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老猴子

事實證明，上代龍公的眼光極為老辣。

當代龍公並沒有辜負這個帝號，曾踏足帝境十一重樓，成為太古龍族四祖中的最強者，也是繼初代祖龍之後這一脈的最強者。

哪怕現在種種因素的制約下，他退守帝境十重樓，也有著隨時重返十一重樓的能力。

扛著整個龍族走過了史上最艱難的一段歲月，單憑這一項豐功偉績，便無愧於帝敖二字。

「嗯，的確該取一個合適帝號，敖武道兄若不取，後面龍族成帝的人會很難做。」

應天恩出聲附和，贊同這些老怪物們的觀點。

此言一出。

敖武難卻盛情，只得點頭答應下來。

思索了一會兒后，他便道：「那便以『武』字充當帝號吧。」

「帝武……祖龍武帝……這帝號不錯，狂放不羈，又不失穩重，可取！」

祖龍一脈的老怪物們歡喜不已，看起來對這個帝號很是滿意。

古夜三人聞言，也是紛紛點頭。

本名為武，又有武痴、仙殿武王等名，這個帝號與敖武的確相符，也揭示了他本身對武道的追求。

「我等馬上去制定章程，待來日龍公歸來，便將此帝號昭告天下。」

一眾老怪物的執行力極強，當即便離開了建木淵，操辦接下來的一系列瑣事。

帝號制禮、成帝賀典……這些都需要納入章程。

「三位！」

擺脫了這群老怪物，敖武這才抽出身來，迎向古夜三人。

「敖武道兄！」

「敖武族兄！」

應天恩和運道生二人與之都是老相識了，年少一同從彼此的爭鋒中走來，相愛相殺。

尤其是對敖武，二人極為敬重，皆以兄長相稱。

「敖武道友！」

古夜同樣敬重，拱手行禮。

但他畢竟不是自幼生長於龍墟，比起應天恩和運道生，少了一份血濃於水的族內親情，更多的是實力和為人方面的敬重。

無論在仙殿，還是在龍族，敖武的風評一向不錯。

回想當年，古夜在中央神朝古都的金龍福地當中，還受過敖武一道分身的相助。

否則以當年他的實力，很難是金龍福地那尊外道邪魔的對手。

「古道友，一直沒能以本尊相見，實乃遺憾。」

敖武也是拱手回禮，似乎對二人遲來的正式見面頗為感慨。

「在下亦復如是。」

古夜提起舊事，感激道：「當年在中央神朝古都，還得多謝道友的相助。」

「一點小事，不必掛心。」

敖武擺了擺手，「倒是此前那共工氏初祖麾下的魔徒來犯，若無古道友在，龍墟怕免不了一番大的損傷。」

「各方同心協力而已，非一二人之功。」

古夜說著，看了看應天恩和運道生，意為這二位也功勞不小。

事實也是如此。

當時來看，的確是他和敖武風頭出的最大，但細細回想，包括運道生和應天恩在內的龍族各部都在竭盡所能。

若非各方協力，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

「此言不錯，群龍同舟，方得共濟。」

對此，敖武點了點頭，「此番龍族遭受入侵，實則也難影響大局，重頭戲都在龍墟之外上演，同舟共濟之理，也當適用於整個九天十地。」

「在大是大非面前，世人同舟共濟，本是正理，但免不了有心之人利用劫難，從中攫取利益。」

應天恩道：「先有魔種禍亂，又有四大巫作亂，再有外道邪魔流竄，此三重劫，於苦弱眾生而言，無異於末日，但於強大的種族道統而言，卻又是一個收割眾生信仰的大好時機。」

「就神界和人間而言，各方喊得上名號的道統和強族，都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扮演著心繫蒼生的救世角色。」

「尤其是三教祖庭，各家神子佛子紛紛出動，率領眾強，上至九天，下至人間，平定魔種禍亂，追剿外道邪魔，四處顯現神威，懲惡揚善，使得原有信仰穩固的同時，又極大增強了各家的影響力。」

「我龍族原本也應如此，參與到這場動亂中，乘機收回在此前沒落歲月中於九天人間失去的信仰，可惜被雨師入侵一事所阻，自顧不暇，差點錯過了這麼一個大好機會。」

「好在近段時間，古道友在外追剿外道邪魔，於三教天、三皇天和人間界海屢屢示現，施恩於苦弱眾生，一展龍族威嚴慈悲，為龍族帶來了大量的信仰。」

說到這裡，應天恩看了一眼古夜，又看向敖武，「而今又逢敖武道兄成就帝位，來日再舉行成帝大典，昭告天下，再現龍族雄風，又將帶來一大批的信仰。為龍族收攏眾生信仰一事上，二位功德無量。」

「哦？古道友此前離開龍墟之後，便去追剿外道邪魔了？」

敖武一直在渡劫，當然對近來外界發生的事了解不多，頓生好奇。

「追剿外道邪魔一事，更多是為了私利，實在當不起功德無量四字。」

古夜汗顏。

他一門心思都是沖著外道邪魔體內的原始仙氣去的，還真沒想到為龍族收攏信仰這個層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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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追蹤外道邪魔的一路上，他的確順帶平定了許多地方的魔種禍亂。

「你殺了多少尊外道邪魔？」

運道生忽然問道，顯然也很好奇外道邪魔這種存在。

「殺的話，七尊吧……還有兩尊被我帶回來了。」

古夜道。

「所以你一共追剿了九尊外道邪魔？」

應天恩聞言，面色一震。

他雖然一直在關注外界的消息，也知有許多人目睹了古夜在追剿外道邪魔，但還真不知道有多少尊外道邪魔落在了古夜手裡。

其實，應天恩一開始的估量是很低的。

在他看來，古夜頂多也就追剿了兩三尊外道邪魔。

畢竟，三教祖庭的佛子神子，在有各家強者的配合下，也只有追剿了兩三尊外道邪魔的記錄。

「應道友無需為此感到詫異，那群外道邪魔雖強，但也就只有七世不滅的戰力……」

古夜開口笑了笑。

此言一出，沒有遮掩，聲音落在留守建木淵畔的幾個龍族老怪物耳中，讓這幾條老龍不由自主地嘴角發顫。

只有七世不滅的戰力……

放眼整個龍墟，這句話恐怕也就只有眼下的這幾個年輕人說得出來。

論起怪物兩個字，建木淵下的四位才是真正的怪物。

古夜當然不知道那幾條老龍的想法。

他繼續說道：「且，那群外道邪魔處於封印太久，實力多少有些下降，不足為懼。」

「唯一的問題在於，這些外道邪魔身上帶著不祥，仙道污染讓人難以抵禦。」

「恰好我和敖武道友得到的仙殿傳承，可修出本命仙氣，不懼於仙道污染。」

說到這裡，古夜目光落在了敖武身上。

「不錯。」

敖武點了點頭，「我也曾在中央神朝古都和其中的一尊外道邪魔交過手，本命仙氣的確能夠無視仙道污染。」

「原來本命仙氣還有這等玄妙之功……」

應天恩和運道生聞言，神色略顯複雜。

複雜的原因，自是心中羨慕。

但他們也明白，仙殿傳承可遇而不可求。

古夜和敖武也都許諾過，不得將仙道傳承外傳，其實他們二人也沒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那等仙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只能進入仙殿方能參悟。

二人更明白，這其實只是古夜謙遜的說法。

一連擒殺九尊至少有著七世不滅戰力的外道邪魔，這不就是這位燭帝傳人實力的最好體現嗎？

面對一尊七世不滅，應天恩和運道生都有著相當的把握將對方斬於馬下，但一尊七世不滅執意想逃，也不是那麼容易將對方留下的。

自古夜離開那天算起，也就過去了那麼區區幾個月。

幾個月的時間，追捕拿下九尊外道邪魔，無論是應天恩，還是運道生，自認為都沒有這個實力能夠做到。

「古道友，你說你還活捉了其中兩尊外道邪魔？」

敖武問道。

「嗯。」

古夜點了點頭，「我打算找時間好好審問一番，進一步了解外道邪魔的來歷。」

「你做的很對。」

敖武也是點了點頭，頗為認可古夜的決斷。

外道邪魔身上藏著不少的秘密，是他們這些九天十地的生靈所不了解，留下兩個活口，能更好地彌補這方面的空白。

「不過，審問一事，得後面再說。」

古夜又道：「而今龍公前輩尚未歸來，敖武道友的成帝賀典也沒有那麼快舉行，所以我打算先行閉關一段時間。」

「閉關？」

應天恩面色微變，「莫非古道友打算衝擊帝境了？」

聽聞此言，敖武和運道生的目光皆是投了過去。

以古夜如今的修為，的確可以嘗試叩開帝關，引動帝劫了。

「差不多也是時候。」

古夜頷首，「但此事也要等龍公前輩歸來再詳細計劃一番，大局穩定，我方能安心渡劫成帝，且我現在需要進一步修補自身的缺漏，閉關休養生息，為渡劫蓄勢。」

「既古道友已有安排，那便沒什麼好說的。」

敖武道：「不若將閉關之地選在這建木淵如何？」

「不必了。」

古夜搖頭拒絕，「此地近來太過喧囂嘈雜，我還是回燭帝谷閉關，那裡清靜一點，若諸位有要事商議，可隨時前去尋我。」

最後拱手作揖之後，古夜便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原地，不知所蹤。

「當真是一浪強過一浪，古道友明明比我們都要年輕許多，居然這麼快就要衝擊帝境了。」

望著古夜消失的位置，應天恩忍不住感慨一聲。

從骨齡上看，古夜的年紀僅僅只有數百。

再看他們三人，雖然外貌上看起來和古夜一樣年輕，龍族內部也習慣性稱呼他們三人為年輕一代的領袖人物，但事實上，他們三人都是在三萬年前就已崛起，名震龍墟。

所以，他們每個人的年紀都至少在三萬歲以上。

修行路艱難且長，這個年紀成帝，其實已經算是很年輕的了，縱觀整個龍族歷史也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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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僅有幾百骨齡的古夜便有了衝擊帝境的資本，有多麼的驚才絕艷。

「聽聞古道友並非天生的龍族，而是通過一路血脈進化而來，生於微末之中，卻在短短數百年能取得這樣的成就，的確難得。」

敖武也抱有一種極為欣賞的態度，「或許這就是真正的大世之才，世事越動蕩，風霜越凍人，才能將一塊璞玉磨礪成舉世重器。」

應天恩和敖武為古夜感到讚歎之時，運道生卻不言不語，一步踏空，似要登天而去。

「運族弟，你這是？」

敖武目露疑惑。

「閉關，修行！」

運道生只回了這麼四個字，身形緩緩消失在二人的視線當中。

望著對方的背影，敖武怔怔出神，像是有些不解。

應天恩為其解釋道：「運道友生性孤傲，古道友和他先前有些爭端，此番聽聞了古道友有意準備衝擊帝關之事，怕是心中鬱悶，不願落後於古道友。」

「原來如此……有點小爭端，其實也是好事。」

敖武笑了笑，「還記得你我和運族弟年少之時，亦是從爭鋒中崛起，不爭何以稱雄，何以撐起龍族重擔？」

「嗯！此言不虛。」

應天恩頷首，「敖道兄已經成帝，古道友和運道友也已劍指帝境，我也不能落後太多，如此，我也該去準備準備，尋訪成帝契機。」

說罷，他亦起了離去之意，拱手作別。

「那便等你們三位的好消息了。」

敖武知曉修行之事不能耽擱，於是也不多作挽留，目送應天恩離去。

…………………………

萬籟俱寂！

隨著諸天各界大環境的逐漸安定，以及敖武成帝，龍墟也漸漸恢復了以往的常態，少有喧囂，甚至要比以往顯得更加靜謐。

實際上，魔種禍亂和無塵天流竄出的外道邪魔這兩個隱患解決之後，整個九天十地都變得異常的安靜。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場盛世大戰之後的偃旗息鼓。

一方面，神墟和神靈海的至尊戰遲遲沒有出結果。

時間一長，芸芸眾生慢慢誕生出深深的麻木和疲憊感，也就沒有一開始那般提心弔膽了。

另一方面。

雖然因共工氏初祖而起的這場劫難，沒有發展成最恐怖的末日浩劫，但各種禍亂和動蕩，對眾生的認知都造成了很大的衝擊。

許多天驕強者見識到了什麼叫真正的血流成河。

還有人在魔種和四位大巫禍亂、外道邪魔肆虐當中看見一個又一個的星域被屠。

甚至於一些人眼睜睜地看著至親好友死在自己的身前，乃至於一整個家族，或一整個族群，又或所屬的整個宗門道統被屠滅。

這些慘痛的經歷讓許多人清醒了過來，認識到了自己在各方面的不足，更認識到一個人在大世風浪面前是多麼的渺小。

他們開始閉關、苦修，想要儘可能地提升自己的實力，力求在下一場大世風浪來臨之時，為自己和身邊的人多增添一些生存下去的資本。

既不再過度追求名與利，而將目光轉移到提升自身實力上面，自然也就少了許多爭強鬥狠。

而這……正是九天十地異常安詳的原因。

不過。

這種安詳只存在於帝境之下，諸天各界的成帝者們依舊背負著艱巨的任務。

共工氏初祖麾下的四位大巫，其中的雨師和守屍奴還沒死，依舊在潛逃當中。

各路至尊都去圍剿共工氏初祖和神靈海的那位域外至尊，剩下的一些至尊連這種關係到整個九天十地存亡的大戰都沒有去參加，自然是無法脫身。

所以，追殺雨師和守屍奴的任務，也就落在了至尊之下的那些成帝者手上。

…………………………

人間界海。

風浪拍打著一座島礁。

島上生機盎然。

忽然間，一陣咿咿呀呀的聲音傳來。

鬱鬱蔥蔥的叢林聳動，一隻只獼猴在林間跳躍穿梭。

這是一個猴群的棲息地。

一滴海水隨風拍打在島礁上，落地化作一尊水人。

這讓島上的整個猴群感到不安和恐懼，紛紛縮成一團，躲在叢林的角落，不敢出聲，彷彿在面對至高無上的命運主宰。

水人緩緩走入叢林，於深幽處見到了一隻老猴子。

老猴子蹲坐在一塊岩石上，和那些身強力壯的年輕獼猴們相比，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好似他是另一個物種，不屬於這個狹隘的島礁世界。

水人來到老猴子面前，突然間跪了下來，以大禮參拜。

這是不可思議的一幕。

諸天成帝者見了都會發怵。

只因這個水人不是別人，正是共工氏初祖麾下四位大巫中的雨師。

這可是一位帝境六重樓的強者，實力強大到甚至可以從一堆成帝者的圍捕下逃脫。

放眼整個九天十地，這樣的人物需要向誰參拜，哪怕是帝境八重樓的至尊也不行。

可他還是跪了。

雨師雙膝跪在地上，俯首投手，額頭貼地，傳出一道恭敬的聲音。

「天主！」

這是動人心魄的兩個字，若是傳出去，整個九天十地都會因此爆發出一場大地震。

古往今來，能讓這位不可一世的大巫，恭恭敬敬喊上一聲『天主』之人，僅僅只有一位而已。

共工氏初祖！

他出來了，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神墟，來到了這裡。

「起來吧。」

岩石上坐著的老猴子開口，聲音似乎有些虛弱，給人一種有氣無力的感覺。

「天主，神墟一戰……」

雨師站起身，欲言又止，彷彿來這裡見面也是一件很突然的事情。

「敗了。」

老猴子取出一個酒葫蘆，裡面裝滿了一種血酒，極烈、極強，一位問路大帝喝上一口多半都要爆體而亡。

因為那是至尊血釀成的烈酒，蘊藏著恐怖的至尊神威。

但在這隻老猴子這裡，這至尊血釀成的酒也只是酒而已。

他舉起酒葫蘆，仰頭痛飲一口，借著酒勁掩去眼中的失意。

「爾時英雄，彼時英雄，他們說的不錯，本帝還是小覷了當代的人傑。」

他看出了雨師的忌憚，輕笑一聲，「所以……敗了就是敗了，沒有什麼可避嫌的，若心中有想問的，痛快問便是了。」

「是。」

雨師恭敬聽訓，而後問出了內心的疑惑，「既天主未勝，如何能從神墟脫身，那幫當代的至尊呢？」

「本帝身具炁化神明體，大禹殺不了本帝，道祖殺不了本帝，他們又怎奈何得了本帝？此番一戰，雖難以一勝多，但豈會連脫身都無法做到？」

老猴子笑了笑，「此時此刻，他們都被本帝反封在了神墟。」

說話間，他信手一抹，空間如光鏡，照映出九天十地的另一面。

無盡虛空當中，赫然存在著一個無比巨大的石球，宛若一顆急速墜向九天十地的隕星。

可世上哪有那般巨大的隕星，那石球龐然無邊，堪比一重天地，一方大界。

「那是……神墟！」

見此一幕，雨師瞳孔猛地一縮。

那巨大的石球赫然就是神墟。

這是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無盡虛空和十天十地類似於一面鏡子的裡外，相互依存，彼此不分離，共存於這座無垠的天道世界。

虛界和實界雖有邊界，但卻無法用肉眼窺見。

如在十天十地，看不見虛空，在虛空中，看不見十天十地。

可這一刻，神墟具象化了，邊界輪廓完整地顯現了出來。

這自然是身旁的這老猴子所為，以自己和不周山神杖的無上偉力，引來碎石與塵埃，封住了整個神墟，鑄造成了那層『石皮』。

石球的表面，還存在著一根根火焰鎖鏈，粗壯如天河，又像是一張大網，將整個石球籠罩。

順著這一根根鎖鏈，可以找到一個共同的盡頭。

那裡，赫然存在著一隻巨大的老鳳凰。

鳳鳴聲高亢，響徹整個虛空。

那隻老鳳凰全身仿若由世間最熾熱的火焰化成，奮力扇動遮天的雙翼，朝著石球的另一個方向飛去。

它在拉動整個石球，讓神墟遠離九天十地！

強如雨師，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這是何等的偉力，居然能拉動一重天地，一方大界？

這簡直就是一幕仙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