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挑戰與機遇
第二天一大早,朱載坖就醒了,不得不感嘆沒有霧霾的古都,神清氣爽。不過他還是非常忐忑,之前的他只關注軍事史、政治史,至於生活史是鮮少關注,明朝皇子的起居到底是如何的,他是一概不知,要是行差踏錯不就露怯了。
思索了一會,穩妥的辦法是叫劉忠來,畢竟是本尊的貼身太監,也算心腹了。於是清了清嗓子,問道:「劉忠在嗎?"外面立即答道:"殿下,奴婢在。"
劉忠進來問道:「殿下可要更衣。」朱載坖強作鎮定說:「劉忠,本王大病初癒,身上乏力,就不讓外面的看見了,你為本王更衣。」
劉忠心想,王爺畢竟是少年人好面子,又剛剛出宮,自然是不願意被外人看到自己生病虛弱的樣子,單獨叫自己自己,那是把自己引為心腹啊,心裡一熱,忙道:「殿下說笑了,本就是奴婢應當應分的,伺候王爺更衣,那是多大的福分。」
劉忠為朱載坖取來了常服,也就是親王常服,其實明代親王皇太子常服是一樣的,都是由冠、袍、帶、靴組成的,劉忠還是免不得恭維朱載坖,殿下著太子冠服當真是實至名歸。朱載坖笑了,說道:「我記得永樂三年定,親王服飾冠:烏紗折角向上巾;袍:赤色,盤領窄袖,前後及兩肩各金織蟠龍一;帶:用玉;靴:皮為之。冠、袍、帶、靴俱與東宮同,對吧?」
劉忠心底大駭,裕王居然將實錄記得如此,從未聽說過王爺進講實錄啊,這從何處得知。忙說道:「王爺真是天縱之才,成祖爺確是這麼定的。」
他笑道:「哪裡是什麼天縱之才,不過聽高師傅說過罷了。」劉忠說:「那也是王爺博聞強記,高師傅是禮記經魁,典章制度無所不通自然是知曉的,王爺不過是聽高師傅說起一次就能記得,不是天縱之才是什麼?」
朱載坖笑道:"我不過拾人牙慧而已,要恭維你恭維高師傅去。劉忠想,殿下大病過後倒是開朗了不少,不似先前木訥。"
更衣洗漱后,劉忠招呼人送來早飯,也就是早膳,不過讓朱載坖失望的是,正當他準備好好見識一下明代的宮廷美食的時候,劉忠端上來只不過米粥、醬菜、點心之類的,劉忠見狀不由得勸道:「殿下大病初癒,太醫勸殿下飲食清淡,將養幾日,奴婢再為殿下按平日進膳食。」
算了,就當清清腸胃吧,想起這哥們歷史上可是好吃驢腸的,想必平日也是重口味,就是不知道於大爺的大腸刺身吃不吃得消。
吃完早膳后,劉忠向朱載坖說道:「殿下稍事休息,奴婢且去收拾書房,殿下一會錄講官經義,奴婢也好呈送閣老們圈閱。」
朱載坖簡直不敢相信,大哥,正月十八啊,我還是親王,就是後世的高中生這會也在放假。朱載坖只能表示大病初癒很多事記不清了,讓劉忠解釋一下。
劉忠苦著臉給朱載坖解釋了,自己的皇帝老爹天上大羅天仙紫極長生聖智昭靈統元證應玉虛總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萬壽帝君朱厚熜對自己出閣讀書的重視程度。
嘉靖三十一年七月,裕王出閣讀書,嘉靖給裕王指定了翰林院編修高拱、翰林院檢討陳以勤為侍講、國子監助教尹樂舜、鄭守德加官翰林院待詔為侍讀、中書舍人吳昂、吳應鳳為侍書的講官班子。
同時嘉靖還親自對裕王、景王的學習內容、進度做出了安排:上諭大學士嚴嵩等曰,二王講讀朕聞昨秋止將尚書過二三,豈成學業!還要自書入經先讀大學熟記徹講方還以中庸等接讀將去卿等點字若何,昔仰荷皇考恩教於至慈之中,朕不用力今日何事克善,茲不令力學可不又誤矣!
而且就這個事情專門給內閣輔臣討論,而內閣嚴閣老、徐閣老們也針對性的提出了方案:嵩等對曰:「皇上追念皇考訓恩欲令,二王殿下及時力學,臣等不勝欽仰,臣等切惟先書入經乃古昔聖賢教人,為學次第,臣等昨秋所進書程據舊儀以大學與尚書每日並讀並講,茲謹當遵論而行,殿下所書字仿臣等每日圈點筆畫端楷,日有進益。臣等又惟皇上聖資本由天縱而皇考慈教兼至,是以聖學夙成動為世則,今殿下正當務學之年,蒙皇上恩教之切,睿質涵養,自然日就月將而益進乎高明矣!」
聽完劉忠把上諭和內閣對答說完,朱載坖不禁心中萬隻神獸奔騰,MMB,不僅要學四書五經,而且皇帝和內閣規定了順序和檢查辦法,自己每天都有作業,每天還得給內閣交作業,居然內閣檢查作業,朱厚熜,夠狠!
不是說什麼二龍不相見嗎?不是說你每天忙著齋醮、煉丹、飛升嗎、怎麼有空管小爺我的?內閣也是,有講官有侍讀,你們是閑的沒事幹嗎?嚴嵩不該天天去陷害忠良嗎?徐階你不去好好想想怎麼弄倒嚴嵩嗎?天天盯著我有毛用啊!要了老命了,以為嘉靖二龍不相見就會對兒子們疏於管教,自己不就樂得清閑嗎,沒想到人家把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可以這很朱厚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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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載坖瘋狂吐槽了自己的便宜老爹半天,突然想起劉忠說的內侍書官每日啟王溫隸,仍日書百字送內閣圈注。突然轉頭盯著劉忠,說道:「父皇上諭命內侍書官每日督促本王,是哪位公公啊?」
劉忠嚇得跪伏在地上:「奴婢也是被黃公公和嚴閣老、徐閣老盯著,皇上對王爺讀書之事極為上心,司禮監和內閣也是每日催促,奴婢也是沒有辦法啊!」
說罷連連叩頭、咚咚作響,朱載坖平生最見不得下跪磕頭,也知道黃錦和嚴嵩、徐階盯著,他一個連少監都混不上的宦官又怎麼敢糊弄司禮監和內閣,揮揮手說道:「罷了,這也是父皇的聖意,我等做兒臣的應當感激父皇督促向學之意。」
可是自己完全是一腦袋漿糊,雖然自己文科出身,也學過點論語,但是這四書五經真是晦澀難通,又沒有句讀,更要命的是自己除了小學時練過幾筆顏體外,早就把毛筆丟到爪哇國去了,還每日百字,嚴閣老的書法可是不錯,自己這種爛字,只怕是直接要請家長了。
索幸自己有大病初癒這條還可以搪塞幾天,於是對劉忠說:「本王病後有些迷糊,不知今日該寫什麼?」
劉忠趕緊答道:「殿下,今日還是錄高師傅的講義,該從中庸錄起了。」
說罷將高拱所進講義翻開,指給朱載坖看。朱載坖只能寄希望於這具軀體還有肌肉記憶,會寫字,要不然就麻煩了,還不如繼續裝病,至少能逃學。
萬幸還真有肌肉記憶,想想也是,皇室子弟,恐怕沒出閣之前就請內書堂的太監教導多時,絕不可能等到出閣讀書才開始學寫字這些。
今日抄的是中庸的講義,也就是高拱對中庸的解釋,高拱的講義說道:問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於是人物之生各得,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所謂性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是其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行之路,所謂道也。然歟曰中庸為學者作皆人理也,而伊川考亭動兼人物言之。夫人有人之性,物有物之性。豈以人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犬之性歟。且盈天地之間惟萬物,凡草木土石諸件皆物也,若謂人物之生各得,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則不知草木土石其健順五常之德若何?若謂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行之路,則不知草木土石其當行之路若何理難通矣?
好像也不難理解,就是不知道這伊川考亭什麼意思,於是問劉忠道:「高師傅說這伊川考亭什麼意思?」只見劉忠驚詫萬分,說道:「殿下莫逗奴婢了,尹川先生,考亭先生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朱載坖心想,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本殿下在後世也沒聽說過,估計也就是小貓兩三隻。只好又拿出本王大病初癒這個理由,劉忠解釋半天,原來是程頤和朱熹,淦,又暴露無知了。
朱載坖想了半天,問劉忠道:「你進過學?」劉忠苦笑著說:「奴婢在內書堂五年,司禮監僉書黃公公抽考後方到殿下身邊聽用。」
朱載坖心道,難怪不得,畢竟是太監裡面的高級知識分子。趕緊錄完講義后交給劉忠,劉忠轉呈內閣圈閱。
完成作業之後,朱載坖乾脆從頭翻看高拱所進的講義,自從知道自己的皇帝老爹是雞娃高手后,朱載坖就知道得好好看這四書五經了,搞不好自己老爹還得考試抽查什麼,要是被弄個一問三不知的話就麻煩。
看了高拱對大學和中庸的講義,朱載坖不得不佩服高拱,能把晦澀難懂的大學、中庸解釋的簡單明了,盛名之下無虛士。自己後世的一知半解真是可笑,陳朱理學絕不是後世所說的漏洞百出,邏輯混亂,能夠成為王朝的正統思想,在當時確是有它可取之處。
又吃了一頓所謂清淡飲食的午膳后,朱載坖繼續看高拱的講義,正好裕王結婚之前高拱不會進講,趁此機會把之前的課業補上,不懂得還可以問問劉忠,同時旁敲側擊問問劉忠朝中的情況。
劉忠在內書堂呆了五年,接觸的都是翰林院的編修、修撰這些,在明朝這可是儲相,所以朝中大臣多有了解,朱載坖故意提到沈煉,劉忠笑笑說道:「越中十子嘛,敢和嚴閣老叫板的,有才氣有骨氣。」
可是當他問道楊繼盛時,劉忠卻不甚知道,劉忠所了解的多在翰林院任職的官員或者名氣很大的,像楊繼盛這樣六部員外郎,劉忠聽都未曾聽過,也是偌大一個京師,尚書侍郎不知凡幾,區區一個員外郎,算什麼。
就在兩人閑聊時,突然有小隨堂宦官來報,司禮監黃公公來傳旨了,朱載坖趕緊出門迎接。只見一隊官兵簇擁著一個,朱載坖剛走進,突然一聲大喝:「奉上諭問裕王話!」
朱載坖感到不對勁了,但是還是按照電視劇的套路跪下說道:「兒臣朱載坖恭請聖安!」
黃錦冷冰冰的說:「聖躬安,奉上諭問裕王話,是否認識兵部武選司員外郎楊繼盛!」
艹,朱載坖心中苦澀,好個鐵膽楊繼盛,這就來了。跪在後面的劉忠感覺晴天霹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