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困境中的人

細雨瀟瀟。

無數雨絲沿著筆直的峭壁揮灑而下，匯流成潺潺的溪流，像狂野的猛獸，裹挾著黝黑亂石，奔向崖底的亂流中，沖泄而出，永不回頭。

在崖底的大樹下，站著十幾個人，穿著黑白相間的條紋袍子，看起來都很年輕，只是此時的他們，臉上凝聚著和年齡並不相稱的猶豫之色。

「噌……」

有隻老鼠似是出來覓食，被這群人嚇到了，尖叫一聲，以極快的速度從他們腳步逃竄而過，鑽入崖底黝黑的裂縫中。

老鼠驚慌失措，有人同樣被嚇到了，臉上頓時沒有了血色，「呀」的一聲尖叫了起來，跳出了人群，似是害怕腳底下躥出更多的老鼠。

不過，她瞧見眾人略帶譏諷的目光，便意識到自己錯了，囁嚅道：「對不起，我從小害怕老鼠，不小心被嚇到了。」

「燕妮，你現在可是魔導師，還害怕老鼠，那怎麼能行呢？要知道，我們的敵人可是比獅子還要恐怖的。」人群里，有個面色冷峻的年輕人帶著幾分責備說道，雖說是責備，漆黑的眼眸里更多的是鼓勵的光澤，使人不忍心來違逆他的意志，能做到的，就只有順從——他就是御虛宗的博彥，新任的長老。

「是，博彥長老，我知道了。」燕妮說完，又乖乖回到人群里。

抬頭望著漫天的雨絲，博彥忽然嘆息著道：「這次我們御虛宗將要面對的是前所未有的浩劫，我們怎麼能有絲毫畏懼呢？」似是說給眾人，又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博彥長老，以前咱們不是經歷了八階火岩蟒之亂，這次也能挺過來的。」有人臉上帶著幾分難以撼動的倔強，他拳頭緊握，似乎對於眼前的境況極不甘心。

「沒錯。只要我們每個人都有信心，就能度過浩劫，加布里算什麼，特雷西不是都死了么？」博彥激動地說道，「只要我們聯合了珈藍教，再多強者都不怕了。」

「博彥長老，你說那個人會出現么？」燕妮忽然帶著幾分憧憬說道：「不知道為什麼，只要那個人在，我就感覺什麼都不怕了。」

「燕妮師姐，你說的那個人是誰？是不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宗主？」

「笨蛋，宗主怎麼能成為那個人。」

「我知道了，燕妮師姐說的是那個人，是火岩蟒之亂時，出了大力的那位師兄。」

「那時，他的年紀好像和我們差不多呢。」

人群里忽然議論紛紛起來，將漫天陰霾都驅散了，似乎提起燕妮口中的那個人，每個人眼睛都發出亮光來。

「那個傢伙，恐怕沒時間理我們呢，據說，他在中州天池之亂時，從眾多魔王面前搶走了天池血精果，恐怕躲起來偷偷修鍊呢。」博彥抓了抓額頭的頭髮，頗帶著幾分苦澀和無奈。

「哇，好厲害，那麼多魔王都不怕。」

「我太激動了，我們的師兄竟然不怕大魔王。」

「我也要努力像他那樣。」

人們議論紛紛，個個握緊了拳頭，即便是被老鼠嚇怕的燕妮，都露出堅毅的神情。

「沒錯，我們每個人都向他學，御虛宗會變得更加強大的，狗屁的帝國，只能向我們搖尾乞憐。」博彥被眾人情緒感染，充滿豪氣地說道。

「吼……」

忽然，凄厲的咆哮聲穿透雨絲，帶著隆隆的聲響傳了過來，震得溪流中跳出無數的水珠，晶瑩剔透得就像美玉珠子，同時，將大樹上的水滴都震落了下來。

「他們終於忍不住要發動攻擊了。」博彥神色冷峻了起來，眉宇間多了幾分凝重，同時吩咐道：「待會兒我設法攔住叫洛洛的那個瘋子，你們趁機向崖頂攀爬，設法聯絡到珈藍教的人，讓他們快些趕到御虛宗，遲了就完了。」

「博彥長老，我們不能撇下你，那個洛洛，我們和他拼了。」燕妮泫然欲泣地說道，雖然她剛剛被突入而來的老鼠嚇壞了，但面臨生死，眼眸深處的堅毅之色依舊流露了出來。

「不，燕妮，你是魔導師，應該為了大局著想。」博彥說完，忽感覺到地面顫動起來，急將燕妮等人推向岩壁，「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快。」

「博彥長老，那你要趕過來啊，別和他們硬拼。」燕妮說著，縱身上了岩壁，帶著御虛宗弟子開始往上攀爬，沒多久，便升高了幾十丈，瞧著高空飄落下的雨絲，感覺到落腳之處的濕滑，心不由跳了起來，「再往上，摔下來就應該死了吧？」

「哈哈，御虛宗的小輩，趕緊過來受死吧。」忽然，蒼勁的聲音從崖底傳了上來，帶著濃郁的得意和張狂。

燕妮低頭瞧去，只見原本狹窄的山谷擠滿了各種各樣的魔獸，有魔獅，有魔虎，有胡狼，邁著矯健的步子，雨絲落到它們的身上，油光發亮，森白的牙齒髮出幽冷的光芒。

而在一頭碩大的棕熊後背上，端坐著個瘦骨嶙峋的老人，灰白的頭髮成綹地落在了肩上，他雙鬢消瘦，臉上都沒有幾兩肉，雖然眼窩深陷，但突出的眼球中發出凌厲的眸光，使人望而生畏。

「你就是洛洛？」博彥凝視著老人，寒聲問道。

「沒錯，我就是加布里國師請來的高人。小娃娃，你是要去找珈藍教吧，聽我老人家的，別妄想了。今天，你們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變成魔獸的口食，嘿嘿……」老人咧嘴微笑著說道，孤零零的幾顆牙齒格外顯眼，和常人寬而厚的舌頭不同，他的舌頭細而長，舔著牙齒，流露出殘忍的味道。

「哼，你休想。」博彥冷冷地說道，「只要有我在，你休想前進半步。」

「是么？好有勇氣的小夥子。但可惜，你太嫩了。」洛洛忽然招了招手，從身後的獸群里飛出十幾頭翅展數丈的蒼鷹，劃過雨絲飛向了崖壁上的燕妮他們。

「燕妮，小心了，是飛行魔獸。」博彥憤怒地吼道，他從御虛宗得來的消息，洛洛是個善於駕馭魔獸的人，他以為都是像獅子、老虎之類的陸行魔獸，沒想到還有飛行的，「難怪我們的行蹤輕易被他捕捉到了。」他心道。

「與其擔心別人，還是顧及自己吧。」博彥話音剛落，有道人影從洛洛身後轉出，鬼魅地出現在博彥身前，魁梧如山的身軀緊握大砍刀從上而下向博彥的脖頸處砍來，雄渾的刀勁帶起猛烈的風聲。

感覺到極強的壓迫感，博彥抽出長劍在刀刃上點了下，借著那雄渾的力道迅速退了幾丈，只見劍刃震顫不已，險些拿捏不住。

「轟……」

那人寬厚的長刀砍到了地面，將地面劈裂了開來，雄渾的力道沿著刀刃灌注到地面的岩石中，將其撐裂出兩尺多寬的裂縫，延伸到數丈外的地方。

「星鑽級魔宗。」博彥看著那人厚重的大刀，露出凝神的表情，他原以為追蹤而來的人就是洛洛和他的魔獸群，沒想到還有其他人，眼前的人就讓他感覺到了幾分壓力，更何況是洛洛本人。

「我是僕人高山，小子，受死吧。」高山說完，拎起大刀橫切博彥的腰部，凜冽的刀風擊飛萬千雨滴，帶著呼嘯到了博彥的近前。

「此人腳步沉穩，兵器沉重，不能力敵。」博彥感覺到大刀非同尋常的力道，忽然腰部一擰，轉到了高山的側面，「唰唰」幾劍，分別點向對方的脖頸、心臟和小腹，又快又狠。

「叮叮……」

火星四射，急促的金屬撞擊聲響起，卻是高山以極快的速度轉動刀身，將博彥遞來的劍擋住了。

「你想以巧取勝，那太小瞧我了。」高山說著，雙手握刀猛攻，速度突然加快，只見刀影瞬間變成了白色光團，滾向了博彥。

「哼。」博彥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忽然就地翻滾沖向高山，以劍擋住刀刃的攻擊，整個人趁機撞入對方的懷裡，將手中劍從下而上削了出去。

「嗤……」

白色劍光像閃電般在雨絲中劃過，只見高山身前的衣服破了，露出極深的劍痕，鮮血頓時涌了出來，沾濕了大片的衣服。

而博彥同樣付出了代價，為了突破刀影，他的肩部被砍到了，出現個很深的口子，肌肉外翻，露出森白的骨頭，險些將胳膊砍斷了。

「好狠的小子，竟傷了小山。」洛洛見高山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臉上多了幾分寒意，眼神更加凌厲起來。

「啊……」

這時，岩壁上有人摔了下來，骨斷筋折，凄厲的吼聲響徹了整個山谷。

博彥瞧去，只見隨自己而來的御虛宗弟子一手扒著岩石，一手拿著兵器和體型碩大的蒼鷹做著搏鬥，處在極為不利的位置，稍不留神就會從岩壁上摔下來，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暗道：「這樣下去，那就完了。」

「你還有心思關心別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高山高舉著大刀向他劈了過來，人雖未動半步，刀刃飈出數丈長的刀影，裹挾著凌厲的氣勢到了他的近前，爆吼道：「『無敵刀山』……」

博彥倉促應對，「鏗」的聲響處，劍被撞飛，落到了十幾丈外的石頭上，發出哐啷的聲響，而他本人則踉蹌地退了十幾步，仰天噴出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