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道無盡，人有盡時

山中，悟空架火搭灶。

年輕道人則是去山中打了數只野味。

「師弟，此間飛禽，長的倒是壯實，這肉的滋味想來不會差了」

道人身上的道袍迎風搖曳，正向著悟空所在大步走來。

「爾等去往幽冥，得我因果，可轉世為人，算是我全了這段緣法」

道人一邊對著手中飛禽開口，卻是已經開始拔毛，處理食材。

「師兄，當人也不一定是好事，世間多苦難，人世更甚之！」

孫悟空聞言，笑著說道。

「那又何妨，諸般輪迴，意在修行，悟的透，大道可期，悟不透，也非我之罪」

年輕道人一本正經的說道。

手中速度卻是一點不慢。

孫悟空也接過一隻開始處理皮毛。

凡人苦尋一生，也不過是得道飛升。

而飛升成仙，非道盡頭，乃道之始也。

修行枯燥，若不能時常找些事情來做，很容易讓他忽略了自己以前是一個人。

再說這有仙氣的世界，這飛禽確實好吃。

稍微處理一下，便是一道絕美的佳肴。

天地人神鬼，皆有所求。

欲之一字，說不清道不明。

真要無欲無求，那不是他所求之道。

和尚念經參禪，欲達覺者，以成佛道。

百姓勞作，揮舞汗水，面朝黃土背朝天，以求五穀豐登，吃飽喝足。

為官者求飛黃騰達，上應天命，下順民心。

位極人臣。

為君著望風調雨順，百姓安居樂業，江山穩固，流芳百世。

……

世間之生靈，少有無所求，無所欲者。

奈何道途無盡，慾念無極致。

即便目的達到，也會衍生新的慾望。

大多數生靈，此生皆不如意。

何為？

慾念無窮而已。

而這如何一一滿足？

不過，這不也正是一代又一代人奮發圖強的動力嗎？

如人一般，你飢不果腹時，只想一頓溫飽。

吃飽喝足后，也許便想有些肉食。

有肉便要有酒，有酒，便想美人相伴。

有了美人，一個或許還不夠……

正因如此，世間才會有變化。

只是是好是壞，便看你如何看待了。

有人生不逢時，有人恰逢其會。

有人心灰意冷，躲入山林，遠離塵世紛擾。

有人踏入紅塵如魚得水，留下自己的足跡。

有人對世界失去希望，了結生命。

有人熱愛生活，縱有千般磨難，只要不死，便心中燭火不滅。

所思所想，不過一念之間而已。

那麼他自己呢？

求死還是求生？

修得長生大道，與天齊壽又如何。

依然有煩惱在心間。

「師弟你膽子是真的大啊，放任心魔於心海間橫行無忌，不阻不禁」

年輕道人咂咂嘴說道。

自己這位師弟，狀態時好時壞，善惡之念，神魔之道，在一條極細的鋼絲上左右搖擺，不斷徘徊。

連他都搞不懂。

「堵不如疏，萬般皆是我，又何必分的太清」

悟空輕聲說道，三清之法，斬去三屍，便可成道。

這也是大羅之道。

他與此法無緣。

一人之善惡，只是角度不同，定義不同而已。

誰又能分的清楚。

「好啊，你們兩個傢伙，吃好東西不叫我，偷偷摸摸的」

突兀的一聲嬌喝，光影便瞬移至此間。

「小師弟，你個沒良心的，枉我如此對你，真心竟換來的不是真心，嗚嗚嗚」

女子掩面欲泣，悟空和年輕道人卻是置若罔聞。

依舊在收拾著手中的食材。

「兩個沒良心的，安慰人都不會，活該你們遇不到佳人」

來人正是自城中一別之後便銷聲匿跡的蘇清憐。

此時見二人無動於衷，便也消了表演的心思。

大大方方的走到二人身旁，坐下后看著二人的動作，悄咪咪的咽了下口水。

「蘇師妹，說的你好像就擇了道侶一般，還不是孤身一人，嘖嘖嘖」

年輕道人言語一出，蘇清憐臉色便黑了。

三人中，悟空話最少，倒是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語。

各自拌嘴。

哪怕是食物進入口中，亦是沒有停歇。

悟空只是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問到他時，他才會答一句。

「我聽說師弟你沒過多少時日，便又回了，怎的沒有多留一些日子，外面的世界，可比這裡有趣多了」

「成天修行，多枯燥」

「你也學學你那幾位師兄，下山後雖不至於尋花問柳，可也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

···

見悟空不言語。

蘇清憐又開始說教起來。

這個悶葫蘆，愁人啊。

她要是悟空，多半是憋不住的。

小半日的時間。

三人小聚后又各自離開。

蘇師姐好似一直很忙，悟空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十三師兄看似慵懶，隨意，在山中的日子亦是不算多。

多數日子也是在外雲遊。

便是其他師兄弟，也時常下山遊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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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門造車總是不可取的。

他自己，亦是勞逸結合，並未一直鑽研道法。

初學時，未有多少時日，他便覺得會了大半，已有所成。

可時日稍長，他便心有疑惑。

自從之後，學的越多，懂的越多，他便越發認識到自己所學之淺薄。

猶如滄海一粟。

道之一途，無窮無盡。

一人之力，終是渺茫。

若是讓他成為書中那個猴子，實在是有些難為人。

花園中，悟空正拿著鏟鏟，鬆土除草。

一眾師兄在遠處瞥見后，便興緻沖沖的朝著這邊而來。

至近處，孫悟空才抬頭，起身行禮。

「見過眾師兄」

眾師兄隨即回禮。

「見過師弟，師弟無須多禮」

說罷，其中一人又道。

「師弟，師父傳你道法已有數年，可學會了多少？」

眾人也是目光灼灼的看向悟空，等待悟空開口。

孫悟空心中有些不解，不知眾師兄到此，是何意。

「師父傳下話來，不日便會有道法考核，合格者，可下山遊歷甲子，我等打算結伴而行，故來尋你！」

一人忍不住率先開口道。

悟空隨即撓撓頭，見此，眾人眼中的光芒褪去不少。

以往他們雖可下山，可都是在道場附近。

並不敢離開太遠。

一是道法未成，外界兇險。

二是山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大家都不敢逾越。

他們和悟空的進門時間差的不多。

只是早了七八年而已。

亦無悟空的悟性天賦，機緣。

上次蘇師姐帶著悟空下山，讓許多人心生羨慕。

他們這些弟子中，大多只是堪堪踏上修行路，勉強算個仙人。

比起蘇師姐等人，可謂天差地別。

悟空師弟的悟性雖差，可人緣卻是不一般。

入門短短時間，便引起了諸多師兄的注意。

別的不說，蘇師姐，十三師兄，入門的年月已經不可考察。

卻唯獨對孫師弟照拂有加。

這份機緣，羨慕不來。

此番若是能夠合格，一起下山遊歷，也是幸事。

「師弟資質愚鈍，只參透了其中一二，考核之時，我儘力而為，不敢辜負眾師兄的心意」

孫悟空一本正經的說道，心中默默說了句對不起。

他也不是有意要瞞著眾人的。

眾生平等，永遠只能是一句空話。

便是一家之事，也難以平衡。

總是會有一個處處忍讓，受委屈的。

家國如此，遑論天地萬物生靈。

人心善妒。

他不是喜愛招搖的人，劫難當頭，這個時候若是下山，惹了禍事。

說不定真要陪那和尚去靈山拜佛求經，還是老實點，待在山裡好些。

他可不想被如來壓在五指山下五六百年。

所以啊，這次考核，還是得悠著點。

演戲從來不是他的強項，可是被逼無奈的話，還是要演一下的。

若是太過張揚，遭師兄弟羨慕嫉妒不說。

自己便是禍從口出，雖究其根本，還是無法平衡。

平衡非平均，何況平均也無法使人平衡。

他也不可能讓師兄弟都與他一般，所以還是要低調些。

人心之古怪，便在難以預料。

他連眾師兄弟的心思都無法猜透，又如何去揣摩那滿天神佛的心中所想。

故天下大同。

永遠只能是夢中閣樓。

起碼在這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