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中旨,范家
碰的一下,一塊筆洗正正的扔在了他的額頭上,王體乾哀嚎一聲。
「陛下饒命!」
朱由檢看了一眼他,淡漠的說道:「想死,直說!」
「朕讓你查,你就查,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是不是最近朕對你寬宥了些,狗尾巴又翹起來了?」
王體乾頭如搗蒜,額頭鮮血直流,但卻一個勁兒的求饒。
「奴婢,知錯,奴婢知錯。」
朱由檢冷哼一聲:「做好自己該做的,礦監,稅監,整頓的如何了?」
王體乾心中叫苦,這裡涉及了太多的事情,他剛剛接任還沒來的及呢啊。
但此時陛下問了,又不能不說。
硬著頭皮說道:「給奴婢兩個月,保證完成任務!」
朱由檢冷笑:「兩個月嗎?好,兩個月不出成果,自己去詔獄找韓一良領死!」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
相比於先帝,王體乾覺得,當今更像是一個皇者,最起碼他看到當今是真的心慌,心裡也升不起任何敢反叛的心思。
「滾吧,讓東廠番子傳旨,著盧象升進京!火速!」
王體乾這才如蒙大赦滾了出去。
次日,內閣中,施鳳來剛剛走進房間,喝了一口茶,這幾天他日子難過啊,抓了不少的言官,也抄了不少人的家,所獲甚巨,但可惜,一毛錢沒撈著,因為錦衣衛跟著呢。
誰敢動手?
但這還不是最讓他難受的,難受的是,最近很多讀書人對他大肆抓捕言官,哪怕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也是頗有微詞。
坊間已經有傳聞了,說他這個首輔不稱職!
專門和讀書人作對。
甚至,很多江南的老友,以及一些豪紳,也給他來信,詢問為什麼。
真是疲於應付。
他很委屈,事兒我乾的,罵名我擔著,好處是一毛沒有啊。
但這還只是開始,就在剛剛,宮內又傳出來了消息。
幾位重臣,再次聚首。
施鳳來喝了一杯茶,無奈的說道:「幾位,又出什麼事了?老夫最近真是沒工夫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內閣的事兒,你們做主就好。」
臉上滿是疲憊。
其中一人苦笑:「首輔啊,不是我等非要打攪您,而是最近陛下不對啊。」
施鳳來頓時一驚:「什麼意思?」
戶部尚書郭允厚,嘆口氣:「陛下在這短短几天之內,下發了幾道聖旨。」
施鳳來不解:「陛下下發聖旨不是應該的嗎?有什麼奇怪的?」
說實話,這幾天他忙,還真沒沒顧上。
郭允厚苦笑一聲:「是正常的,但全都是中旨,所有聖旨沒有經過內閣!都是由司禮監蓋印,直接下發的!」
轟的一下,施鳳來腦子不夠用了。
呼吸濃重:「啥?沒經過內閣?你們幹什麼吃的?」
這是要出亂子的啊。
天下誰人不知,聖旨下發,甚至朝中大事,都需要進行內閣票擬,各方商量出一個結果,內閣蓋印,皇帝蓋章,然後才可以下發。
這也是士大夫集團,也就是所謂的什麼黨控制朝堂的最重要的手段。
說嚴重點,這是天下與皇帝互相妥協的過程。
但,中旨呢?
就是陛下自己說啥是啥,根本就沒有經過內閣,直接內批了,說句不好聽的,長此以往,他們內閣就廢了。
這是極壞的。
是絕對不能忍受的。
所以施鳳來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皺著眉:「陛下中旨都幹什麼了?」
郭允厚無奈的說道:「先是把袁崇煥提拔為薊遼都督,然後孫承宗啟用,擔任大同總兵,督師,並加封兵部尚書銜,以及賜爵忠勇伯,就在今天,又傳來消息,大同知府盧象升又被中旨召見進京!」
樁樁件件,全都是大事!
每一件都是必須經過正規流程走的。
但,卻一個都沒有經過內閣。
施鳳來很想說一句:「小皇帝,你跟我們玩呢?」
一陣的沉默。
「陛下這是想幹什麼?此事絕對不能忍,若是長此以往,我們這些所謂的閣老,如何對得起天下?」
其餘人也出聲了。
但,施鳳來可不是硬骨頭的人,此時他見識了小皇帝的手段,有點嘬牙花子,不想出頭。
支吾了幾句。
「不如我等先行進宮問問陛下?若是朝堂上直說,可能有逼宮的嫌疑啊。」
一群人震驚的看著施鳳來。
這也能忍?
有人不由的說道:「首輔,您是內閣的首輔啊,您若是不出頭,誰出頭?若是讓天下人失望,長此以往,全都由中旨下發,國將不國啊!」
這是官吏集團跟皇權的鬥爭,可這個名義上的官吏集團領頭人,卻如此軟弱。
怎麼能行?
「對,若是首輔大人不願意,豈能堵的住天下悠悠眾口?」
施鳳來無奈了,怎麼天天這麼多事兒啊。
他就想老老實實當這個首輔,怎麼誰都不讓呢?
無奈的說道:「此事,我會考慮的。」
說完,急匆匆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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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一群人看著施鳳來的背影,忍不住的啐了一口。
「早就知道施鳳來是個骨頭軟的,但沒想到是這麼軟!」
「此事,我等絕對不能坐視。」
「是啊,陛下剛剛登基,很多事還是要由內閣來幫助啊。」
一人一句,商量對策。
前往大同的路上,孫承宗心思沉重,這幾天他也從沈青的口中知道了許多事情,包括那些商人賣國走私的事情,他從基層來,自然知道這些商人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心中思考著對策。
真要是讓施鳳來查,最後恐怕查不出什麼。
想到這裡,跟沈青說了幾句。
沈青笑著回答:「指望他們,哪裡能查清楚。」
「閣老可知我等是什麼身份?」
「為何又要陪著您上任?」
孫承宗皺皺眉:「錦衣衛啊。」
沈青哈哈笑道:「是啊,錦衣衛啊,但我們出自北鎮撫司!新任鎮撫司副使已經在我等之前秘密前往了大同。」
瞬間,孫承宗心頭一凜。
說實話,他出自東林,是正統的文人,對於錦衣衛,東廠這樣的地方是天然的反感,但有時候不得不承認這些地方,有著他們比不上的優勢。
那就是,皇權特許!
尤其是北鎮撫司!
孫承宗倒吸一口涼氣:「陛下想做到什麼程度?」
他猛然想起,居然把自己這個老將,閣老,文人領袖,調任過去鎮場子,陛下絕對不是想要一個小動靜。
沈青聞言,眸中露出了殺意:「那得看他們究竟做到了什麼程度,如果只是小打小鬧,我等也不會抓著不放,但若是做的太過,可能血流成河!」
最後四個字,孫承宗感覺無比的沉重。
「老夫剛剛履任,需要一些時間掌控大同兵馬的,而且這些人能運出去貨物,自然不是自己一個人,我建議還是從長計議!」
沈青聽懂了孫承宗說的是什麼。
那就是可能大同的官吏,乃至於駐軍都有牽扯。
但卻輕聲說道:「閣老多慮了,來之前,陛下已經給我等旨意,可調動一切力量,辦成這件事兒。」
「而且,誰參與進去了,也有了些美目,到時候,閣老只需要按名單來,應該出不了大亂子。」
孫承宗愕然,隨後一陣的苦笑,看向京師方向。
第一次,他覺得的這個新帝有些可怕。
這是讓他出來當擋箭牌啊。
可,他不得不幹!
這些人確實觸動了大明的底線,作為一個正直忠君的人,他忍不了一點。
「陛下,厲害啊。」
......
山西境內,一隊足足上百的馱馬隊,趁著深夜從山中出發,大片的火把,遠遠看去好似一條火龍,其中一個管家模樣打扮的中年人,吹了個口哨。
火龍行動。
按理說,這等規模,山下的守軍只要不是傻子,就不會看不到。
但誰讓范家打點足了呢?
出發之後,管家笑著跟旁邊的年輕人稟報:「少爺,都安排好了。」
馬車裡,少爺一身錦袍,拿著一把摺扇,微微搖晃。
「好,那些守軍都打點了嗎?」
管家連忙說道:「您放心吧,都打點好了,這些餓狼要是不餵飽了,哪能行!」
少爺范斌笑了笑:「做買賣,不要怕花錢,該花的錢就得花。」
「這一趟走商,不在乎這三瓜兩棗的。」
「對了,那皇太極這次可是說了,要出大價錢買咱這批貨,囑咐好家人,看顧好,回去以後人人有賞!」
日前,那努爾哈赤頭領死了,他兒子皇太極接任了,頭領之位。
剛剛上位,為了穩定形勢,可算是費了不少力氣。
尤其是那些所謂的貴族,更要安撫好。
所以,跟他們訂購了一大批好東西,糧食,甚至還有軍器。
光是定金都讓費范家吃了個飽。
管家聞言,趕忙說道:「都交代下去了。」
一夜無話,從大同出發的商隊,一路暢通無阻,來到了張家口。
入城時,按照老規矩,亮出了自家的牌子,準備通過。
但,今天守門的人有些眼生,管家有些疑惑。
笑著拱手:「軍爺,我們都是山西的行商,平時不都是老五負責守門嗎?怎麼今日換了人了?」
說著,還把一把銀豆子,塞入了守衛的懷中。
守衛感覺到了管家的動作,露出了笑容:「老五啊?」
咧著嘴,明明是笑著卻那麼的猙獰。
「被殺了!」
唰的一下,管家愣住了。
「被殺了?」
管家趕緊再次提人:「那郭副將可在?」
又是一把銀豆子。
守衛嘻嘻的說道:「也被殺了!」
管家傻眼了。
啥情況啊。
這不對啊。
怎麼都被殺了?一個守衛死了,還有情可原,但這堂堂副將死了,怎麼都不對啊!
副將,那可是宣府部隊的二把手啊,也是他們走私的重要一環。
范斌看到久久不入城皺眉喊道:「何事?為何還不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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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連忙小跑著回稟。
范斌也十分的震驚,皺著眉。
「出事了?」
不過倒也沒有怕他們的背景遠不止於此。
管家來到了守衛旁邊:「還請這位兄弟行個方便,咱這些貨都怕曬,得抓緊時間進城啊!」
可守衛依舊笑吟吟的說道:「那可不行,上頭說了,所有入城的貨都得檢查,說有走私之人要走這條線,必須好好檢查。」
管家頓時額頭露出了汗漬。
走私?
難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以前沒有過啊。
守衛看到管家不說話:「你們還進城嗎?」
這好似靈魂之問,進城人家就要檢查,不進,那豈不是說,他們這批貨有問題?
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這時候,范斌也察覺到了不對,從馬車上下來,拱手說道:「學生范斌,見過這位軍爺,宣大總兵乃我父舊友,還請通報一聲,學生必有厚報。」
而,那個守衛哈哈的笑了。
「你說的是哪位總兵啊?」
「今天你別說是舊友,就算是是你爹,不檢查也進不了城!」
這.....
范斌終於有些懷疑了。
看著守衛的樣子,決定退一步。
擠出笑容:「好,既然如此,那我等先在城外等待一下。」
檢查是不可能的,他們這批貨全都是違禁品,從鹽鐵,到糧食,全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準備派人快馬去報信,問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兒!
可,剛剛退後一步,守衛卻微微一擺手:「走?恐怕是走不了了。」
頓時,范斌震驚的看著他。
隨後,呵斥:「小小守衛,口出狂言,你可知我是誰?」
「這是范家的貨,在張家口當兵吃餉你不知道範家嗎?」
這裡都快被他們蠶食成了大本營了,從上到下,哪個衙門沒有他們的人?
一個小兵也敢口出狂言他真是忍不了了。
可,只見那守衛微微揮手。
瞬間,就聽到了一陣馬蹄聲,緊接著一群身穿黑色緹騎出現,為首之人身穿飛魚服,腰挎綉春刀,滿臉冷意,看他好似看死人一般。
「圍了!」
緹騎上百,奔跑起來氣勢驚人,轉瞬之間,便已經圍住了他們。
而,商隊的護衛,也忍不住的抽出隨身的武器。
范斌面色難看:「敢問這位錦衣衛的上官,我等只是商賈,何至於此?我是山西范家范斌,我父與錦衣衛副使也有些交情,能否給個面子?」
說著就要湊過來。到了這時候,他還以為錢能平事兒呢,這也是多年養成的習慣。
但沈青此時卻滿臉的冷意:「你跟誰有交情,等到了獄里再說,到時候有你說的。」
「范家?抓的就是你們范家!」
「所有人,敢抵抗者,格殺勿論!」
霎時間,緹騎之後,又跑出來了足足數百士兵,虎視眈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