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阿熏婆婆
他在厲三娘手下習武時,便常年忍受著這樣的痛苦嗎?
否則如何才能做到,痛到此般境地,卻能一言不發?他甚至都不曾呻吟一聲。
顧瑾珩額頭的汗順著裴奈的手指淌下,皮膚幾乎沒有活人的血色,白得駭人,卻有著病態的美感。
裴奈心跳得厲害,明明知道不該如此,卻還是迷失了神智般,在無人能夠發現的情況下,用拇指摩挲過他的唇瓣。
顧瑾珩非但沒有排斥,還順勢將她的手指含入口中,用牙齒輕咬著,似在宣洩自己的痛苦,又更像是在給裴奈回應。
韓睿澤、達奚安等人都在旁邊。
眾人都已極盡疲乏,此刻席地而坐,都在抓緊時候休憩,補充體力。
尤其韓睿澤,雖然蠱毒已解,可是毒性也傷了他的元氣,令他內息紊亂,短時間無法完全恢復,他正靠在石壁上,閉眼調整內力,眉頭緊鎖。
酥麻的咬噬感從指尖傳來,在周圍布滿人的環境下,裴奈感覺從手延伸到心,都有些難耐的發癢,這也令她紅了耳朵。
不知道顧瑾珩是否察覺到她的反應,他只是眨了眨眼,並未說話。
理智讓她將手指收回,裴奈向周圍人問道:「有沒有冷水和手帕?我替他擦拭,降降體溫。」
近衛去找原住民,很快搬來水盆和乾淨的白帕。
裴奈將手帕浸在水裡,撈起后擰乾,替顧瑾珩擦拭著他的額頭和脖頸。
這一幕裴奈恍然覺得有些眼熟,隨即反應過來,那日她在花雲寨酒醉,便是顧瑾珩一點一點替她擦凈了臉。
只不過今日對調,交換了被照顧的人。
裴奈想著,下意識舔了下唇,緊接著卻被顧瑾珩捏了捏手。
他的眼底有什麼在氤氳流動。
裴奈再不敢逗他,乖乖替他擦拭皮膚,緩解他的高熱。
終於,張晟的同伴過來通傳,中毒的民眾和天耀士兵均已被妥善安置、行過針灸,且每人身旁都有一位山谷之國的士兵按壓著穴位全程陪護。
顧瑾珩在此刻才終於撤回他的丹道神炁。
威壓過境,令四區各廊道的無數人寒毛卓豎。
裴奈鬆了一口氣,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可顧瑾珩恢復后的第一件事,竟是用手托住裴奈的後腦,重重吻了下去。
他的唇瓣緊貼著裴奈的涼唇,帶著惦念已久的急迫,舌頭挑開裴奈嘴間的縫隙,就這樣長驅直入,裹挾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帶著難以被察覺的「報復」和渴望已久后終於如願以償的暢意。
是對她方才挑逗的回擊嗎?當著所有人的面。
裴奈臉頰上的紅蔓延到耳尖和后脖頸,真不爭氣,她自己想。
韓睿澤在一旁怒道:「我看他還不夠累,還能再堅持幾個時辰。」
「呵。」達奚安冷笑一下,接道:「說的也是。」
達奚尚樂捂著嘴,在邵歷然懷裡笑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出聲。
邵歷然回抱著她的肩膀,一如往常,只嘴角揚著弧度,靜靜聽著,不發表感言。
呼延衛兆背靠著一旁的石壁站立著,此刻移開了目光。
鞠連丞咳了幾下,示意裴奈他們點到為止,卻被鞠言回頭剜了一眼。
這下連羅元瑛都沒忍住笑了一下。
無故,只是因為這短暫的「勝利」萬分來之不易,於他們是片刻難得的放鬆。
地下城裡的民眾為他們端來食物,裴奈等人墊了肚子。
雖然條件有限,這些吃食並非什麼珍饈八寶,可帶著山谷之國民間的特色,對於餓到幾乎虛脫的他們來說,已是極致的美味。
很快張晟就帶人返回,他甚至來不及用膳,便對裴奈等人說道:「隕石遺址的入口在二區和三區交界,但『尾黛花』的生長地在隕石最底部的幾層,我們需要阿熏婆婆幫我們帶路。」
「阿熏婆婆?」裴奈捕捉到關鍵。
張晟頷首,「隕石遺址內部每一層的通行規則都不同,沒有她的話,那裡面迷宮重重,進去的人死生難料。」
達奚安問道:「她此刻在哪?」
「她人就在二區,只是......」陸徐嵐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張晟替他補充道:「阿熏婆婆脾氣非常古怪,以前也就只有我父親請得動她。今日早些時候,齊岳白棍曲牧風、陶江天斧周禹良和一干江湖志士,沒有請到她,便擅自進入了遺址,此刻生死不明。」
「曲牧風和周禹良?!」裴奈驚訝道,「他們何時來了山谷之國?」
「國破后,江湖上自發組織了救援隊,共有成百上千號人,剛好有山谷之國內部的人帶他們從巨牆隱藏門進入。」張晟才來了短短一段時間,便已摸清了緣由。
果然如他所說,待他進入地下城,便能掌握足夠多的關鍵信息。
韓睿澤對他們的行為疑惑不解,又問道:「那他們深入隕石內部做什麼?」
張晟道明由來:「有一位貴族在最初中毒后,聞到了夾雜『尾黛花』花粉的香包,她體內的毒性被壓制住,雖然未能解毒,可她保留有了人類的意識。加上雷來翁的蠱毒是在西境的隕石遺址中研製,人們覺得山谷之國的隕石與之同源,或許會找到解藥。便有二十五人自願,作為敢死隊,由曲牧風和周禹良帶隊,深入隕石地脈,尋找『尾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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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尾黛花』差不離就是最後那味藥引。」達奚尚樂總結。
羅元瑛接道:「壞消息,阿熏婆婆很難搞定。」
「還有一個也算是好消息吧。」張晟環顧四周,確定沒有外人,才壓低聲音說道:「渾樹片所在的位置,也在隕石遺址地底,離『尾黛花』不遠。」
裴奈像受驚的動物般看著他。
張晟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為何裴奈會有這樣的反應,「怎麼了?」
裴奈道:「這真不是一個好消息。」
「確實。」達奚安附和道,「你若說它下落不明,才是一個好消息。」
裴奈對著張晟抹了下脖子,嚇唬了他一下,隨即才收回放肆的態度,問道:「所以阿熏婆婆為什麼不願意帶人下去,是怕有危險嗎?」
張晟搖搖頭否認,他在這時看向呼延衛兆,緩了緩神才道:「阿熏婆婆是從鄔族神國皇宮裡逃出的......」
就此一句話,猶如平地驚雷。
呼延衛兆大步走過來,拽著張晟的衣領,「你說什麼?這個人來自越蒼的皇宮?」
鍾麟和陸徐嵐連忙將他拉開。
陸徐嵐有些不明所以,只以為呼延衛兆和鄔族神君有著宿仇,勸說道:「阿熏婆婆五十多年前就逃出了鄔族的皇宮,而且她是山谷之國的當地人,幼時在外遊玩時,被鄔族抓去獻給了當時的鄔族神君,飽受虐待,她是無辜的受害者,你冷靜一下!」
「我當然知道!沒有人比我更知道她們都是受害者!」呼延衛兆情緒激動,眼眶周圍一片血紅。
陸徐嵐大惑,「那你怎麼......」
「她知道去鄔族神國皇宮的路,她可以為我帶路,我要去救人!」呼延衛兆咬牙道。
裴奈扯過呼延衛兆的衣服,將他拽回來,「沒有這條路,你就算進去了,也沒法活著出來。要救你女兒和其他女孩,我們只有殺了越蒼,擊潰鄔族,堂堂正正將她們從皇宮裡救出,這是唯一可行的路!」
金聲擲地,如同在呼延衛兆頭頂敲下一棒,他這時才平復下來。
他如此莽撞失禮,可在場沒有人能夠怨他,換作誰的親生骨肉正在越蒼手下飽受折磨,想必都無法保持理智。
「抱歉,是我一時情緒過激。」呼延衛兆向張晟道歉。
張晟擺手,「無礙,阿熏婆婆前半生過得很苦,從鄔族皇宮逃出來后,整個人的性格都變了,變得陰鬱而瘋癲,她很不好說話,我們只能去嘗試,希望她能給這個面子。」
就在這時,中川神僧鍾老前輩隨隊末的百姓一起進入了地下城,正緩步朝他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