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老僧長談
比安卡坐在了玄慧拿出來的坐墊上。
一坐下，面對這幾個老僧撲面而來的低沉誦經聲，比安卡頓時覺得壓力山大。
「施主你好……貧僧無禮，還望見諒……」老僧將手中的佛珠掛在了手腕上，燃燒后雙手合十，對著比安卡淺淺的鞠了一躬。
雖然沒有玄慧之前的那個禮大，但是由於老僧那緩慢的動作，展現出來的尊重感反而比玄慧還要深刻。
比安卡連忙擺手，「沒有沒有……」
老僧抬起頭，那雙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混沌無光。
「施主應當受這一禮，僅有三人卻願意深入此地，營救我們這些人，實在是無懼無畏，心懷大愛……」
「這……」比安卡撓了撓頭，老僧說的她有些羞愧，「身為逐火之蛾的戰士，這是我們必須做到的責任……」
「是嗎……」老僧卻乾癟癟的笑了笑，「看來逐火之蛾對於施主的影響真的很深啊……」
比安卡這次點了點頭，「是的，那裡對我真的很重要。」
老僧微微抬眸，那雙灰暗的眼眸直直的盯著比安卡，在打量了好一番后，老僧輕嘆了一口氣，臉上卻露出了一抹真摯的笑意。
「知恩圖報，心有所牽……施主已然抵達了太多常人所不及的高度。」
「只是施主心中似乎還有些迷惘……還未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定位……還是說施主正在等待某個人給予施主這種東西呢？」
比安卡的呼吸突然一頓，她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老僧，第一次察覺到了老僧的目光是如此的銳利。
就像是一把刀輕而易舉的戳破了心境的防護，將比安卡最不願意麵對的問題挖了出來，將其赤裸裸的擺在了比安卡的面前。
「不好意思……您可以再重複一遍嗎？」比安卡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說話的語氣都不由自主的軟了三分。
老僧搖了搖頭，「施主真正想要的身份，定位，他人或許能給，但是無論如何，施主都得不到真正想要的哪個定位。」
老僧放下手，用顫抖的手指了指放在一旁的碗，「正如同這些碗，它們相似，卻又完全不同，總有些碗想要成為身價更高的樣子，但是它們終究成不了古董。
「到了最後，努力的碗只能被鑒定為贗品，那些由外人決定的定位，也同樣會被外人所推翻和摧毀。」
老僧輕輕的彈了一下那個碗，陶瓷製造的碗直接崩碎了一塊，比安卡頓時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老僧那枯瘦的手臂。
「貧僧感覺到了施主的奮鬥，也看見了施主的決心，但是貧僧看不見施主真正的目標……」老僧搖了搖頭，將碗放在了比安卡的面前，抬手又對著空氣做出了剛才彈碎碗的動作。
「有的人……是因為心懷大善，所以接濟天下，從而得到了百姓的愛戴……而有的人則是因為想要得到愛戴，故而接濟天下，讓世人傳唱其心懷大善。」
「二者看似疏歸同途，但實則截然相反，佛門論心不論跡，故而也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樣的誑語。」
老僧停頓了一下，似乎說這麼多話對於他來說非常的艱難，喘了幾口氣后，老僧才再度開口。
「請原諒貧僧的僭越，但貧僧看得出來施主的根骨之高，天賦之強，乃貧僧生平見過的最強之人，讓貧僧連接納施主入佛門都不敢，生怕俗世佛門誤了施主前程。
「如今世間橫遭禍患，必須得有人站出來，肩負起文明複習之責任……」老僧看著比安卡，很認真的說道，「施主即便不是那人，也必然是其中之一。」
「所以施主應當走出迷惘，從那籠罩了施主的陰影中走出，從他人的期盼中走出，修成【本我】。」
「抱歉……我有些聽不明白……」比安卡滿臉都是苦澀，她真的聽不明白。
什麼影子，什麼期盼……她難道生活在誰的影子之下嗎？還有……她人的期盼，自己努力去達到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脫離這些？
「呵呵……」老僧又發出了那乾癟的笑聲，他看著比安卡，眼中露出了一絲柔和。
「施主，貧僧可否問一個問題？」
比安卡點了點頭，「問吧，我會回答的。」
「施主為了救我們自發而來，還是為了逐火之蛾的任務，亦或者受了他人的委託而來，卻意外的發現了我們？」
「當然是……」比安卡下意識的就想說是因為委託才來到這裡，但是話剛出口一半，比安卡就看見了老僧嘴角的笑容。
即便比安卡沒有回答，但老僧還是為比安卡做出了一個假定的選擇。
「那豈不是沒有了逐火之蛾的任務，我們這些人就不會得到救援了？」老僧笑著說道，「若是施主沒有得到任務，即便遇見了我們也不會施救嗎？」
「當然會！」比安卡有些焦急的回答道，她肯定不會見死不救的！就算沒有任務，只要她見到了，就一定會救！
可是這樣……之前的自己想說的又算什麼？
「施主來救我們，並不是施主接受了任務，而是施主心中有著善心，不忍眾生受苦，而非爭名奪利，追隨某些人的腳步……」
老僧頓了頓，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又弱了一分，「施主啊……你所制定的目標不該是怎樣滿足他人的期望。
「人的貪念是無限的，他們只會為你疊加越來越高的要求，然後看著你從樓上跌下，這樣的壓力會壓垮任何一個人，施主雖然天縱奇才，但決不能頂住這樣的壓力……」
「所以施主……你真正該為之奮鬥的目標是什麼？想要看見的又是什麼……」
老僧那雙渾濁的眼睛注視著比安卡那雙湛藍的漂亮眼睛，眼底閃過了一絲遺憾。
「順從心中所想，【夢想】也好，【慾望】也罷……施主，你應該為自己創造一個夢想，而不是追趕那個與你同名的影子。」
「你不是她，也成為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