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試罷春闈(6)
王府的門院確實很大,若不是有人帶路,梅潤笙恐怕會像入了迷宮一般走不出來。
王爺走在前面,而梅潤笙走在他的后側,他是個不拘小節之人,去別人家串門子也是常事,頭一次逛王府園子倒也沒什麼驚訝的,只是一雙眼很認真的在欣賞著府中別樣的景緻。
「探花郎覺得,本王這王府布置的如何?」閑王並不久居王府,這次回來也只是為了女兒的婚事,等結束了這樁心愿,還是要遠了這繁華勝地的。
梅潤笙冷不丁的聽到他這句詢問,而此時他們正走過一片桃林,抬手想作揖回答之時,衣袖便被桃樹枝給刮到了,裂了一個大口子,只聽撕拉一聲,好不脆耳。
梅潤笙一時間忘了回答,面上有些尷尬,他身上的衣服可是家裡給他量體裁衣做好的錦緞,上好的料子就這麼壞了,也不知道閑王會如何看他。
只是閑王的目光放在了前方一個嬌俏的小姑娘身上,威嚴的目光也放軟了下來,「幺幺,這麼巧,也出來逛園子?」
幺幺是豐陽亭主的小名,梅潤笙看著她,忘記了現下的尷尬,只是有些愣神,他早已做好了對方長得如何差勁,他都要保持淡定的模樣,然而他沒有想到傳聞中這瘋姑娘竟然這麼的美。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豐陽亭主今日的襦裙也是一身的紅,與他身上的紅衣竟是相得益彰,有種穿了情侶裝的感覺。
女子臉上的笑容溫和淺淡,疏朗明快,她是尊貴高艷的豐陽亭主,也是瀟洒不羈的熱血少女,有著女兒般的矜持,也有著江湖兒女的洒脫,這樣的人物無疑是吸引人的,一時間,梅潤笙竟然自慚形穢,覺得是自己配不上她。
豐陽亭主走上前來,親密地拉住父親的手,「就是聽到侍女傳稟說父王回來了,所以想著來迎迎您。」
她一轉頭看到了像只獃頭鵝的梅潤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指了指他的袖子,「你的外袍破了,我幫你補補吧。」
閑王也難得的好心情,「是啊,夭夭她手工很好,我在軍中的那些衣服都是她幫我補的。」
梅潤笙不好意思的擺擺手,「哪能勞煩亭主幫忙呢,我回家讓奶娘補好了。」
「不用這麼客氣,要怪也是怪我府中的這桃花枝了。」收完,她伸手將刮破他衣服的那枝桃花扯了下來,花枝粗壯,可是女子的力氣顯然很大,梅潤笙看得出來,桃花枝上的桃花還沒有開,顯然還沒有什麼香氣,可女子用她那白皙的指尖摸了摸上面的花骨朵,有些愛戀的撫摸讓梅潤笙臉上噌的一紅,連忙別開了眼睛不敢再看。
「既然幺幺都這麼說了,你就別推辭了,」閑王向來直爽,不喜歡磨磨唧唧的人,梅潤笙只好將自己的外袍脫下,送到了亭主身後的侍女手上。
再往前有一個桃嫣亭,他們在亭中坐下,侍女取來了針線盒子,豐陽亭主拿過那件紅色的外袍,便開始是穿針引線。
豐陽亭主的動作嫻熟,專註起來外界的一切都好像都聽不到,看不到了,閑王也許是有意讓兩位小年輕處一處,便推說自己有公務在身,去了書房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梅潤笙坐在豐陽亭主的不遠處,看著這位神女手中的針線在她的手中不停的翻飛著,就好像在跳舞一般,令人賞心悅目,他不是沒有見過女子穿針引線的,他的母親是位大家閨秀,做起針線活來也不在少數,只是有了對比之後,他覺得母親做起針線少了一分靈動,就好像只是在做針線活,可是豐陽亭主卻不僅僅是在做針線活,還是在做一件藝術品,融入了靈魂,他看到她在自己的袖口上綉了朵朵的桃花,將他的這件外袍也增添了新鮮的活力,讓他的心跳得越發的厲害。
他輕咳一聲說道,「等到桃花盛開的時候,肯定會更加好看的吧。」
豐陽亭主身邊的侍女笑著說道,「可不是嘛,這些桃花樹還是小姐出生那年王爺親自摘下的呢,還在一棵樹下埋了桃花酒,說是等姑娘出嫁了,再取出來喝。」
豐陽亭主已經把袖子縫好了,讓他穿上身試試,梅潤笙看著袖口上那朵朵桃花,一點也看不出撕開的痕迹,真是巧奪天工的手藝,他心中讚歎著,對這個姑娘有了不一樣的看法。
「謝謝豐陽亭主,對了,今日宴會上我得了一顆上好的夜明珠,就作為謝禮了,」梅潤笙深深的一揖,以君子之禮對之是他最大的誠意。
「那就卻之不恭了,」他們二人出了亭子,一路往著桃林邊走著,梅潤笙自覺的以往是最隨和的人,和誰都能說上兩句,可是面對這姑娘,他竟變得木訥起來,有些手腳無措,同手同腳的走路,這模樣很快便被身邊的姑娘發現了,又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問道,「梅公子很怕我嗎?」
梅潤笙「啊」了一聲,然後摸了摸有些發紅的臉,「我只是很少和姑娘走的這麼近過,您父王應該說了我的事情吧,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我雖是探花郎,但是日後做官不會在京城,若是跟著我,恐怕會讓你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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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一臉緊張的樣子,像是一個純情的小男生,豐陽亭主是動容的,住在邊關多年,她見的最多的就是男人,男子漢的熱血,對家國的抱負,和她父親一樣,有著雄鷹一般的目光,很少看到這麼純潔的目光,讓她說不出一句重話,很害怕就這麼傷了少年的心。
她目光堅定而柔和,「我相信我父王的眼光,你就是我最好的歸宿。」
梅潤笙腦海里有些空,這種被需要的感覺還是第一次這麼強烈,他咽了咽口水,回以炙熱的目光,「笙對您承諾,我一定會對你好的。」
三月桃花,兩人許下了對彼此一生的承諾,也許這場婚姻和愛情無關,只是門當戶對的最好結果,但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對彼此的印象都還不錯,相信日後的生活即使平淡也會相敬如賓的走下去,這消息便很快傳入了閑王的耳中,他笑得合不攏嘴,看來他選的這個好女婿女兒很是喜歡。
而另一邊風幽篁已經回到了家中,表妹王瑞瑛就找了過來,說邀請他一起出門玩,看著表妹古靈精怪的眼睛咕嚕嚕直轉,風幽篁知道她一定打著什麼小算盤,「我就不去了,剛剛參加完宴會,不想再出門了,不如讓哥哥陪你去吧。」
提到風寒竹,王瑞瑛撇了撇嘴,他倆的磁場根本就不合好嗎?每見了面都要吹鬍子瞪眼的,這時風寒竹正好從外面練完武回來,看到她在頓時拉下了臉,「你怎麼又過來了?你一個姑娘家怎麼老往我們這邊跑,不會是看中我弟弟了吧?」
王瑞瑛被他嗆的臉頓時燒紅起來,「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你們是我表哥,我們是親人,我才不興什麼表哥表妹在一塊的鬼話,再亂配的話我打你信不信?」
「那你來這做什麼?」風寒竹雙手叉腰,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王瑞瑛跺了跺腳,「我是來找表哥出去玩的,如今他考試也考完了,正是放鬆的時候,聽說城東最新開了一家笑顏居,都是文人雅客所嚮往的場所,我也想去看看。」
「這是什麼古怪的名字啊?裡面都是做什麼的?」風寒竹倒是被勾起了興趣,「弟弟,我們一起去看看,反正表妹都這麼誠心邀請了。」
王瑞瑛嘟了嘟嘴,「我邀請的是篁表哥,才沒有邀請你呢!」
「我們是雙胞胎兄弟,是連體的,你邀請了他不就相當於邀請了我嗎?」風寒竹一點也沒有見外,拉著弟弟就往外走,風幽篁本不想出門的,可是哥哥都已經拉住了她,她便沒有掙脫開,算是默許了。
「喂,你們等等我,」王瑞瑛在後面喊著,小跑著跟了上去。
然而讓他們大跌眼鏡的是,他們被攔在了笑顏居的門外,原來這門也不是那麼好進的,還要作詩,作詩的品質如何還決定了能夠上幾層。
風幽篁眯了眯眼,抬頭看了看有些高聳的樓頂,突然覺得有點意思,也許這趟並沒有白來。
這座笑顏居應該是剛剛竣工,連招牌都是嶄新的,在一座座的平房之中,它是最高的,也是最顯眼的,讓人走入這條街就能看到它,顯得鶴立雞群,風寒竹已經打聽到了做詩的內容,走到她身邊對她說道,「這條件可真夠苛刻的,一樓只要做一首詩即可,不論什麼內容,二樓只要做兩首或者花銀子。」
「那三樓是不是要做三首呀?」王大小姐插了一句嘴。
風寒竹瞥了她一眼,搖了搖食指,「你想多了,登三樓則要對出東家給的上聯,可我剛剛問了,到現在為止還沒一人能夠對上呢。」
「這麼厲害,不過相信我們狀元郎肯定能夠對上,」王瑞瑛對自己的表哥很有信心,看了一眼風幽篁。
「最高的只有三樓嗎?」風幽篁關心的是這個風寒竹不意外,「不,他們一共七層,只是我只問到了第三層,有的連第三層都過不去,再問就沒意思了。」
顯然是剛剛從門房那兒吃了鱉,風幽篁摸了摸下巴,這就感覺像是進入闖關遊戲,一級比一級要難,不過也有一種上癮的感覺,讓人忍不住好奇,到達最後一關後會有什麼surprise。
「篁表哥,你上吧,我們相信你,」王瑞瑛舉起了小拳頭,給他鼓氣。
風幽篁看到表妹期待的眼神,認命的上前問門房,「可以讓我看一下上聯是什麼嗎?」
門房有些不信任的看著他,年紀不大,身材也不高,看起來沒什麼本事的樣子,不屑的撇嘴道,「之前有好幾個都失敗了,你還是趁早放棄吧,多花點錢在底下玩一玩就可以了。」
他也不是特意針對他,只不過試的人多了,他便也不抱了期待。
風寒竹看不慣他瞧不上自己的弟弟,高大的身軀站到了風幽篁的身邊,「禍從口出,你這小廝說話要掂量掂量,我弟弟要你的上聯,你顧左右而言他做什麼?」
王瑞瑛也嗯嗯了兩聲,頭一次和風寒竹站在同一陣線,門房沒有法子,只好拿出了那上聯,上面寫著,「鄙吝一消,白雲亦可贈客。」
還有好幾個想入門的,也湊在一塊兒看了上聯,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然而在他們還在猶豫之間,風幽篁卻讓門房拿了紙筆過來,在笑顏居的大門口行雲流水的寫下了下聯,「渣滓盡化,明月自來照人。」
眾人眼前一亮,大聲鼓掌道,「好,對的真是太好了。」
門房欣喜若狂,收起了狀元郎的墨寶,邀請這位尊貴的客人上樓,風寒竹和王瑞瑛也想跟隨,被門房阻止,「這下聯是他一人所作,所以你們不能上去。」
鳳幽篁卻沒有置之不理,「他們是我的朋友,而且當初你們也沒說,答出下聯之後只能上去一人,如果還有這樣的規矩,想必我也不用上去了。」
門房沒有辦法,只好讓他們三人一同上了三樓,走在樓梯間的時候,風幽篁看了一眼大廳和二樓的狀況,大廳的牆壁掛滿了書畫,中間的舞台有舞女起跳,渲染氣氛,每個桌子上的食物都很精緻可口,許多文人都在侃侃而談觥籌交錯,顯得很是舒逸。
到了二樓,人就顯得稍微有些少了,盤中的食物更為精緻,並且用屏風當做隔間,有了隱私的空間,看來這東家很有做生意的頭腦,風幽篁自己也做生意,所以也需要向這些古人學習學習,好讓日後日進斗金,盆滿缽滿。
三樓門開之後,一個戴著面紗的妙齡女子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女子的腳腕上戴著鈴鐺,步步生蓮之間,鈴鐺作響很是悅耳,她的雙手戴滿了金色的手釧,五顏六色的配著她那身脫俗的舞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