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敵特
平復了好久,感覺自己又行了,李安然這才將卷宗重新打開,沒想到胃裡反應巨大,趕緊跑到旁邊跪在地上,對著痰盂罐就嘔吐起來。
這一吐就吐了個昏天黑地,走廊上有人經過看見,連忙把李寧波喊了回來。
直到膽汁都快吐沒了,李安然這才頹然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辦公室里瀰漫著嘔吐物的酸臭味,圍觀的人趕緊打開窗戶散味。
有個女公安跑出去打來水給李安然漱口,有人端來臉盆毛巾讓他洗臉,有人換了新的痰盂罐。一陣亂鬨哄后,李安然才擺擺手,「我休息一下就好。」
「你小子,真能裝。」李寧波伸手在他背上用力擼了幾下,「沒事,吐著吐著以後就習慣了。叔當年第一次開槍打死人的時候,也吐了……」
李安然聽到這裡,一把推開他,又跪在痰盂罐前狂吐起來。
這一夜,他是在市局宿舍里睡的,一睡就睡到了大天亮。直到外面有哨聲響起,他才幽幽醒來。
等他起床,才發現自己的衣服換了,也不曉得是誰的,有點小,綳在身上很是不舒服。
「醒了?來吃點熱乎的。」李寧波推開門進來,手上拿著兩個鋁盒,一股白粥的清香就鑽到了李安然的鼻孔里,隨即肚子就開始「咕咕咕」叫了起來。
聽到李安然肚子叫,李寧波不由大笑起來,「好傢夥,終於知道肚子餓了。趕緊吃了,吃完了回家,這案子你不用管了。」
「不用,我能適應。」李安然接過鋁盒,也不顧燙吃口粥啃一口饅頭,連鹹菜都顧不上吃,幾下就幹了個精光。
對他這種吃法,李寧波早就司空見慣,部隊里吃相難看的海了去了,他這樣還算文明的。
「你確定?不要硬撐,到時候又要吐。」
「我可以的。」李安然是個不服輸的性子,否則也不會打下偌大的事業。他清楚這種生理不適,習慣了就一定會好的。
等他再次坐到會議室里,看到腿邊一個大鐵筒,桌上滿滿一茶缸熱水,心裡不由苦笑,看來大傢伙對他信心不足啊,居然全部都準備好了,就等他吐呢。
不管他願不願意,終究他還是吐了,好在這次就吐了一次,就再也沒有吐過。
卷宗裡面的內容他仔細查看了好幾遍,這一次他胃裡的反應就很小,忍一下就過去了。
死者崔鑫是一個很普通的街道辦事員,五十八歲,還有兩年就可以光榮退休了,沒想到居然被人殘忍殺害。
根據卷宗反映,這人平時工作非常積極,單位對他的評價很高。
工作簡歷非常簡單,解放前專科學校畢業后在偽政府里干過幾年普通辦事員,解放后經過審查,就到了街道辦里做了辦事員,主要原因是因為他識字,而且過往沒有什麼劣跡,所以才會有了這個工作,一直干到現在。
感情經歷也很簡單,解放前娶了一個農村媳婦,生下了一個女兒。他的妻子在十幾年前帶著他們唯一的女兒去了農村生活,所以這些年來他基本上就是單身過活,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請假去鄉下探親。
一張紙,二三百字,就寫盡了崔鑫的一生,平凡,毫無波瀾。這也是絕大多數人都人生寫照,畢竟波瀾壯闊只會屬於少數人。
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被人綁縛成粽子一般,然後用割喉這種手段結束了生命。
李安然怎麼看都覺得彆扭。
一個積極工作與世無爭的人,哪怕得罪了人,頂多被人用刀捅死,絕對不會綁著被人殺死,這不符合常理。
殺人哪有那麼好殺的?兇手又不是神經病,神經病也不會把人綁了再殺。而且疑點最大的,是崔鑫的手指有三根是被外力拗斷的,說明他死之前應該是受過刑罰的。
結合兇手家裡的地道,一股子諜戰味道撲面而來。這崔鑫該不會是殘留的暗子,手裡掌握著什麼機密,被人盯上了吧?
合上卷宗,李安然閉著眼開始推演各種可能。這一推演不要緊,各種劇情紛至沓來。什麼諜戰啊,什麼黑道仇殺啊……如果是前世那些個腦洞大開的編劇們來編寫劇情,估計能寫出不下幾十種劇情來。
按照他的認知,案件的主要要素包括犯罪行為、犯罪主體、犯罪客體、犯罪結果、因果關係和犯罪主觀等要素。反觀這個案件,基本上啥要素都沒有,逃跑的那個人,也只能算疑似犯罪主體。
卷宗上內容已經反覆研究了好多遍,雖然感覺上有點疑問,但是都沒有證據鏈支撐,只能算是疑問。
李安然合上卷宗,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轉頭看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精神忽然有些恍惚,感覺這情景有些似曾相識,彷彿他置身在某一個世界里,也是這樣看著窗外的天空。
突然間,他自己莫名其妙笑了出來。
這種現象在心理學上被稱為海馬效應,幾乎每個人都有過這種現象。有的人在過去夢境裡面經歷過,有的人只是感覺自己經歷過。這種現象有很多解釋,原本最為離奇的解釋是平行宇宙。
無數個平行宇宙裡面有無數個自己,他們同時在經歷同一件事情,然後因為選擇的不同,人生開始走向分岔路口。簡單說就是無數個自己經歷了無數個不同,最後有了無數個結局。
這無數個自己因為某種未知的原因產生了交集,於是才有了似曾相識的海馬效應。
原本李安然認為這是最扯淡的解釋,但是他重生后,就對平行宇宙就產生了極大興趣。無他,他自己就是最好的證據。
「嘟嘟嘟……」房門被敲響。
「請進。」李安然收斂心神,看到房門被人推開,一個年輕的公安走了進來。
「李安然同志,處長說如果你看完卷宗了就過去一下。」
「知道了,謝謝。」李安然站起身收拾好卷宗,跟著他上了樓。
辦公室里坐了好幾個人呢,幾乎人手一根煙,滿屋子煙霧繚繞,彷彿著了火似的。
看到李安然進來,其他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昨天下午的神奇表現,已經傳遍了整個市局,很多人都對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小伙有著極大興趣。
「卷宗看完了?坐這裡,小張,給李安然同志倒杯水。」李寧波很是熱情,甚至起身親自拉來一把椅子,讓侄子坐在自己身邊。
旁邊一個四十左右的公安掏出香煙遞給李安然,「來一根,特供煙,外面有錢也買不到的。」
李安然趕緊站起身,伸出雙手恭恭敬敬接過來,「謝謝。」
等李安然點著煙,李寧波才咳嗽了一聲,「剛才大家的意見提的都很好,接下來我們聽聽李安然同志的,看看有什麼新的思路。」
李安然被他這麼一說,一口煙嗆到肺里,咳嗽了好一陣,才含著眼淚回答,「我……咳咳……沒……咳咳……意見。」
眾人看著眼淚汪汪的李安然都鬨笑起來,那個發煙的公安更是拍著他的後背大聲說道:「看把你嚇得……就說說你有什麼心得,說錯了也沒關係。」
穩了穩心神,李安然開口說,「卷宗我看完了,死者崔鑫是個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這種人應該不會有死仇,也不該有什麼巨大的利益衝突。他在被殺前遭受過刑罰,死狀又如此慘烈,我感覺這個人就不應該是個普通人。」
所有人都安靜聽著他說話,連咳嗽的人都沒有,整個房間里都回蕩著他的聲音。
「不普通的人卻有著極其普通的簡歷,我個人感覺這個人的背景需要重新調查,而且要大規模仔細調查,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
「那你覺得要查到什麼程度?」叔叔李寧波出言詢問。
「從他出生開始查,要做到每一個年齡段都需要有人證,而且每一個人證也需要複核。」
「嘶……」房間里發出一陣陣吸冷氣的聲音。
要知道解放才三十年,要從出生開始查,意味著要倒查解放前二十八年歷史,這難度不是一般大,而是巨大無比,可以說是無法完成的任務。
發煙的那個公安眉頭緊皺,「為什麼要這麼查?你在懷疑什麼?」
「我懷疑他是敵特。」
這句話出來,房間里頓時就發出來嗡嗡嗡的議論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