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伊水繞長峰
寒冬至,雪花飄。
白雪茫茫,覆蓋著山川原野,在這原野之上,一匹健壯的白馬載著一個白衣女子,飛速奔踏著。而這個白衣女子,斗笠下額前飄出了一縷白髮。
十二月初三,伊寧騎著大白,已經抵達了洛陽東邊的四方館。她呼著白氣,翻身下馬,敲響了四方館的門。
毫不意外,開門的是一個黑臉老僕,正是施瑜的管家。
「大小姐!你怎麼來了!」老僕看見伊寧,又驚又喜,可是看見伊寧的白髮,那一絲喜悅也隨之消失了。
「施大哥在嗎?」伊寧說出了完整的五個字。
聽到五個字,老僕臉色一下就不好了,連忙敞開門,轉頭朝裡屋喊道:「老爺,夫人,大小姐來了!」
隨著他那一聲喊,屋內頓時響起了倉促的腳步聲,伊寧踏入裡邊,正好在第一重院落內見到了並肩而行的施瑜卓婷兩人。
「阿寧?」
「阿寧妹妹!」
「施大哥,嫂子。」
三人很快便打了招呼,可是施瑜卓婷看著伊寧那臉色,那白髮,頓時就傻了眼了。卓婷快步上來,問道:「妹妹,你這是怎麼了?你的頭髮怎麼白了?」
伊寧淡淡一笑,絲毫不在意道:「白了就白了,早晚會白的。」
施瑜聽得伊寧說出完整的一句話,更是吃驚:「你的噤口禪呢?阿寧,你到底發生了什麼?」
伊寧淺淺一笑:「沒什麼。」
卓婷攙住她的胳膊:「快,外邊冷,進屋烤火。」
「嗯。」
進了屋之後,老僕趕忙將大白也牽進來,而後看了一圈屋外,確定沒有異樣之後關上了大門。伊寧入內后,卓婷殷勤的泡著熱茶,端上果脯來招待,而施瑜,則跟伊寧在火爐前坐下,聊了起來。
「事情就是這樣……」坐在火爐旁,伊寧簡單的把尋找郭長峰的過程說完了,當然隱藏了很多東西,包括她的狀況。
施瑜聽完,默默的嘆了一口氣,沒有作聲。而卓婷則開了口:「沒想到你辛辛苦苦找了這麼久,郭長峰居然死在了那海島上……」
伊寧也沒有作聲,只是低著頭,伸出雙手,感受著那火紅炭爐的熱度,秀眉微蹙。
施瑜看見伊寧居然伸出雙手烤火,頓時大驚:「阿寧,你如今居然怕冷了嗎?」
伊寧一抬頭,對上了施瑜那雙眼睛,而後眼光一偏:「年紀大了,怕冷不是很正常嗎。」
「不!阿寧,你到底怎麼了?快告訴我!」施瑜激動的起身道。
「不用擔心,沒什麼的。」
「什麼沒什麼?你可知你出海一趟我們青鋒門的人有多擔心你?看見你這樣子你知道我心有多痛?」施瑜大聲說了出來。
「施大哥,你別問了。」
「你告訴我啊!阿寧,你不說怎麼行呢?」施瑜甚至走了過來。
卓婷一把拉住施瑜,斥道:「你幹嘛啊?阿寧妹妹肯定有她的苦衷的,你這麼逼問,你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我……!」施瑜被自家媳婦這麼一說,頓時平復了氣息,坐了下來,重重嘆息了一聲。
伊寧卻開了口:「噤口禪,破了,但是我的寒氣,被龍血草壓住了,我沒事,就是如此。」
這下那夫妻兩都坐不住了:「龍血草?你們找到了龍血草?」
伊寧點頭:「是董昭冒著生命危險採到的。」
「那董昭沒事吧?」
「沒事,他回家了。」
「那就好,那就好……」卓婷鬆了口氣,看來這兩人是有驚無險。
伊寧忽然抬頭:「有沒有蘇伯伯的消息?」
施瑜點頭:「有,不僅有蘇元帥的,還有百花谷的,我這就去拿!」
很快,施瑜拿來了好幾個信筒,遞給了伊寧。
伊寧打開第一個,取出一張小紙條,上邊的字很熟悉,是小蘭的,上面寫著:「蘇伯伯病重,若姐姐至,請速歸!」
伊寧看見那行字,眉頭深深蹙起,額頭的皺紋若隱若現,一股傷感自心頭升起……
「蘇伯伯,還有多久?」伊寧問向了施瑜。
施瑜低頭嘆氣:「蘇元帥……他就等著見你……最後一面呢……」
伊寧拿著紙條的手顫抖了一下,那紙條自指尖滑落,飄到了爐子里,瞬間燃了起來……
「阿寧,你該早點回去京城了……」卓婷也道。
「我知道了。」伊寧聲音很低沉,出海之前她便有所預料,可沒想到,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還來的這麼快……
伊寧顫抖著手指,打開第二個信筒,這是百花谷的來信,寫信的是王夫人。只見信上寫道:「幽蘭與青芷已經到了百花谷,明佑大師也來了。青娘收到了朝廷詔書,將去樞機院赴任……」
「幽蘭青芷到了百花谷?」
「對,清源教被謝天滅了,這兩個小姑娘在明佑大師的幫助下逃到了百花谷,這事只有我們青鋒門的人知道。」卓婷解釋道。
「青兒接到詔書,去樞機院赴任?」伊寧眉毛一擰,怎麼會有這種事?
「不錯,不僅青娘收到了,中州的葉大俠,洛陽的龍驍,還有董昭也收到了!」施瑜沉聲道。
伊寧眯了眯丹鳳眼,這皇帝,到底想幹嘛?還能不能讓人過安生日子了?
「阿寧……」施瑜看著伊寧那沉下來的臉色,擔憂的喊了一聲。
「等我安葬了峰哥,我立馬就回京城!」伊寧斬釘截鐵道。
「阿寧,你難道又要去罵皇帝不成?那可不行啊!」卓婷憂心說道。
「他該罵!不僅該罵,還該死!」伊寧寒聲冷冷,一字一頓道。
「阿寧,這種話不能說出口啊……」卓婷慌張不已。
「是啊,阿寧,如今朝廷那樞機院院長謝天出來了,此人武功極其可怕,據說已是絕世高手,現在的你不可以跟朝廷硬碰硬啊!」施瑜勸道。
伊寧沒有說話,但是臉色冰寒,身上氣息漸漸升起,施瑜連忙喊道:「阿寧,你不可以動氣,你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凝霜真氣,絕不能再喚醒!」
「對,此事當從長計議,我們青鋒門如果就這麼跟朝廷硬碰硬,那只有死路一條啊!」卓婷道。
伊寧壓下氣息,良久,長吁一口氣,緩緩道:「施大哥,大嫂,麻煩幫我準備一些香燭紙錢,供品糕點,我要去一趟熊耳山。」
「埋葬郭長峰?」
「是,我要帶峰哥回家。」
夫婦倆聽聞此話,點了點頭,這不算什麼大事,買這些東西也容易的緊。那熊耳山也就在洛陽西南邊不遠,這件事很快就能辦妥當。
十二月初四,在施瑜夫婦的準備妥當之後,幾人騎上馬,直奔熊耳山而去。
熊耳山是夾在洛河與伊水中間的一道山脈。西起盧氏縣,向東北綿延至伊川,期間山巒疊嶂,溝壑縱橫,有大小峰頭四十餘座。而伊寧要去的,乃是伊水西岸處的那座嶺。
當初伊寧第一次帶董昭入京時,就曾在外方山上遠望熊耳山,還說過一句:「看不到了……」她說的看不到,那時候指的是山上的那山寨看不到了。
而如今,伊寧再次望向了熊耳山,不由心中升起一股悲涼,現在,不僅看不見山寨,連人也看不到了……
伊水之畔,冬風凜凜,面前的伊水,早已結冰。而伊水對面的熊耳山,早已被積雪覆蓋,白皚皚一片,唯有峰巒的輪廓被天地描摹了出來,矗立在那裡,靜靜等待著每一個上山的人。
伊寧催動大白,踏過冰層,在白皚皚的山巒下尋找著,找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找到了那條熟悉的山道。
只見山道下,有半截石碑,上邊刻著「峰嶺」兩個字,上半截石碑不見了,按道理,這裡應該是三個字的。伊寧走到石碑前,往後一看,看見了那上半截斷掉的石碑,上面果然有個「飄」字。
飄峰嶺!
飄是赫連飄,峰是郭長峰,那便是此處山頭無疑了。這石碑當初伊寧來還沒有,很可能是後來赫連飄留的吧……
伊寧下馬,抱著那骨灰匣,用手輕輕的撫摸著,而後笑了笑,她抬起頭,大踏步朝那條山道走了過去,一如十三年前,走上這條道一般!
施瑜卓婷以及那老僕跟在她身後,踏著積雪覆蓋的山道緩緩前行。這條道並不算很長,大概只有三四里路,但是在這凜冬寒風中,積雪覆蓋下,這條路也顯得漫長無比。
伊寧抱著匣子走在最前頭,她一步一腳印,踏著積雪,尋著當初那寨子的遺址。可是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當年那寨子,只怕已是一片廢墟了……還是埋在雪下的廢墟……
「阿寧,你走慢點!」卓婷朝前邊的伊寧喊道。
伊寧回頭,朝卓婷笑笑,繼續往前走。可卓婷見她這一笑,頓時心中一緊,這傻姑娘,心結解開了沒有啊?這笑容好嚇人啊……
好不容易,幾人到了這嶺下的一塊凹谷里,伊寧站在一塊大石頭上,望著那凹谷。只見谷內臨近山口處,有一座早已倒塌的屋舍,那殘缺的屋脊在雪中依稀可見。
就是那兒了,那便是郭長峰曾經生活的山寨。
「阿寧,先歇會吧?」卓婷喊道。
伊寧回頭,還是笑笑,不作聲。而後她看了看四周,鎖定了那凹谷東邊的一片山坡,她一定神后,直接施展輕功,腳尖一點,在雪中掠起,朝那山坡飛了過去!
「阿寧……」卓婷滿眼是淚,大聲喊著,也不知道伊寧聽沒聽到。
轉瞬間,伊寧已經到了那山坡上,她朝四周望了一眼,而後低頭,再度撫摸著那匣子,輕聲道:「峰哥,你看,這就是你家,家到了。」
骨灰匣當然不會回答,伊寧繼續道:「這兒,你還記得嗎?是你當初教我劍法的地方,站在這兒,不僅可以看見家,還可以看見山下的伊水,以及伊水後面的平原……」
「你看,這熊耳山,如此巍峨,如此雄偉,你就如這山峰一般,頂天立地……所以,你叫郭長峰!而我……我叫伊寧,就如同那山腳下繞著你流淌的伊水一般,寧靜而溫柔……」
「噠……」一滴眼淚再次掉在了骨灰匣上,這已經是伊寧不知道第幾次掉了。
「如果……如果……我能早生十年,能早點認識你……我又怎麼會得不到你?我又哪裡需要尋你十幾年?」伊寧說著說著就開始啜泣起來。
「峰哥……我當初攔不住你出門……如今卻只能親手送你回家……峰哥,你若在天有靈,給我拖個夢好不好?」
匣子上已經濕了,伊寧的眼淚還在流,在她不知不覺的時候,施瑜跟卓婷已經到了她身後。看著伊寧這副樣子,夫妻倆心痛不已。
施瑜開口道:「阿寧,夠了,你再傷心郭大俠也回不來了,埋了吧……」
卓婷也道:「青山常在,綠水長流,阿寧,是時候放下了,你還有大好年華,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伊寧聞聲回頭,看著眼眶通紅的兩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意來,她再次笑了笑:「我知道的……」
「拿鐵鍬來!」施瑜朝那老僕喚了一聲。
老僕走來,手中拿著早就準備好的鐵鍬,走到了伊寧面前,等候著伊寧的吩咐。
伊寧看著那鐵鍬,想了想,將骨灰匣遞給了施瑜:「幫我拿著,我親自挖。」
施瑜點頭,接過那骨灰匣,而伊寧也拿起了鐵鍬。
山坡之上,伊寧動起手來,一鍬一鍬的挖著,無比的認真,她每一鍬下去都會帶起一堆土。她那瘦高的身子不斷的發力,身後三人默默的站在旁邊,沒有作聲,只是無聲的陪伴著她。
挖了半個時辰,伊寧挖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坑來,坑很深,也很整齊,恰好可以放下那個骨灰匣。
伊寧將鐵鍬遞給老僕,而後找施瑜拿來那骨灰匣,身子頓了頓。
她輕輕打開蓋子,看著裡頭的那個小布包,以及環繞著那布包的一截長辮,露出笑容來,一滴淚水又掉了下去……
「峰哥,安息吧……再見了!」
伊寧不再猶豫,合上那匣子,穩穩的將匣子放進了坑裡。
不久之後,一座墳包立在了這山坡上,墳的這一頭,可以看見那化作廢墟的山寨,而那一頭則可以望見山下的伊水……
伊水繞長峰,寧靜而安詳……
隨後,一塊石碑立在了墳前,墓碑上,有七個大字,上書:劍神郭長峰之墓。而左下角,又有三個小字:伊寧立。
墓碑立完之後,老僕將供品糕點,香燭紙錢,一一擺上,伊寧又開了一壇酒,自己喝一口,而後給那墳前倒上一丟。
「峰哥,你到家了!」
伊寧拿起酒罈,一口氣喝了一大口,而後將剩下的酒放在了墳前,笑了笑:「我也該回家了。」
「阿寧,你想開了就好……」卓婷點了點頭。
「阿寧,你放心,以後還有我們那麼多人陪著你,你不會孤單的!」施瑜安慰道。
「嗯,我知道的。」伊寧平靜的說道,她的話如山下的伊水一般,溫柔而淡泊……
「走吧!你放心,郭大俠的墓,我們夫妻會時常看顧的。」卓婷說道。
「嗯,我放心。」伊寧淺淺一笑。
四人祭奠完后,便往山下走,看著伊寧那大步走路不回頭的樣子,夫妻倆終於是放下了心來,看來,伊寧真的已經放下了……
放下了就好啊!
可是,當四人下了山,上了馬之後,馬踏冰層時,走在前邊的伊寧忽然從馬上一栽下來,側身倒在了冰面之上,沒有起來!
「阿寧!」
施瑜慌忙下馬,大步跑過去看伊寧的情況,卓婷也連忙下馬跑來,看著閉著眼睛昏迷過去的伊寧,兩人焦急不已,這該如何是好?
老僕走到面前,蹲下來,伸手一探伊寧脈門,眉頭一皺:「風寒!」
「風寒?她武功那麼高,如何會得風寒?」卓婷不解。
老僕道:「心有傷,武功再高也沒用的,寒邪趁虛而入已經不是一兩天了,可能她早在路上就得了病了。」
施瑜道:「趕緊帶她回去,給她抓藥治病要緊!」
「快快!」卓婷催促起來。
三個人忙碌了好久,終於是將伊寧帶回了四方館,安置在了暖塌上。
老僕麻利的熬著葯,卓婷焦急的守在伊寧榻前,而施瑜,已經開始寫信了。
伊寧已經到了四方館,但是卻在安葬完郭長峰后病倒了!他必須寫信發給閑園的小蘭跟府州的沈青!不僅如此,施瑜還選擇了發給翠柏庄跟夔州的匯溪村,告知矮子幫!
因為他預感,青鋒門不久將要面臨一場前所未有的災難!這場災難,來自朝廷!他們必須團結起來,保護好他們的大小姐!
而另一邊,董昭已經再次上了路。
這一次,他帶上了另一個骨灰匣,赫連飄的骨灰匣……
那日赫連飄自盡,江月溪哭成了淚人,甚至哭到一度昏厥。不管赫連飄脾氣多差,人有多專橫,但赫連飄到底不是一無是處的人……
赫連飄救過江月溪的命,教過她武功,作為師傅,她也做到了該做的事。後來赫連飄手段雖然下作,但出發點也算是為了江月溪好,雖然她有私心,但對江月溪卻是真心……
望著那個骨灰匣,江月溪再度流淚:「師傅,你為什麼想不開啊?沒有人希望你死啊……」
董昭也感慨不已,他也只是想教訓一下赫連飄而已,可是沒想到赫連飄真的就想不開,直接自盡了,他攔都沒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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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溪,都是我的錯,是我思慮不周……早知道,我就不該帶這個消息來的……」董昭嘆息了一聲。
「昭哥,不怪你,當初師傅還讓你一年之內找到郭大俠……」
「是啊……但是,我沒想到,會是這樣……」
「我們完成師傅的遺願吧……我跟你,一起去熊耳山!」江月溪看著董昭,堅定道。
董昭點了點頭:「好。」
十二月初四,董昭,邵春,江月溪三人渡過大江,徑直往西北而行,迎著冬風,踏著積雪,往熊耳山方向而去……
江月溪一身素白,頭上還扎著白花,坐在馬車車廂內的她,抱著那個骨灰匣,怔怔出神……
沒有了師傅,以後的她該怎麼辦呢?自家那麼大的莊子怎麼辦?她想著想著,不由看向了前方那個駕車的背影。那個厚實的肩背,那將是她下輩子的依靠了……
而在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徽州,黃山之下,一個不起眼的小村子里,一戶人家也在一座墓前祭奠著。
墓碑上大書六個字:慈父程歡之墓。
程節跪在墓前痛哭,程慧默默的燒著紙錢,在這霜飄千里,寒冬臘月時節,兄妹二人穿著棉布孝服,冷的瑟瑟發抖,卻不願離去……
為什麼呢?因為今日,是他們給程歡下葬后的第七天,按照他們的風俗,也就是所謂的頭七。
頭七還魂日,兄妹二人期盼著父親能回來再見他們一面!於是不停地在墓前跪拜燒紙……
可是燒著燒著,黃昏時分,昏暗的天空下,隱秘的小道上,居然真的走過來一人一馬,走到了兄妹二人的身前。
「節兒,慧娘,我回來了。」程歡看著自己的這對傷心了許久的兒女,心中升起一股酸楚,說話的聲音也有些打顫。
「爹!」
「爹!」
程節程慧嚇了一跳,今天頭七,爹居然真的還魂了?
程歡咧嘴一笑,伸開手,可是只能伸一條胳膊。
程節嚇得往後一縮,可程慧卻撲了上來,直接就撲進了父親的懷裡!
程歡緊緊的用僅剩的一條胳膊抱著程慧,心中的那塊大石頭終於是落了下來,他長長的呼出了一口熱氣。
「爹,真是你嗎?你回來看我們了嗎?」程慧緊緊抱著程歡的腰身道。
「是爹,爹回來看你們了!」程歡慈祥的說道。
「爹,不要走好不好?」程慧呢喃道。
「爹不走,爹會一直陪著你們的!」程歡說著眼中流下了熱淚,假死一趟,為了全家脫離朝廷那牢籠,有多不容易,他印象可太深刻了……
「嗯?」程慧感受到了程歡在她耳旁呼出的熱氣,感受到了程歡的心跳,頓時一驚。
「爹,你活了嗎?」程慧鬆開程歡,端看著自己父親,驚訝道。
「哈哈哈哈……」程歡爽朗的笑了起來,「爹根本就沒死啊,乖女兒!」
「啊?」兄妹兩大驚失色,程節指著那墳墓:「那這裡面是誰?」
「那裡邊,不過是一個長得像爹的死囚而已,爹現在不就在你們兩面前嗎?」程歡笑道。
程節好奇上來,望著呼著熱氣的程歡,看著程歡那張笑臉,也大膽的撲了過來,鑽進了父親的懷裡!
「爹啊!太好了,你沒死,我們一家人團聚了!」
「是啊!團聚了!」程歡答道。
三人在這無人的山腳下訴說著衷腸,程歡見兩人凍的手臉通紅,一時心痛,便道:「咱們回家說!」
「好,我們回家!」
程歡高高興興的在一雙兒女的簇擁下,終於是回了家……
他大口呼吸著這山腳下的新鮮空氣,這自由,來的多麼的不容易啊!
江湖,朝廷,從此以後,都與他無關了!安安靜靜,了此餘生,便是此刻程歡最簡單的想法了……
但是,他的想法能成真嗎?誰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