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覺醒
痛!
真痛!
無法忍受的痛!
江帆只感覺自己的大腦像是被鑿子穿了個通透,又有幾根棍子拌漿糊似的瘋狂攪拌。
隨後斷斷續續,支離破碎的記憶如同高速行駛的大貨車、一輛接著一輛向他毫不留情地撞來!
劇痛中,他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得到迷魂術的興奮,成功誘導他人潛意識達到自己意願、慾望的張狂,以及之後種種不被認可、無法細說的行為。
記憶的畫面又是一轉,只看到一個遲暮之人居高臨下的望著自己的那種喜悅,猖狂,毫不掩飾惡意的大笑。
呼......,江帆抱頭,想要起身,兩者平常稍微念頭轉動就能做到的事情,現在卻困難萬分。
他感覺自己全身軟弱無力,精神萎靡。
竭力集中意志,卻仍然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大腦一陣陣暈痛。
「這情況,真像那年和那些女明星赤裸的十日大戰啊。」江帆心想。
放棄了動作,任由薄弱的軀體躺在木板之上,恢復起了自身的體力。
不知過了多久,江帆腰背發力,以手撐地,勉強擺脫剛才暈痛的狀態,坐了起來。
目光所及,先是一支燃燒一半的蠟燭,而後右邊又有一顆龍眼大小的夜明珠,昏黃和淡淡熒白的光交織在一起,讓整個木屋不再隱於黑暗。
環顧四周,江帆發現自己身邊有三隻銅鏡。
銅鏡巴掌大小,鏡面有些破碎,黃銅鑲嵌的周邊,刻有一致的花紋。
那花紋形如蜿蜒的泥鰍,自帶著一絲彆扭和一絲美感。
只是看過去,江帆就大致了解了那花紋所代表的含義。
「鎮定,困鎖,奪魂,移魂,陰寒...」
十幾個能理解的詞語不斷變化,最後大部分都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個奪舍的詞語。
「奪舍么?」
江帆喃喃自語,身子往前探去,暗黃的鏡面映照出一張年幼稚嫩又俊逸非凡的面孔,只是過於蒼白,毫無血色。
這就是自己的這一世么,真是年少俊逸啊。
記憶畫面里的自己已經到了中年,雖說種種事件經歷之下自有一番韻味,可顏值仍然很是下滑。
但此時的自己,眉目初開,帥氣初現,隱約間還有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這麼說來,我最後還是成功了?」
恍惚中,江帆又想起自己上一世那瘋狂的賭注。
以萬念神法控制中天星的眾生,再以他們的意念承接天地歷史,自己卻從中暗度陳倉,從而擺脫日漸腐敗的軀體,達到精神上的與天同壽,與地不老!
某種意義而言,謂之不朽!
嗯!
悶哼一聲,江帆從恍惚中醒來,只感覺自己的精神又受到一股股針刺般的疼痛。
卻是屬於另外的一個人的一些斑駁,雜亂的記憶片段。
年少時被收入宗門的喜悅,初次習得功法,見證神奇的興奮;第一次喜歡的心動,以及修行的繁瑣,艱難。
直到那末日的一天。
天黑了。
整個宗門所在的山上,都充斥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氣以及令人煩躁的聲音。
小元宗今日當滅!
小元宗今日當滅!
小元宗今日當滅!
聲音連綿不絕,又有一種莫名的憤怒從心中升騰而起,大霧瀰漫,時不時有莫名的生物從霧氣中走出。
非人非鬼,沒有任何實體,像是霧氣凝聚而成。即便費力斬殺,也很快又從霧氣中再度出來。
沒有任何的意外,小元宗被滅了。
宗門被毀,師姐師父毫無音訊,自己僥倖不死卻又成為奴隸,生死受控於他人之手。
接連不斷的打擊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而更讓他感受不到任何希望的,正是知曉自己被俘虜后所在的地方。
萬魔窟!
萬魔窟,外道邪魔中唯一絕頂勢力,以一己之力對抗玄道佛門。
古老相傳,萬魔窟往來三十萬餘年,曆數劫而不滅,反而越發興盛。
自七百年前姜子魚渡過天劫,成就修行十境中第八境的天人境界,正好湊足上萬名天人之境,直令得萬魔窟成就真真正正的萬魔聚集之地。
一時之間,魔焰囂張至極。
當真是群魔亂舞,天地失色。
他渾渾噩噩的過了三十載,壽元將近,暮氣滿身,直至最後一次採藥時跌落山崖,以宗門秘法假死脫身,劇烈情緒交織之下明悟真我之氣,從練氣之境晉陞凝真之境,機能復甦,命限增高,方才感受到一絲絲生氣流轉。
毫不猶豫的遠遁三千里,輾轉數百小國,然後遇到了於襁褓之中的江帆。
巧語誘惑,威逼利誘之下,最終以免於困苦之由,從一位耄耋手裡誘拐到後山密林深處。
當然也用了幾許財寶金銀,用以「撿來不易,頤養天年」。
而後,銘心的仇恨,先天十足的生命力,以及江凡長大后痴傻的模樣,種種條件影響,外加潛移默化的心理暗示,他終於在養育江帆十年後以三枚寒陰銅鏡布下移魂之陣,在子午之時,天地陰氣勃發之際,誘導江帆神魂離體,從而順利施展自己的轉魂秘術。
毫無保留的靈魂在秘術和陣法的加持之下化作利劍,沒有絲毫猶豫的進入了江帆的識海。
所到之處摧枯拉朽,無一合之敵。直至遇到潛藏於江帆魂靈深處那一絲不朽的本質。
那本質居於識海魂靈之中,上下左右有虛無環繞,似是相互依存。
精神所感,本質似金似玉,非物非炁。其萬象皆具,變幻無窮。
碰到靈魂所化利劍之後,就幻化成一根不知其頂,不見其淵的通天巨棍。
只見那巨棍輕輕一盪,周遭識海便震蕩起來,肉眼可見的波紋從其中蕩漾而開,只一接觸,那利劍便迅速崩裂。
而後又有不可見之光,緩緩消融殘器。
在虛無之間,彷彿聽見不可置信,難以接受的吼叫之聲。
「不!」
自是一番謀划,功敗垂成,秘術反噬之下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只留下一些雜亂的記憶。
而在江凡精神的主導下,那記憶也如輕煙一般,緩緩消散。
自此之後,想必這世上還能記得他的,也只有這方天地了。
念頭一轉,江帆不再留戀記憶片段之中的一些常識,而是於識海光亮中聚起一等身相貌。
那相貌俊雅,身材和諧,沒有銅鏡上映照出來的蒼白臉色,反而精氣十足。
只是一觀,便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凡風采。
未過停留,江帆發現剛才所化作擎天巨棍的本質此時已經歸為原本真靈模樣。
那真靈模樣好像一絲線條,色澤銀白,極細極柔,卻遺留有不滅不朽的韻味。
神思一動,那線條首尾相接,薄弱處有虛無填充,卻是成了個金剛鐲的形式;念頭又起,又幻化成鐘鼎模樣。
一時之間,自是百般變化,好不樂乎。
不再變化,那本質歸為一點,點中時空具備,有一個人形,同外邊的魂靈具有同樣相貌,正是江帆本來的樣子。
江帆猜測,那不朽本質正是自己前世瘋狂的結果,也是如今能夠重新來過的原因。
「至於那虛無,能夠補充不朽,或許其本身也是天外的一種本源之一。」
條件不夠,江帆也不多想,望向身體前方,那裡躺著的正是最後消化的記憶之中,那人生毫無色彩的蒼老男子。
男子身穿青黑色長袍,原本蠟黃,溝壑叢生的臉上充斥著張狂的餘韻,彷彿在發泄,狂喜。
正是江帆這一世本體在覺醒前殘留記憶之人,亦是收養他,又將他奪舍之人。
人心難辨,無善無惡,無對無錯,唯有自分。
「這就是你的一生么,真的是灰暗,失敗,毫無特色可言啊。不過還是要感謝你,不然這一世不知還要痴傻渾噩多久。」江帆輕道。
毫不留戀地灑下燈油,引燃火石,離開房屋。
屋外,月隱星暗,有大風呼嘯;屋內,火光吐舌,濃煙翻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