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3章 必死無疑
這一聲「混賬東西」,著實令齊燁面恍惚之色。
上一次他被叫做混賬東西時,還是上一次。
有資格管齊燁叫混賬東西的,滿國朝也就康老六一個人了。
哪怕是天子,如今也是氣急敗壞的時候才叫一聲,並且還是私下裡。
知州,品級很高不假,換了京中完全可以說是和尚書之流平起平坐平等對話的。
問題是齊燁在京中罵尚書和訓狗似的,連三省官員都不放在眼裡,何況是一個知州呢。
阿卓已是皺起了眉,面色不善。
「宇文大人。」齊燁率先施禮:「學生見過大人,初次見面,久聞大人聲名。」
初次見面這四個字,齊燁咬的很重,禮數盡到了,意思也很明顯,第一次見面,不熟,你要是不解釋一下見面就是一句「混賬東西」的話,那咱可就得好好掰扯掰扯了。
「氣煞老夫!」
這宇文術和吃槍葯了似的,回過頭說道:「在此等候。」
說完后,宇文術狠狠瞪了一眼齊燁:「隨老夫來。」
齊燁一頭霧水,與阿卓面面相覷,熟嗎,他擱這和訓孫子似的。
「跟上。」
齊燁到底還是暴露素質了,不裝了,冷笑道:「好大的官威,本世子今天倒是要看看…」
場面話沒說完,正好剛進入營中的宇文術見到了看熱鬧的史恭,開罵了。
「史都尉!」
指著史恭的鼻子,宇文術直接噴:「你若眼瞎耳聾便給本官滾回北地,真是沒腦子的蠢貨,飯桶!」
史恭登時怒了,不過沒開罵:「宇文大人,本將雖說品級不如你,卻是軍中都尉,你這沒來由的辱罵是哪門子道理。」
宇文術上前一步,近乎和史恭臉貼著臉了:「你這丑鬼,本官往日容你是因念及當年與程文廣軍中舊情,你莫不是真以為本官沒法子讓你滾回北關不成?」
本來吧,史恭怒是怒,沒太表現出來,可他生平最討厭別人開玩笑說他丑。
「宇文老匹夫,本將敬你是知州,你莫要拿本將容貌說笑!」
「廢物,眼瞎耳聾的廢物,本官懶得與你一般見識。」
重重的哼了一聲,就和有點什麼大病似的宇文術,和進自家門似的,進入了正對著入營處的大帳。
齊燁路過史恭時候還問了一嘴:「這人咋回事?」
史恭:「他婆娘偷人了吧。」
「那和咱們喊什麼?」
「誰知道。」
史恭瞅了眼軍帳,吐了口口水,挺不爽的。
也只是挺不爽的,沒招,畢竟人家是知州,一道就一個知州,而一道的折衝府都尉少則五六個,多則十幾個。
再說論出身,宇文術是正經的從龍之臣。
史恭屬於是從龍之臣的親隨,沒可比性。
這也就是史恭吧,對朝廷和宮中有氣,換了其他折衝府都尉,見到宇文術連大氣都不敢喘。
齊燁帶著阿卓走進了營帳之中,宇文術已經坐在了書案后,臉上怒意更盛。
見到齊燁走了進來,宇文術「啪」的一聲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幽王齊懷武,可知你來了東海!」
一句話,齊燁有那麼一點點明白了宇文術為何發怒了。
不等齊燁開口,宇文術吼道:「若老夫猜的不錯,便是你離京時連宮中都不知曉,是也不是!」
「大人與家父,很熟?」
看似齊燁問了句廢話,當年一起起義的,能不熟嗎。
可這句話又不是廢話,因為當年無論是幽騎與各大營,還是齊懷武與其他從龍之臣,鮮少碰面,尤其是齊懷武,有數的幾次都是慶功宴上走個過場,和誰都不親近,和誰都不熟。
除此之外,齊懷武也經常得罪人。
比如當初算是半個從龍之臣本朝最無自知之明的丘神威,慶功宴上喝多了,嘚瑟了一下,直接被齊懷武摁酒桶里泡酒了。
還有蔣少鱗、史恭這些武將,都是軍中出身,齊懷武連鳥都不鳥,不是攻擊人家的長相就是攻擊人家的能力,次次戳別人心窩子。
那麼多從龍之臣,除了老六外,真正與齊懷武結交的也就季伯昌一人了。
而且季府的情況也有點特殊,齊懷武帶著親隨去南地救季家人也是順手而為,屬於是接了個支線任務,畢竟季伯昌對老六造反事業極為重要。
齊燁問了一句宇文術和老爹熟不熟,後者沉默了,臉上的怒容也稍微有些變化,似是回憶,似是思索。
「老夫與幽王…」
宇文術頓了頓,嘴角似是上揚了幾分,笑容一閃而過。
「當年同在北軍中共謀大事,軍中、帳中、戰陣之中,哪會不碰面,哪會不言談,哪會不知曉彼此,幽王在軍中時,老夫也多次去他帳中拜會過。」
齊燁極為意外:「原來宇文大人和我爹這麼熟。」
宇文術撫須一笑:「不熟。」
「不…不熟你說你們經常碰面?」
「是,只是幽王從未理過老夫。」
齊燁:「…」
宇文術上下打量了一番齊燁:「倒是稀奇,除了當年從山林中將幽王帶回的陛下,幽王從不與人結交,更談不上與旁人親近了,性子歷來如此,反倒是你這幽王獨子,京中翻雲覆雨,仇是結過,禍也闖過,卻如此的長袖善舞,宮中、朝廷,滿朝文武對你誇讚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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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燁聳了聳肩:「江湖上的朋友們給面子罷了。」
「好,不妨殿下也給本官一個面子,打道回府如何。」
「給不了。」
齊燁坐下了,翹起二郎腿:「如果我猜的不錯,大人是怕我有閃失,我爹會親自來東海為我復仇,到了那時,很有可能天下大亂,對吧。」
「錯。」
宇文術幽幽的望著齊燁:「不是怕你這後生有閃失,而是知曉你一定會有閃失,你若去東海,必死無疑!」
齊燁翻了個白眼:「怕死我就不來了。」
「不,是你知若定死,才會不來,因你心存僥倖,因你不知深淺,因你不知你必死無疑,才要去東海。」
齊燁有些不樂意了,對方一副自己死定了的模樣,很不爽。
宇文術緩緩站起身,背著手來到齊燁面前。
止住腳步,宇文術居高臨下的望著齊燁。
「瀛島有一人,名為神納鍾諫,統管瀛島四船軍之一的東方船軍,多年來戰船橫列海上防範高句麗,神納鍾諫的家臣,多在船軍及瀛島朝廷擔任高位,若神納鍾諫此人死,瀛島內必將大亂,只要此人死了,瀛島怕是要陷入諸侯割據群雄並起內戰連連。」
話鋒一轉,宇文術問道:「老夫問你,若是可除此人,殿下願付出什麼代價。」
「此話當真?」齊燁面露激動之色:「死一個人,就能讓瀛島陷入內亂。」
「千真萬確。」
「好!」齊燁面露狂喜之色:「若當真如此,便是舉全國之力也要派人除掉這個神納鍾諫!」
宇文術笑了,回到了書案后坐下。
「可惜,我大康不如瀛島,大康並無細作在瀛島暗中蟄伏,反倒是瀛島收買了無數世家、官員、將領,皆為其效命,為了令瀛島陷入戰火,殿下可舉全國之力除掉這個神納鍾諫,那老夫問你…」
宇文術突然眯起了雙眼:「瀛島,也知若是除掉你幽王府世子齊燁,可令我大康陷入戰火,那麼為何瀛島不會舉全國之力除掉你,為何不會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除掉你?」
「靠。」
齊燁終於聽明白了,宇文術說了半天,和那個叫神納鍾諫的叼毛一點關係都沒有。
一個國家,舉全國之力想要除掉這個人,不計手段,無論耗費多少精力,派出多少人手,消耗多少時間,不殺了這人不罷休,那麼這個人很難長命百歲,除非是皇帝,天天在深宮之中待著。
現在齊燁就面臨這個問題,瀛島那邊一定會付出一切代價幹掉他。
從齊燁進入東海的第一步,他不死,瀛島不會罷休!
老虎都有打盹的時候,想殺一個人,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想在京中,想在軍營中殺齊燁,很難。
可想在東海三道殺齊燁,想在被瀛賊滲入到當地官府和軍營的東海三道殺齊燁,雖說不簡單,卻也不是很難。
噁心就噁心在這,齊燁一日不死,瀛島一日不罷休,除非齊燁離開東海三道,不,就算離開了,回到了京中,他也不安全,或者瀛島被滅國,要不然齊燁永不安寧,一輩子都要提防著。
「這就是今日老夫來尋你的目的。」
宇文術那叫一個沒好臉色,哼了一聲:「老夫知曉勸不住你,四日前,老夫命一身手高強的軍中老卒假扮了你的身份去了東海,隨行皆是我宇文家的高手,加之兵備府軍伍,共計二百人之多,他們已是入了東慶道,候著吧,半個月內,那軍中老卒的死訊就會傳回。」
齊燁突然笑了,笑的有點傻,自言自語著。
「一個國家,還是狗雜種瀛島,心心念念的讓我死,恨我入骨,這是不是代表我這輩子…活的特別成功?」
宇文術暗暗嘆了口氣,物極必反這句話果然是對的,勇謀無雙的齊懷武,生了個二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