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此子最不孝
劉異渾身髒兮兮、濕漉漉的回到村裡。
村口一群神獸正在跳竹馬,其中就包括阿蘭。
裡面屬她叫得最歡。
「駕,駕,沖啊,給我沖。」
自從打贏王小牛,她現在已然成為低齡童的新晉孩子王。
看見劉異后,小丫頭停下來,遠遠喊道:「異表兄,你也去摸魚了嗎?」
往常大表兄劉奇捕到魚,總會分她家幾條,所以阿蘭很期待。
劉異一臉苦笑:「我不如你奇表兄技藝好,一條都沒摸到,還掉河裡了。」
「太遜了。」
小屁孩們被他的狼狽逗得哈哈大笑。
他望著阿蘭的燦爛笑容,忽然覺得應該獎勵小表妹一套練習題做做。
可她還沒上學…那就先從上蒙學開始吧!
你等著!
讓你笑我,劉異陰暗地想。
回到家時,他老爹和大哥已經去了田裡。
劉異從小身體不好,他家農活都落在了劉根生和劉奇身上。
劉異梳洗一通后,越想越不對勁。
他總覺得與李家兄弟的梁子沒結這麼大,他們怎能一上來就動刀子呢?
除了李匹那件事,他又實在想不出到底哪裡得罪過他們。
快到中午時,他下了一陶罐面片湯,在這邊叫餺飥。
又打了兩個荷包蛋在裡面。
劉異要給田中的父兄送飯。
有農活時,家裡吃三頓飯,他老爸和大哥中午不回來吃的。
他家除了種植粟谷外,還種了小麥。
現在正是麥收的季節。
劉異走在田埂上,微風吹過,入眼儘是此起彼伏的疊疊麥浪翻滾,一片金黃。
他遠遠看見劉根生和劉奇,一人頂著一頂笠帽,在麥浪中間一邊哼歌,一邊熱火朝天地干。
他們身後已經堆起一捆捆的麥稈。
劉異將吃食放在棚下陰涼處,這爺倆樂顛顛地走了過來。
劉根生笑出一臉褶子,諂媚道:「就知道我家二郎最孝心,晝食送得剛好,我和你兄長都餓極了。」(晝食,午飯。)
劉奇歪頭詫異:「阿耶,你剛才不是這樣說的,你說二郎定還為趙家的婚事生氣,此子最不孝,搞不好中午會餓死咱倆。」
劉異面無表情,歪頭看自己老爹,看他怎麼狡辯。
劉根生習慣性地死不認賬。
「我哪有說過。是你說二郎最近飯量見長,搞不好不等把飯送來,路上就偷吃沒了。」
劉奇沒想到被老爹擺了一刀,他馬上反擊。
「你若這樣,就別怪孩兒無情了。二郎,他剛剛還說,你虛成這樣,怕是不能人道,有人家看上就不錯了,你還挑三揀四的,一點自知之明都沒。」
劉異直視劉根生,似笑非笑地問:「你懷疑我不能人道?」
「沒有,絕對沒有。」
劉老叟迅速脫下線鞋,抄起鞋底扭頭對著大兒子就是一通爆錘。
「小兔崽子,就你一天到晚離間我們父子感情,二郎之前明明很黏我的,現在不讓抱也不讓親,都是你挑唆的。」
劉奇向來大杖走,小杖也不受,立馬逃開。
「劉老叟,二郎多大了,誰還要給你親,該有點自知之明的是你。」
一個前面跑,一個後面追。
兩人圍著涼棚做起了圓周運動。
「不孝子,你別跑。」
「那你別追。」
噗~
噗~噗~
劉異本來一直板著臉,此刻終於破防,爆發出煤氣罐罐漏氣一樣的笑聲。
他們家三條光棍,日常性的兩兩抱團,diss不在場的第三人。
一旦三人湊齊了,就開始互相拆台,彼此挖坑。
全爺們組成的小家庭,過得比宮斗劇都熱鬧。
笑完后他再次聲名立場:「送飯不代表我妥協,娶趙美娘的事,我還是不同意。」
劉根生停了下來,嘆口氣,彎腰穿回鞋子。
「你這兒郎,要不先納采,阿耶還能坑你不成。」
「你坑的還少啊?」
他們吃飯時,劉異跟他倆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
「村東的李家好像跟咱家平時沒啥來往哈?」
劉奇口中的面片還未咽下,含糊回道:「來往個啥,他家一個個橫行霸道的,我見著都繞著走。」
很符合他的個性,從心。
劉根生抬眼瞅瞅小兒子:「還為昨天李小六的事生氣?你這兒郎最近脾氣可真大,不就濕了幾炕被子嘛。」
「不是被子的事,你倆最近沒得罪過村東的李家吧?」
劉根生和劉奇疑惑地盯著劉異。
「得罪他家幹啥,二郎,你又想作甚?」
「那個李家可不好惹,聽阿耶的話,別去招惹他們。」
劉異明白,問題應該不是出在這爺倆身上,禍根還在自己這。
聊天到最後,劉根生指著面前一大片金燦燦的麥田對他說:
「來年咱家就有牛了,旱地耕著也不會太累,阿耶可以伺候得再精細些,爭取讓我兒一年到頭都能吃到麵食。」
突然間,劉異有些不忍心再責怪劉根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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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貪財賣了兒子的婚事,可也都是為了養活一家子。
只是趙美娘他真沒法娶,下不去手。
如今能打消他老爹與趙家聯姻念頭的唯一方法,就是在他爹面前攤開更多的錢。
得開始搞錢了。
後來,劉異賴在田中非要幫忙,熬到傍晚時分才跟劉根生和劉奇一道回去。
爺仨拉了大半車的麥子。
到家后,卸完車,劉根生去林阿娘家還牛車。
劉奇去秦伯家還鐮刀。
劉異留下來做晚飯。
晚上吃得簡單,蒸個蔬飯配菹菜就好。
蔬飯就是把藿菜剁碎了,和小米一起蒸熟。
劉異剛把熱騰騰的蔬飯從甑里盛出,劉根生和劉奇就回來了。
吃飯時,又到了爺仨的八卦時間。
這次,首先打開話匣子的是劉奇。
「你們知道嗎,秦伯父說李家出事了。」
他爹接茬:「我也聽你林阿娘講了,李家五郎今早上不知怎麼掉河裡了。」
「你們說怪不,李五郎平時水性多好啊,還能溺水?」
劉奇捕魚時,經常看見李家兄弟在河裡玩水。
劉異不以為意:「善游者溺,善騎者墜,有什麼好奇怪的。」
他猜到李家不會把與自己惡鬥的事情講出去。
如果讓別人知道他們兄弟聯手連個病秧子都收拾不了,以後同村的人誰還懼怕他們家。
劉異說完,發現劉根生和劉奇紛紛停下筷子,以奇怪的目光盯著他看。
「二郎,你真中邪了?」劉奇疑惑地問。
劉根生扭頭敲了大兒子一筷頭。
「凈瞎說,二郎肯定是星宿轉世,我就說咱家二郎無師自通嘛,現在說話都跟教書先生一樣,文縐縐一套一套的。」
白天得罪了小兒子,他現在正積極努力地修補父子感情。
「他是星宿,你打我作甚?」
劉奇裝得很委屈,趁其不備又給自己盛了一大碗飯,迅速掏空了盆底。
「小兔崽子,你倒是給二郎留點呀。」
劉根生搶過大兒子的碗,生生剜走一大勺到自己碗里。
劉異:「……」
那你倒是給我也剜一勺呀?
在他家吃飯,跟大學生軍訓似的,想吃飽全靠搶。
他現在合理懷疑原劉異就是被自個父兄活活餓死的,或者氣死的。
沒得吃,他只有繼續聊剛才的八卦。
「李家老五,還沒醒嗎?」
「醒過一次,現在發熱不退,可能嗆水太多,熬不過今晚就危險了。」劉奇含糊回答。
劉異知道是污水進了肺里,沒有及時消炎的緣故。
吃完晚飯,天剛剛黑下,他以出去消食為由離開了家。
流行病那會,他默了不少治肺炎的藥方。
李家幾兄弟已經受到了懲罰,如果他們同意梁子就這樣消了,他不妨救李老五一命。
沒啥聖母心,只是不想給父兄招禍。
走了一會,再過拐角就到李家。
他剛探出一個頭,又立馬縮了回來。
劉異將身體迅速隱藏在黑暗中。
他看見自李家屋裡走出兩個人。
是李龍和李虎,李家的老大和老二。
李虎手裡提著燈,忽明忽暗的燈光,將那張丑得很有實力的刀疤臉照得異常猙獰。
他和李龍手裡各拎了一把長刀,滿臉煞氣地走出院子。
劉異心裡咯噔一下。
看樣子這兄弟倆是要外出。
李家老五都病成那樣了,這麼晚,他們還要去哪?
該不會是我家吧?
劉異心裡突然忐忑起來。
他躡手躡腳,不遠不近,偷偷地跟在李龍和李虎的後面。
跟著這倆人七拐八繞,最終拐進了一處大院。
院牆很高,是石頭砌的,他們進院后的情形劉異就看不見了,只能聽見裡面傳出陣陣狗叫聲。
汪~
汪~汪~
「大黃,二黃別叫了,今晚上怎麼一直亂叫。兩位賢侄,你們怎麼才來?」
一個男人的聲音。
那人一邊呵斥土狗,一邊讓李家兩兄弟進屋。
劉異躲在院牆外,聽出了那聲音是萬文山。
他敏銳地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難道這事是萬文山主使的?
是因為自己搶了他大兒子的心上人?還是因為自己搶他小兒子的衣服擦屁股?
他只是懷疑,無法確定,又不能跟進去看看。
又蹲了一會,在外面干著急啥也探不到。
他決定不去李家送藥方了。
至於李老五……呵呵,先出手者賤,今夜就看你造化了。
劉異開始默默往回走。
轉彎處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突然竄出來,嚇了他一跳。
喵~
那團東西開始蹭他的褲腳。
「劉大拿?」
「你這兩天去哪了?家裡給你留的飯都沒動過。」
劉異蹲下來擼了兩下,劉大拿立刻乖順地躺平,將肚皮露了出來,還舒服得發出咕嚕咕嚕聲。
劉異揉著它肚子時,開始例行批判。
「怎麼這麼鼓,這次又偷了誰家的東西吃?」
「你的胃該不會有三室一廳吧。」
「太胖了,再胖下去,這四條小短腿就撐不起你圓滾滾的身子了。」
「再遇到那群傻狗,看你怎麼辦?」
傻狗~~
劉異靈光一閃,突然就有了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