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浮出水面
門窗緊閉的房間,只有檢測儀器發出嘀嘀的聲音,證明老人還活著。
就在這時,病床上渾身插滿管子的枯槁老人,突然醒了。
也許是感受到了親孫子的到來,老爺子那渾濁的雙眼,突乍精光。
傅挽陽看到爺爺睜眼,激動地撲了過去。
他親熱的雙手握住老爺子那枯瘦如柴的手。
「爺爺,是我,我是挽陽,您嫡親的孫子。」
傅挽晴聽著他強調的「嫡親」二字,差點沒忍住冷笑出聲。
她安靜地看著面前的爺孫二人,上演著一場溫情的戲碼。
「我的兒啊,回來了就好...就好啊。」
老爺子十分費力地抬起另一隻手,蓋在了傅挽陽的手上。
「爺爺,您一定要早日好起來,我還想承歡膝下,多陪陪您呢。」
傅挽陽竟然說著說著,便擦起了眼淚。
前世傅挽晴並不知道他這些都是演的,現在重看一次,便覺得渾身難耐、噁心不止。
她突然就不想讓他那個好弟弟,如願以償了。
傅挽晴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她齜牙咧嘴,生生逼紅了自己的眼眶,她上前一步擠開了傅挽陽的位置,學著他剛才的姿勢,同樣握住了老太爺的雙手,眼淚汪汪道。
「爺爺,我是挽陽的姐姐,挽晴,他們都說我長得像母親,爺爺也這麼覺得嗎?」
「挽晴,挽晴...」
老爺子看向傅挽晴的目光突然直發、目不轉睛,好似透過傅挽晴看到了她的母親,李婉茵。
「像,真像啊!」
老爺子口齒不清地呢喃著,聽那語氣彷彿與母親是舊相識。
「你的母親,婉茵,她還在嗎?」
傅挽晴敏銳地捕捉到爺爺的語氣中,透露著一絲小心翼翼,按理說母親只是他兒子的情人,連太太都算不上,老爺子為什麼會如此關心?
「母親在回到淮揚不久,便病逝了。」
老爺子聽后,彷彿一息之間精疲力盡,慢慢閉上了眼睛,朝他們擺了擺手。
看著他的反應,傅挽晴更加疑惑不解。
旁邊的醫護人員見狀,立馬上前道:「傅老先生需要休息,二位下次再來探視吧。」
有些事前世她並未注意,但重活一世,任何的蛛絲馬跡便會成倍地放大。
她明顯感到了老爺子的不對勁,特別是看向她的眼神,似回憶,似懷念...
難道她的爺爺與自己的母親,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傅挽陽看著自己姐姐一反常態的行為,險些掛不住臉上溫馴的假面。
他恨恨地拉著那明顯還不願離開的姐姐道:「阿姐,別打擾爺爺休息了,我們先走吧。」
傅挽晴跟著傅挽陽走出了病房,只是這一整日,她都心不在焉。
晚上,她躺在床上整理著思緒。
她回憶著前世,爺爺對傅挽陽的偏愛,死後遺囑的分配,父親對他們的疏離...
越想越心驚,如果真如她所猜測的那般,那自己又該如何自處呢...
隔壁的房間,傅挽陽同樣心神不寧。
他不安的是,自己的姐姐近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的姐姐,好像一夕之間,變得進退有禮,聰明可人。
姐姐突如其來的優秀,把本該只存在於自己身上的眼光,悉數奪走。
這讓他如何能不恨呢?
從小到大,他的姐姐,都只是他的陪襯,他的血包,以後,也只能是他的墊腳石。
傅挽陽咬牙切齒地想著,眼中怨毒的光幾乎快滿溢而出。
一夜輾轉,傅挽晴看著同樣頂著一雙熊貓眼的傅挽陽,挑起了眉頭。
「你也沒睡好啊?」
傅挽陽看著姐姐那掖的嘴臉,氣不打一處來,掉頭就走。
傅挽晴看著弟弟吃癟的背影,失眠帶來的疲憊突然一掃而空。
當眾人坐在飯桌上的時候,同樣發現了姐弟二人的不在狀態。
三妹傅容佩當先開口道:「喲,是不是睡不慣席夢思啊?」
她故意頓了頓,「哦,忘了你們連席夢思是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她看到姐姐傅挽晴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后,便沒趣地挪開了視線,睨向了傅挽陽。
傅挽陽平日本來挺能忍的,可是一想到是因為她,自己的包裹才會被打開,讓母親的靈位被冷嘲熱諷,這口氣便怎麼都咽不下去。
「確實沒睡好,可能是昨天見到爺爺太激動了,爺爺一直拉著我的手不放呢。」
「你這個私生子,憑什麼?」
傅容佩從小就最不得爺爺歡心,如今見到一個半路殺出來的私生子,爺爺都稀罕得緊,頓時怒火攻心。
正準備火力全開之時,只聽父親一聲沉穩的呵斥壓來。
「食不言寢不語。」二人便都停下了聲息,安靜吃起了早飯。
傅挽晴沒有錯過傅振華看向傅挽陽的眼神,有探究,有不悅,更多的是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傅挽晴低頭斂目,若有所思。
吃過早飯,傅挽陽再一次去看望昏睡的爺爺了,傅挽晴不想再看他惺惺作態,便一個人前往花園閑逛。
剛走兩步,便迎面遇到了二管家,傅嘉銘。
傅嘉銘看著對面梨渦淺笑的傅挽晴,鬼使神差地開口關懷道:「這幾日住得還算習慣?」
傅挽晴還是掛著那一副淺笑,從容道:「多謝關心,一切都好。」
「若有什麼需要可隨時跟我說。」傅嘉銘平日里可不會主動關心他人。
傅挽晴看到他並沒有結束話題的意思,便繼續說道:「我想去書房看看書,請問該怎麼走?」
傅嘉銘愣充一瞬,他沒想到,一個農村姑娘來到這偌大的莊園后,問的第一個問題竟是這個。
他點了點頭,「家裡有老太爺專門為子女後代設立的圖書館,裡面的藏書都是老太爺和老爺精心挑選的,所有的子女懂事後都可以自由前往。」
傅挽晴當然知道這些,因為上一世是大姐親自帶她去的,手把手地教她經商的道理。
傅嘉銘看著她一副瞭然於胸的表情,更加好奇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了。
他做了個隨我來的手勢,引著她來到思勤樓一樓的圖書館。
傅挽晴在走進來的一瞬間,往事便如風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