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一點點就好
闊別幾年的兄妹此時陰陽相隔。
子乾伸出手摸了摸子衿的頭,「你以後好好聽段姑娘的話,她答應我留你一命。別害怕,你不會死的。」
子衿像是感應到什麼,她伸手摸著眼前的虛無,哭的眼睛都睜不開,「哥。」
自從阿婆死後,她再也沒叫過他哥,總是喊他的名字,子乾也不埋怨,只會敲著她的腦袋說一句沒大沒小。
現在她喊出一聲「哥」,似乎是將時光拉回到小時候,他們有爹娘疼愛,有阿婆照顧,一切簡單又隨和。
子乾半邊空洞的眼眶,流出一行黑淚,他動了動嘴唇,「哎。」
一個活人放聲大哭,嘴裡不停喊著「哥」,一個死鬼低頭啜泣,一個「哎」字不停重複。
熱鬧的墳地變得安靜,他們看著陰陽不能相逢,心聲卻彼此相通。
顧君生側目,發現段七眼中泛起的水光,他握住段七的手,「我有點冷。」
段七抽了一下鼻子,「我也有點。」
嚴武往顧君生方向挪了挪,他也冷,但是他不敢牽手,只能靠近一點主子,希望陽火燒到他身上。
顧君生丟過去一個冷眼,嚴武識趣地又挪了回去,七年主僕情分都比不上段姑娘!
心寒!徹骨的心寒!
暗三就看清很多,主子和段姑娘在一起時,誰也別作死去沾邊。
想是想這麼想,腳還是很老實地靠近了一點,一點點就好。
子衿哭完,抹著眼淚對段七說,「多謝,我可以走了。」
「暗三,帶她去跟顏玉作伴。」段七說道。
暗三領命,帶著子衿離開墳地。
子乾遙遙招手,直到看不見人影才對段七說了聲謝。
「禮尚往來,不用客氣。」段七跟著子乾往前走,「你說的墓在哪?」
「不遠,就兩三步路。」
也許是成了鬼,對於距離沒有準數,他說的兩三步,讓段七足足走了半個時辰!
「到底還有多遠?」
子乾感覺不到累,他往前飄著,「還有兩三步,我跟你說說我妹妹解乏吧。」
「不想聽。」
子謙不管不顧,說起了他們小時候的事情,爹娘還在時,他們是村裡人人羨慕的龍鳳胎。
所以大家都和顏悅色,他們的日子也過得很開心。
加上他們長相好,更是討人喜歡。
「好多男娃娃喜歡我妹妹,都被我打跑了。」
段七忍不住問,「你也只是比她早出生一點時間,你不怕嗎?」
「不怕,他們都沒我厲害。」
「我是說後來,你不怕嗎?」
子乾頭也沒回,帶著段七爬山涉水,「怕,很怕。怕自己會死,怕子衿會死。」
「可我是哥哥,我要保護子衿,她說她不想死,我就不能讓她死。」
「可是就算我做了能做的一切,她還是被折磨了很多年,你要是不去麗城,她估計會跟著秦燦燦一起被抓吧。」
「她的長相和才學,又會被人買走折磨,謝謝你段七,替我救了她。」
段七壓下心中酸澀,「說了別謝。你是不是不記得路,怎麼還沒到?」
「到了,就在這兒。」子乾停在一處沒有名字的荒山處。
荒山腳下有一片破爛的屋舍,屋舍周圍立了很多碑。
「這裡是忠義村。」
顧君生蹲下擦著無字碑,「前朝與北國曾發生一場大戰,這裡的村民全部參軍,也全部戰死沙場,後人稱其為『忠義村』。」
段七肅然起敬,面對忠義村鞠了三躬,隨後念了一段經文,算是告慰亡靈。
子衿帶著他們繞到忠義村的後面。
「這裡埋著王誠的一些寶貝。」
「不是盜墓嗎?」
「是墓,只是不明顯,王誠有很多男寵,死了就會埋在這裡,他為了嚇唬我,讓我聽話,帶我來過這裡。」
「往下挖,我埋的東西很深。」
段七不解,「你說你被鎖在屋子裡,是怎麼把東西埋在這裡的?」
子乾揣起袖子,有些難以啟齒地說道,「我用……跟王誠身邊的一個下人做了交易,我偷東西給他,他幫我埋起來。」
「你不怕他告發你?」
「不會,他也偷東西,也有把柄在我手上。」
當時他雖然過得痛苦,卻對未來滿懷希望,總想著自己哪天攢夠了錢,然後跑出來去麗城帶子衿一起逃走。
老天弄人,計劃趕不上變化,王誠那天好像遇到了天大的事情,直接弄死了他。
「挖吧。」
嚴武開始挖墓,一鏟子下去就挖出一個骷髏頭,他壯著膽子繼續挖,挖到後面,挖出幾個小箱子。
打開裡面是金燦燦的小金條,還有一些精緻小巧的古董字畫。
「我也用不上,這些都給你。」
「太多了吧,你居然偷了這麼多東西?」段七猜測王誠應該很有錢。
子乾低頭湊上去數了數,「感覺是有點多,我好像沒偷這麼多金子。」
「你偷東西這件事,只有你跟那個下人知道嗎?」
「對。」
「他叫什麼,住在哪?」
「王誠叫他毛豆,其餘的我都不知道。」
段七記下名字,回頭找到人了再問問具體情況。
顧君生翻看那些字畫,翻出一張有走山印鑒的字,他忙拿給段七,「走山的字!」
段七接過來,顧君生將火摺子靠近了一點,照清紙上的內容。
子乾看了一眼說道,「找到了就好,這是那個你叫趙高的男人交給王誠,讓他好生收著,有大用處。」
他當時知道京城的三大書法家,看到印鑒是走山,他就偷出來準備賣錢用的。
「是字元,只是上面沒有靈力。」段七先收好,她轉而問子乾,「後來呢,你偷了這幅字發生了什麼?」
「王誠發了很大的脾氣,院子里消失了很多人,應該是都死了。我也不敢說是我偷走的。」
「趙高又送了一幅給王誠,說這次讓他無論如何要收好。」
子乾目光凄冷,「因我一念之差害死了院子里的人,也是我的罪過,所以我的結局也是我罪有應得。」
段七不知如何評判子乾所為,無心之過卻讓無辜之人喪命,他也有他的因果。
「你說一下王誠的相貌,我畫一下。」顧君生拿出筆墨,段七拿好火摺子。
「不用畫,我已經不記得他長什麼樣了,臨死之前,他把手放在我的頭上,我就忘了他的長相,忘了住所,只記得一個名字。」
段七跟顧君生對視一眼,可以確定王誠也是長生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