制對她而言並不算很難。
畢竟,這陣法就是昔年她所設。
只是昔年結成此陣,她用的是半步神照境的修為,如今的她卻是浩然境巔峰。
諸多禁制雖然能在第一時間解開,可鏈接這些禁制的力量,她卻無法用現有的修為去快速破除。
這就導致她,一邊在破除禁制的同時,一邊要真正破開禁制之間的鏈接,就得用燧火化成一把鋸子再慢慢給截斷。
算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
且這中間,不能有一下間斷。
否則,才解開的禁制,就會瞬間被陣法上的力量所牽引重新嵌合回去。
一切又得重頭開始。
說到底,這陣法內殘留有她昔年修出「真」的力量。
又豈是一般鍊氣士能輕易破除的?
即便是李月白自個兒,也只能乖乖一點一點去破除禁制。
眼下,李月白自然也察覺到了田驚穹那邊的動靜。只是她破除禁制已然破除了一大半,再需一個時辰就能完全解開這處陣基的禁制。
要是去管田驚穹等人,一切就會前功盡棄,從頭再來。
她心中也稍稍有些疑惑。
她往追著田驚穹等人的那邊影子看了一眼。當下隱隱猜到了這影子的身份。
只是她實在無瑕去管影子。
她對著田驚穹傳音道:「還請田長老再撐上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由我來解決!」
田驚穹這邊。
緊追他們而來的影子,發現不遠處坐著的李月白,他再次開了口:「沒想到如今的時代……還真有人可以破開靈寰時代的禁制和陣法。老夫今日可真是大開眼界了!有趣!有趣啊!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而大笑了起來。
聲音中有著一種抑制不住的狂喜。好似是看到了什麼寶貝。
他大笑之時,身上氣息不再收斂,身上都腐朽氣息如浪潮一般向四處瘋狂涌去,乃至於將原本彌散在各處的迷霧和黃沙都震散。
這也使得眾人看清了這影子的外貌。
這是個身材佝僂身著華貴黃色衣袍,頭戴赤玉冠的老者。
只是這一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多少有些違和感。
老者身材很高大,可偏偏很瘦,瘦到皮包骨頭,活像是一具骷髏在行走。不如說,這一身衣服不像是穿在他身上,更像是掛在他身上。
且老者的皮膚呈現一種灰黑色、褶皺的如同先前那片樹林中的槐樹皮一樣,兩顆腐爛泛黃的眼球此刻轉動幾下后,正看著田驚穹等人。
老身身上散發的氣息是尋真巔峰。只需一步就能進入到化真。又似乎只要這位老者想,他可以隨時突破到化真。
老者的身份,即便他不說。
田驚穹等人已然猜到了。
若不出意外,這老者便是那先前躺在山林石棺里,四軒世家的那位太上祖。
田驚穹自認是這一眾人里修為和輩分最高,但在面對面前這位老者也不敢託大。
於是,他拱手道:「還請問這位四軒世家的老前輩,是龐、廖、褚、柳中的哪一家?」
他如此客氣,一方面是出於禮貌,一方面則是李月白所交代的要他們拖上一個時辰。
正面和這位老者硬剛肯定不是明智之舉。所以說幾句廢話,能拖一點時間是一點。
「老夫廖懷遠,可曾聽說過?」
老者緩緩開口。
田驚穹聞言則是大驚失色。
這個名字他當然聽說過!可這個廖懷遠乃是活躍於至少三千多年前的人物。
正常一個化真鍊氣士,雖然修為高深!
但修不到那最後一步的真,至多兩千年身體就會腐朽。再撐上一二百年就會死亡。
且在田驚穹的認知中,那個時候廖懷遠就已經是化真鍊氣士。已然活了一千多年!
可廖蒼然卻是此後硬生生又活了三千多年!
這老東西這麼能活?
不過另外一方面,不難看出來。
廖懷遠能活這麼久,肯定是依賴於那口石棺,以及他活了這麼久付出了不少代價。
肉眼可見的第一個代價便是他的修為境界跌落了,跌落到了尋真。
或許他可以再次回到化真。但一定會付出更大的代價。比如,消耗他為數不多的那點壽元。
但這些都不是田驚穹該考慮的事情。
對方能在此地隨意行走,且修為還是尋真巔峰他們如何應對?
那就說廢話拖吧!
田驚穹心中打定主意,實在不行,他的目光瞥向來此地的禁制。
他也發現了,廖懷遠雖然能在此地隨意行走。
但到底是做不到如李月白那般隨意。
他還是要解開禁制才能行走。只不過他或許是對此地禁制有過研究,所以破解禁制的速度比較快。
田驚穹思索著,要是他以身犯險去觸動此地禁制,不知道能不能擋住廖懷遠?
先前他都是借力打力去間接觸髮禁制,所以不足以讓這些禁制發生連鎖反應連續觸發。
要是他以身觸髮禁制,肯定能夠讓廖懷遠喝上一壺。
不會怎麼說……
這都是萬不得已他才會這麼做。
當下,他臉上帶著笑意道:「廖前輩……此地還有其他的鍊氣士,怎麼偏偏您老就盯上了我們?」
廖懷遠似乎石篤定面前的獵物跑不了,又或者他察覺到李月白只是浩然巔峰修為,是這這幾人中最高修為後,他不介意同著幾個小輩聊上那麼幾句。
「呵呵……來此地的鍊氣士是有幾千人不假。可在此地如入無人之境的卻只有你們,老夫能不對你們好奇嗎?」
廖懷遠笑了起來。
但由於他臉上幾乎沒有肉,反倒是骷髏一般的臉上,上下顎骨頭嘎巴聲響了起來。
更不必說他瘦的皮包骨頭,原本的皮膚甚至不能遮蓋他的牙齒。
這樣一來,他笑起來嘴咧到耳根,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多少有些滲人。甚至於仔細聽,他說話的時候還有些漏風。
頓了頓,他繼續道:「苦情道宗的人嗎?你們宗門的功法氣息,老夫還是熟悉的。前些日子,我聽聞你們宗門被人給滅宗了!老夫聞言,還有些感慨!」
「說起來我和你們太上祖之一的褚華算是舊識。此人是我四軒世家中褚家人出身,論起輩分,該叫我一聲族叔。只是……可惜了……」
他話說一半沒有再言。
這反倒是勾起了田驚穹幾個苦情道宗門人的注意。
苦情道宗先前被個井下人所操縱的傀儡宗門三神閣所欺辱,正是由於三位老祖失蹤。
先前他們有過猜測,覺得老祖們可能遇害了。可後來他們清算整合苦情道宗門人時,從馬辛夷所留的手札,以及他參黨的口供中,又尋不出什麼證據說明老祖們是真的遇害了。
似乎……
三位老祖只是去遊戲人間了。
可現在聽廖懷遠的意思,他似乎是知道內情的。
廖懷遠繼續道:「須知,這個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們修不成真,修不到神照!可不代表有人做不到!有人擺出了一條光明大道,供我們這些老不死的東西走……」
「可偏偏你們苦情道宗那位先祖褚華頑固的很!說什麼寧死不屈,可笑至極!明明壽元都快耗盡了,守那些個道義又何用?」
他說的雲里霧裡,讓人聽著不明所以。
可偏偏越是這樣,越叫人覺得他知道事情的全貌。
「天外有天?」
田驚穹有些不明所以。
另外一側,李月白卻實也關注著這邊。多少聽懂了一些廖懷遠話里的意思。
他所言天外之天,應該就是天井下的那個世界。
或者說是蒼夷界。
看起來如今的時代,不是所有人對於大劫的事情都是一無所知。
比如廖懷遠一定就知道一些事情。
也很有可能,天井下世界的那些傢伙們無法直接過來,他們便通過聯繫廖懷遠這些高階鍊氣士來一點點滲透這個世界。
比如,他們許諾給了廖懷遠這些鍊氣士們莫大的好處。
但代價嘛……
李月白覺得一定是對他們燧火界不利的。
有的人昧著良心自然就能接受。有的人嘛,則是怎麼都接受不了。
那麼后一類人的下場可想而知。
就如苦情道宗的三位太上祖……
莫名其妙便失蹤了。
田驚穹思索片刻,又問廖懷遠道:「前輩,還請告知在下,我家太上祖褚華現在……」
「打住。小輩……你的話多了。老夫如今還能活著全憑那口石棺!如今出來已然算是損耗了幾個時辰的壽元。也就是說,老夫的時間很寶貴!不過既然你們算算計我那位褚華族侄的後輩,這樣吧。老夫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回答之後,也可問老夫一個問題,如何?」
廖懷遠笑道。
田驚穹聞言答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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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會這麼好心?
他不覺得。
「老夫問你,那邊的白衣女娃娃是什麼身份?為何會對此地禁制如此熟悉,輕易就能解開?」
廖懷遠問道。
聞言,田驚穹暗道一句這老賊果然沒好心。
說了那麼多,繞那麼大彎子勾起他好奇心,竟還是要在李月白身上打主意。
不會他一口一句稱呼李月白為「女娃娃」。
倒是讓他多少覺得有些可笑。
真要論起來,李月白是生活在靈寰時代的人,論起歲數比他不知要大了多少!
不過眼下田驚穹沒有去計較這些。
李月白給他的任務是拖時間。他能拖則拖。
而田驚穹幾人之中,也倒是有人,比如黃清竹對於這拖時間的看法不甚苟同。
倒不是說她覺得田驚穹的做法有問題。而是這拖延之後有意義嗎?
廖懷遠可是曾經是化真級別的鍊氣士,李月白縱然一手禁制術十分厲害!可對上廖懷遠有幾分把握?
不過得人恩惠,她自當會儘力報答。何況李月白救了她們玲瓏個門人,她自是會豁出自己這條性命,按照李月白吩咐去做。
田驚穹聽完廖懷遠的話,則是皺起了眉頭,似乎是思考起了什麼事情。
當然,他是故意為之的。
廖懷遠提出的問題沒什麼可思考的,但秉承著多拖一息是一息的理念他硬是故意擺出這麼個思考姿態。
他在心中計算著時間,估摸著差不多像是真正思考一番時間后他才道:「前輩這不是一連問出了兩個問題嗎?所以我只能回答你的第一個問題。那位前輩她自號空空道人。」
她指了指李月白。
似乎是田驚穹具體說明了什麼。
可空空道人只是個化名,和代號沒什麼差別。
這就相當于田驚穹這番話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純純的廢話,沒什麼實際價值。
廖懷遠聞言倒是也不惱。她口上說自己時間很寶貴,可眼下倒是顯得十分有耐心。
「好吧。你可以問老夫一個問題。」
廖懷遠開口。
田驚穹則是再擺出一副思考問題,多拖延了幾息時間后道:「前輩可否和在下說說你突破化真修為時的感受?」
他問出了一個意想不到,在廖懷遠意料之外的問題。
但就是這麼個問題,卻讓廖懷遠陷入了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