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釋卿

第3章 不釋卿

他的眼皮微垂,三足燈台的光微弱,晦澀當中他的眸色更是難以辨認。

窗外的雪又積了一層,彷彿是要將這宮殿給掩埋起來。

傍晚,遲奚祉盯著元知酌喝完湯藥,喂她吃了顆蜜餞,便匆匆離開。

——

接連幾日,元知酌雖被困於凝黛殿不得踏出宮門半步,但好在遲奚祉這些日子沒來找她,不用面對敵國新君,就如同不用面對滅國之痛,也讓她偷得了半日安穩。

十餘日後。

「秋蕊,點燈。」

元知酌倚在貴妃榻上翻書,袖口隨著她的動作落下,手腕處帶著一圈白玉手鐲,不施粉黛,如故是一身淺色的衣衫。

爾終,身後傳來腳步聲,卻有些沉穩,不似女子的輕盈。

元知酌轉頭看過去,隔著藤蘿紫的珠簾,那人步伐閑庭信步,樣貌清雋。

卻叫她嬌軀一怔,連視線都忘記移開,直勾勾地盯著他。

遲奚祉微微俯身,攜一身的風雪,在她的鼻尖剮蹭了一下,輕笑,「怎麼?看呆了。」

元知酌後知後覺,彆扭著將頭移開,往貴妃榻裡頭縮了縮,語氣不太友善,「你來作甚?」

遲奚祉就著她讓出的位置,拾步落座在貴妃榻上。

室內不似外面凍骨,暖和至極,一旁的火爐「噼噼啪啪」作響,從口子望進去,還能看到炸躍的火星子。

秋蕊輕步進到貴妃榻側,目不斜視,將周圍的燈點起,而後又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與朕回京城如何?」遲奚祉的手微張,圍在火爐上,他的皮膚冷白,指骨關節泛紅,應是凍的。

元知酌不答,而是另外問道:「陛下準備回京了?」

遲奚祉輕描淡寫地「嗯」了一聲。

他的後背就對著她,毫無防備的模樣,也不怕她怒上心頭,一刀戳進他的心肺。

元知酌微微起身,錯開他的後背,抱膝坐著,目光沒有找到聚焦的點,有些渙散,她軟言軟語,「妾不願意去。」

遲奚祉沒什麼情緒的目光緩緩落到她的身上,沉吟須臾,問道:「為何?」

元知酌動了動下頜,將整個身子縮的更緊,她盯著火爐裡面迸濺的火星子,似是觸景生情,又像是早有預謀,「妾只為求生,天地遼闊,妾不願再囿於華樓玉閣。」

「真話假話?」

元知酌將身體放鬆,眸底映著炙烈的火星,鄭重道:「真話。」

遲奚祉的手掌心傳來灼意,他轉了轉手腕,將手收回,「你難道不恨朕?不恨北燕?」

他話輕輕,但是每一個字傳進她的耳蝸,俱砸在元知酌的心上。

緘默須臾,她囁嚅道:「恨。」

滅國之痛,怎能不恨?

遲奚祉的眸光從未移開,她扯白,他看得出。

香几上的熏煙裊裊,檀香縈繞在二人周圍,一片寂靜無聲。

遲奚祉的心微顫。

他扯動緋紅的唇瓣,眸底晦色涌動,他的言語低沉悠緩,也異常的認真堅定,「朕不會放你走。」

元知酌的黛眉蹙起,些許不可置信地盯著他,像是想明白了什麼,肩頸緊繃,掀唇嘲弄道:「陛下放心,妾意未復國,而身羸形者,為日發而還。」

她的膚色雪白到幾近透明,脖頸露出小半截,上面覆著的青筋隨著她輕緩的呼吸起伏,她的意態疏遠淡漠,好似真的如她所言——看破紅塵,命不久矣。

元知酌這樣的官腔,讓他作厭。

遲奚祉傾身,溫熱的手圈上她纖細的背頸,隔著衣帛,他的音調沉涼,如是蛇信子攀了上來,「是朕說得不夠清楚么?」他將臉湊到她的面前,學著她的腔調,一字一頓道:「朕不釋卿去。」

元知酌的後頸被死死地箍住,動彈不得。

遲奚祉身上帶著一種莫名的宿命感,不斷地吸引著她沉淪,可他們從不相識,宿命感從何而來?

她想要逃。

遲奚祉指腹抵著她的頸側,輕輕一刮,微妙地勾了下唇角,「要麼你乖乖聽話,跟朕回京,朕給你名分,要麼朕帶你走,金屋藏嬌可好?」

元知酌不應,眨眼的頻率不斷變快,懼意湧上心頭。

遲奚祉的手探進她的衣襟裡面,她嬌軀一僵,他卻饒有趣味,「或者,你對京城哪家的公子有意,朕為你賜婚。」

元知酌微愣,不懂他用意。

「古人曰: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遲奚祉笑意玩味輕佻,有些輕浮的浪蕩模樣,「到時候朕夜夜爬你的房梁,與臣妻偷情的滋味應該很刺激。」

元知酌的面色褪去幾分,這檔子事,這個瘋子說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她面容是冷的,聲音更冷:「陛下怕是不知道,偷不如偷不到。」

「我倒是有一個善法,」遲奚祉輕輕地笑了笑,帶著點促狹之意,覆在她耳側,「報復北燕最好的法子,豈非公主坐上這至尊之位,享千萬燕民之景仰。」

他循循善導。

元知酌聽罷,猛地轉過頭看向他,蹙眉不解喃語:「我一亡國賤奴,對於陛下似乎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

亡國的妃嬪公主,大多數會被納為他人妾室,或是殉葬,最慘的便是淪為貴族的玩物,困在勾欄,轉手無數人,生不如死。

遲奚祉的手順著她的後頸滑到她的下頜,似有若無地摩擦著,語似情話,「公主的這副皮相就足以勾人。」

她像一朵酩酊在昏間的木芙蓉,一顰一笑,媚色刮骨。

「至尊之位,陛下是想讓我坐金鑾殿的那把龍椅嗎?」她的話大逆不道,又像是自我嘲諷。

遲奚祉笑意加深,唇瓣湊近,說話間炙熱的熱氣噴洒在她的臉頰上,「未嘗不可。」

元知酌沒心思陪他玩,拍開他的手,連繡鞋都來不及出穿上,趿拉著就走,嬌語含譏帶俏:「陛下,這種閨中密話拿去尋別人開心吧,我累了,您請回。」

淺薄的光影拓落,明暗陰陽之間,他的笑幾分真幾分假,晃眼的叫人膽戰心驚。

漫不經心地點了點拇指上金玉扳指,沒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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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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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釋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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