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子今天就是來立規矩

麵包車行駛在山道上，距離賭場所在的那座山越來越近。要說這羅方心思活泛，早在其他同行還在市區玩游擊戰的時候，他就尋到了這塊風水寶地，兩省交界，今天這邊，明天那邊，看心情來。加上為人會來事，縣官不如現管，現管的人馬都被他喂得飽飽的，又沒出過太大的事，兩邊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賭客嫌麻煩？沒問題，到了指定位置，無論你是來看的還是來玩的，通通接送到位。別說，還帶動了周邊不少村民就業，口渴了要喝水，肚子餓了要弄吃的。可以說，到哪個山頭開場的那天，堪比趕集。幾年下來，羅方借著這塊地界開賭放馬，賺得是盆滿缽滿。

插一句，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伎倆，奉勸各位看官一樂而過，不要以身試法。早年間還有大批警力圍山抓捕的情況，這幾年省事，懶得理你，直接無人機拍照取證，等你回家還沒把錢數利索，門就響了。

「王八經你抖個卵？」陳橋水斜眼棱過來

「哪個抖了，我尿急」

「才爬幾步路你撒了四次尿」

畢竟跟以前打架是兩碼事，以前連為什麼打都沒弄明白，反而不怕。像今天這樣有著明確的目的動真格，說不緊張自己都不信。就好像大多數殺人案都是激情犯罪，有預謀的很少。

王博不理陳橋水，快跑兩步來到趙東身邊

「東哥，我算了，今天期辰沒問題，不過方位要注意，到了地方你就往東南方向站，單火，方位應和時辰對木，再扣合東哥的五行，大吉」

「我他媽哪知道啥位置是東南？」

「呃...這樣，到時候你看我站哪，你就趕緊過來」

知道王博這家學毛病深入骨髓，趙東也懶得理會，回頭對幾人說「記好，情況不對能跑一個是一個，跑一個就多一點周旋的空間」

都沒有說話，知道趙東說的是現實，多少年來，對趙東的話，幾人從沒有過質疑

已經看到埡口上的人，有一個還是熟臉，昨天晚上就在，見趙東走近

「東哥來啦」熱情得不行，幾人把手都放進外衣兜里，裡面有甩棍。趙東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臉上還是那副表情。前幾天一直來探路踩點，自然熟悉，用不著那人帶路，一直穿過埡口，立馬就是一大片開闊地，不下百人，做小生意的不算，光是圍在大賭桌周圍的就有四五十人，還有站在不遠處略高一些地方看熱鬧的。趙東回頭跟幾人對視一眼，除了王博神神叨叨站在原地掐指，陳橋水和吳俊立馬分散兩邊走進人群，趙東慢慢向賭桌走去，王博扯了扯趙東袖口，指了過去，趙東一愣，喲呵，大吉的方位正好是羅方站的那邊

剛好開完一庄，身邊小弟沖羅方嘀咕幾句，羅方抬頭看過來

「來了東子」無比熱情，外人看來還有點討好的意思

「方總發財」趙東把煙叼在嘴上，一隻手插進外套兜，一隻手按在腰帶上，腰帶側邊就是軍刀

「喊啥子方總，以後還要跟你發財，老方，老羅都可以」羅方姿態方得極低，一把攬過趙東，趙東雙手握緊隨時準備發難，羅方湊近趙東耳邊

「兄弟，放輕鬆，方哥說話算話」扭頭又沖桌子邊圍著的人群喊

「趕緊下注，東子來了，今天我破例下場開兩把，再大的量都接，穩殺你們」

周圍不少人心裡犯疑問，以前沒見羅方這麼待見趙東。雖說趙東坐牢前小有名氣，帶著幾個發小以狠勁著稱，不過這年頭狠勁抵個毛用。前些天也見他帶著人來轉悠，不賭只看，沒見羅方對他這麼熱情過。不過事不關己，來的都為贏錢，誰有多餘心思去關注這些

「戲開演了，接下來要咋玩，老哥睜大眼睛看你表演」羅方拍拍趙東的肩膀，把手放下。趙東不著痕迹的走去天然廁所

「如何？」

「沒問題東哥，不像有枯子，羅方帶來的人也是以前的老面孔」

「你那邊呢？」

「沒問題東哥」

趙東環視場內兩圈「不要大意，老俊你找個高點的位置，注意看周圍，別被包了」

幾人又在場內轉悠了一個多小時，羅方時不時把目光投向趙東

「東哥，那邊有人拿馬」王博鬼鬼祟祟走過來，小聲說道。趙東沖陳橋水招過手，三人朝賭桌走去

「弟兄，剛才拿了多少？」趙東拍過一人的肩膀，說話親和，別看弟兄和兄弟兩個稱呼只是文字的順序變了一下，漢字的博大精深之處，懂的都懂，而趙東貫徹學以致用，更會拿捏。

「哦，東哥，今天手氣不行，先拿兩萬再試試」這人也認識趙東

「我這兄弟會算命，他講你今天手氣一定好」趙東指向王博，咧嘴笑開

「借東哥吉言，東哥有事？」

「小事，剛才拿的這兩個，你安心玩，輸了也不用還，哪個敢找你，讓他來跟我說」趙東彈掉手中煙頭，說得雲淡風輕

「這，東哥，怎麼回事？」

開玩笑，敢在賭場里放馬的，誰沒兩把刷子，拿了不還？找你？這哥們兒有點懵

「安心玩，搬回來再多贏點」趙東拍拍他肩膀正要走開，旁邊走來一人，剛才趙東沒有壓低聲音，周圍聽到的人不少

「東子，你剛才講啥？」這人正是剛才放馬的那個，我放馬你讓別人不用還，這不是擺明找茬？都說你趙東前幾年人狠手黑，老子倒要漲長見識，一雙三角眼斜眯起盯著趙東，一步三搖走來。剛邁兩步，正要接著說話，迎面就是一甩棍招呼上來，當即倒地

「狗雜碎，東子是你叫的？」陳橋水出手很快，常年種莊稼干苦力的就是不一樣，下手重，還狠。立馬有兩人快速圍過來

「想死再動一步」陳橋水掏出軍刀，王博也掏出傢伙背靠趙東身後。趙東環視周圍一眼，吼開嗓門

「凡是今天在堂子裡面拿的馬，通通不用還，哪個有意見，現在和我說」趙東罕見的棱起雙眼一一掃過在場的人，地上剛被打倒的那個想爬起來

「趙東，我R你M」

陳橋水沒有二話，抓起頭髮把頭仰起來，甩棍座子朝嘴巴就是幾下狠砸，頓時牙齒和著血不住往外冒。那兩個同夥搶步上前準備動手，陳橋水軍刀抵在一個的肩膀，王博跳過來也抵住另外一個，被甩棍砸嘴的那位卷在地上，雙手捂嘴，痛得喊不出聲音。

趙東再次環視周圍的人「聽清楚，以後這個堂子只有我趙東一個馬幫，要拿馬的找我，現在的水錢是多少，我趙東低一成，算是誠意。大家是來發財玩開心，不是來尋仇氣，這塊面子今天我就當各位賣給我了。」

見沒人說話，趙東目光掃過平日里放馬的那幾人「都是在堂子裡面找飯吃，要是不滿現在可以講，免得以後鬧得大家不愉快」

氣氛有些凝重，過得半分鐘

「方老大，我們來捧你的場，今天這事，你管不管？」不和諧的聲音響起，趙東棱眼看去，認識，這人叫青洪，原名邱洪，看了幾集上海灘后，把名字改了響應青洪幫

一直冷眼旁觀的羅方不好再裝傻，這他媽就是你說的找他們聊，有這樣聊的？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不也是被這麼聊的，老子頭上的血幹了沒多久。

「哎呀，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啥子事都好商量」

趙東指向羅方「沒你事」

羅方抬起的腳步又縮回去，看向青洪表情有些無奈

「你有意見？」趙東三個手指又指向青洪

「你一來就要立規矩，是不是有點...」

「老子今天就是來立規矩」青洪話沒說完，趙東聲量陡然拉高，硬生生打斷，直接對上對方陰冷的眼神

「要打電話圈人麻利點，山上山下，你亮劍我接招」

見青洪沒接話，羅方不想一直僵持，更怕萬一再出來個和趙東一樣生猛的，這堂子還開不開？

「我說二位兄弟，你們要解決啥子問題也別耽誤大家發財，要是還給我羅方點面子，今天就算了，另外也給大家說一句，往後我也是跟起東子發財」

青洪臉色鐵青「方哥，今天這事你是真不管？」

「管，咋管？你他媽在講啥子？你們在這裡放馬老子收過一分好處？」經常在這裡露面的人，誰有幾斤幾兩羅方心裡大概有數，沒想慣著青洪

「好」青洪丟下一句不痛不癢的話，走出人群，對那兩人說「把人扶起，走」

羅方手底下的人又張羅起趕緊開庄，看客們邊回頭邊向賭桌又圍攏，趙東看著離開的幾人，沖陳橋水低聲說「打電話給老二，帶上噴子趕緊先到山底下躲好，還有兩三個小時才散場，如果中途狗日的帶人回來，趕緊通知我們，在半山腰就把這幫草皮打殘」

賭局恢復如常，一出鬧劇在輸贏之間不斷刺動神經的氣氛下消弭殆盡，只有周圍小攤販投向趙東的眼光，多了些懼怕，還有些討好，主動遞水拿吃的。什麼年代了，一言不合敢這樣弄的不是亡命徒是什麼，夠簡單粗暴，只是不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有點期待，畢竟這種戲碼不容易見，比隔著屏幕看黑幫片帶勁。

才半個小時就有不下三撥人找到趙東，大概意思都是沒有和東哥分食的想法，只是今天在趙東來之前，放出去的馬著實不少，要是都不收，損失慘重。趙東也注意到還有幾個在場子外圍低聲咬耳朵，今天的本意是放出風口，能豁出去不代表就要傻兮兮的到處結仇樹敵，也就是青洪那種愣頭青想刷存在感，否則過了場面上那兩分鐘，他趙東哪知道別人討不討債？沒見那幾個上了年紀的老江湖壓根不搭理自己，各自拉著拿馬的賭客在一邊私聊。

能在馬幫手上拿到錢的，平時多少都要點臉面，大小也有自己的營生，不事先做好市場調查，馬幫哪敢把錢放出去？加上欠債還錢本就是天經地義，所以趙東篤定會來找他幫忙賴賬不還的人不會有，要真有那麼一兩個，你有臉來，我就有臉給你處理，私底下能談的方式多了去。

日漸清明的社會環境下，還這樣明目張胆憑武力奪食，真是無奈之下的迫不得已，總之還是求財不求禍，多種花少栽刺，若真能飲馬江湖，廣交朋友當然好，要是不行，也盡量少結怨。當然，對於已經結下的梁子肯定不能手軟，青洪，必須收拾，防止報復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更多的，是需要給堂子里的其他馬幫鞏固一下今天所學的知識點，不然容易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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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過去

趙東有些感慨，現在出來玩的，火氣是一代不如一代，直到賭局散場，也沒見青洪帶人回來報復。本來還多了一個心眼，擔心這狗日的在這裡發不了財，下山之後直接報警，端了賭場的同時，再連帶著給定個故意傷害，結果一樣沒等到。想了想也就釋然了，羅方在這片地兒開了五六年賭場，不是沒人舉報，兩邊也象徵性的打擊過，可結果是啥大家都看得見。有兩次被拉進去象徵性度假的小兄弟，還真就象徵性的最多七天出來。久而久之，坊間早就把羅方傳得神乎其神，關係通天。

看到散場后從山頂走下來的吳俊，稍作思考便知道吳俊是站在最高點觀察情況，羅方心中暗贊，對趙東的謹慎風格又多了些欣賞，一把拉過趙東

「走，繼續喝」

「喝個卵，今天還有事」

「啥子事？上夜校？你最大的事已經搞定了，不喝酒搞啥子？走，水魚鏟起，我當庄。」

趙東把羅方拉到一邊「方哥，多謝，這碗飯的人情兄弟來日方長」

「呵，不講這些，一起發財」想到今天青洪那那副模樣「你是不是還要處理青洪？」

「癩蛤蟆上腳面子，不咬人，煩人，再說你是老江湖，場面上的事不用我多說」

羅方拍拍趙東肩膀「了解，注意分寸」正要離開

「方哥，那什麼，借我點錢」趙東摸摸鼻頭「開張了還你」

「啥子？」羅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嘿嘿，放馬也要有本錢嘛」趙東一臉光棍

說了半天，你來搶堂子，連本錢都沒有，放他媽哪門子的馬，羅方無語

「呵，東子，老子喜歡你」羅方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沖小弟招手，從小弟背上的包里用力拿出十小沓，又用力塞進趙東懷裡，手指沖趙東連點幾下，硬是沒想出合適的詞，轉過身準備下山

「不白拿，只要開張，一天兩分水照算」

羅方擺擺手，頭也不回

在山腰等了一下午的陳橋寧，一個勁揉著酸麻的小腿「狗日的青洪，真尼瑪沒脾氣，害我白等一下午，腿都蹲麻了」

趙東扔過一支煙「別老想提起噴筒子轟」

吳俊湊過來「東哥，剛才曾叔打了我兩個電話」

「你接沒？」

「沒有」

趙東輕笑「也打了我的，我也沒接」

曾叔是青洪剛出來玩那會兒跟的老前輩，只是年紀大了，又過得滋潤，不再過問江湖事。現在打他們倆的電話，不用說，肯定是青洪想請背後的大神出來，江湖事江湖了。趙東不禁想笑，都什麼年代了，小混混就是小混混。

趙東從包里掏出一沓錢，分出一半遞給陳橋水

「老水，去找點小紅米」

「東哥，你不是不讓我們搞這些東西？」陳橋水不解

小紅米，學名麻古，有些地方又叫馬兒，叫法不一

「開始賺錢了，東哥是要幫我們打開新世界的大門」王博有些興奮

趙東一眼棱過來「賺再多錢，這些東西你們都不能搞，誰碰我不認識誰」

回頭看向吳俊又扔過一沓錢「老俊，我記得你有個同學之前在禁毒，現在還在的話，約他聊幾句」

「隱蔽點，別讓人家為難，記得順便提供條線索給他」

線索？還能有什麼線索，不就是剛準備讓陳橋水去找的毒品。幾人對視一眼，明白了，陳橋水有些犯難

「東哥，這樣會不會有點...傳出去也不好聽」

趙東一臉無辜「我們做啥了？那狗日的天天溜冰，多順理成章」

吳俊又說「那曾叔那邊咋說？」

「我晚點親自去給他交待」

見幾人面色都有些不自然，趙東心裡知道，大家是對這種手段有些不屑，換作沒坐牢之前，他也不屑這樣做，可有些事一下子說不清楚，也不作妄想憑三言兩語就能扭轉一個人固有的思想

「我們拼不起，先按我說的做，以後你們會明白」

幾人都不說話，沉默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