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葬禮

第291章 葬禮

潔白的雪,輕輕飄落在潔白的白幡之上。寒風拂來,又將雪輕輕拂落於地。

蘇博這位名臣,於臘月十五夜逝世,享年五十八歲。

臘月十六,蘇府上下皆縞素,哀聲傳遍京城,一時間,整個京城震動!

在設好的靈堂前,一身孝服的蘇驊帶著自己的妻子,兒女,匍匐於地,放聲痛哭。他已不知道流了多少淚,一抬頭時,雙眼通紅,臉上滿是淚痕。

而一旁的火盆邊上,同樣一身縞素的沈青正跪在邊上,將一張一張紙錢緩緩丟進火盆之中。她也是滿臉淚痕,其傷心程度並不比蘇驊少多少。

同樣的,小蘭也是一身素白,頭扎白色抹額,挺著肚子站在靈堂里,臉上布滿了哀傷……

而龍驍,葉空,葉眠棉則換上了黑衣,站在一旁,低頭沉默著。

這群人里,唯獨不見了伊寧跟兩個和尚。

火盆里,煙火不斷;靈堂里,哭聲不絕;京城裡,議論紛紛……

自這日辰時起,便有京中官員來弔唁,他們邁著緊促的步子,穿著一身不起眼的素服,陸陸續續的進蘇府來祭奠,燒香。蘇家的子侄也連夜趕了過來,幫忙接待,打理。

自辰時至午時,來弔唁的官員,賓客絡繹不絕。可唯獨,皇室沒有任何動靜……

「瑞王爺到!」

隨著一聲嘹亮的聲音響起,一身純黑袍的瑞王帶著朱楓進了蘇府大門,他們在蘇家子侄的迎接下,進了府中,大踏步的走入了靈堂內。

見了靈堂,靈牌,瑞王一瞬間臉色就變得哀傷無比,他竟然直接往地上一癱,涕泗橫流……

「蘇博啊!你怎麼就這麼去了啊!你才五十八啊……」

「父王……」朱楓要去攙扶,可瑞王直接一把甩開他的手,一下撲到靈牌前,伏在那裡就痛哭了起來!

「蘇博啊……你不該啊,你不該啊……你是國之棟樑,朝中柱石啊……」瑞王哭的極其傷心,一把鼻涕一把淚,往日的不怒自威早就不見了,換上的是一張狼狽不堪的哭臉。

他的哭聲比蘇驊還大,他哭著,喊著,嚎啕著,一時間讓整個靈堂的人感嘆不已。

他們兩個交情這麼深嗎?可是平素這兩人似乎沒怎麼往來啊……

「啊啊……老蘇啊……」瑞王還在嚎,伏在那跪墊上,傷心至極。

正當靈堂內的人感嘆的時候,一道清冷的女聲說道:「哭夠了,就走吧。」

靈堂內的賓客一驚,朱楓心頭一震,一把擦掉眼淚,看向了說話的人,而後激動的喊了出來:「師叔!」

說話的人正是燒紙的沈青,沈青臉上滿是淚痕,只見她那錐子臉上毫無表情,唯有一雙杏眼冷冷的看著朱楓。

不解的朱楓喊道:「師叔,師傅呢?她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提到伊寧,沈青臉色更加難看,她開口道:「你師傅昨夜因為蘇伯伯過世,傷心過度,吐血暈厥了……」

「啊?」朱楓一時嚇得六神無主,手腳冰涼,踉蹌後退。

「走吧,多謝你們能來弔唁,你們可以走了。」沈青直接一揮手。

正在嚎啕的瑞王聽到伊寧吐血暈厥的消息,立馬爬起來道:「伊寧在哪?本王去看看她!」

「不用了,她還死不了,你們走吧!」沈青直接下達了逐客令。

「不,師叔,您讓我去看看師傅吧!」朱楓懇求道。

「滾!」

「師叔……為什麼啊?」朱楓大為不解,不明白沈青為何是這個態度。

「你聽好了!這裡不歡迎你們!府中招待不起,起初還以為你們是好人,來到此處卻一副假惺惺的樣子!呸!」

沈青毫不客氣罵了出來,靈堂內的賓客大驚,她又不是這兒的主人,蘇驊都沒講話,她憑什麼趕瑞王父子走?

瑞王呆住了,朱楓也呆住了,沈青幾個意思?他們父子有這麼可恨嗎?

看著沈青那憤怒的臉色,朱楓咀嚼著她說的話,頓時眼神一動。

「好,既然如此,那我們走!」朱楓拉起瑞王就走,頭也不回,直接大步邁出靈堂,往外走了……

靈堂內的賓客,以及蘇家的家眷都驚呆了……

出了蘇府,朱楓明白了一切,他低頭捏拳,感慨不已。

沈青讓他聽好了的那一番話是藏頭話,連起來便是你、這、府、起、來……

你蟄伏起來。

這便是伊寧要傳達給朱楓的話……

而此時的皇宮內,御書房中。

皇帝坐在龍案之後,低眉沉思著。而謝天則站在他下首,似乎在等待著他開口。

「朕一定要去弔唁嗎?」皇帝幾乎是咬牙說出這句話的。

「聖上,蘇博乃國之重臣,素有忠貞之名,不可不去!」謝天道。

皇帝聞言攥緊了拳頭,眼中帶著怒意。

「聖上還在為昨晚的事耿耿於懷?」謝天眯了眯鶴眼,問了出來。

這句話戳到了皇帝心窩裡,只見他臉上露出怒意,厲聲道:「她罵我兩次了!你知道嗎?謝天!朕是天子,她居然不敬天子!居然敢指著朕的鼻子罵,難道朕還要去蘇府,再被她罵一次嗎?朕做錯了什麼?她居然說蘇博是被朕累死的!她憑什麼這麼說?她又憑什麼罵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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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天聞言一怔,略微思索了一下,開口道:「聖上如此介懷嗎?」

「當然!」皇帝鼻孔冒著粗氣,怒不可遏。

謝天眼睛眯了眯,一字一頓:「聖上,想除掉她嗎?」

皇帝聞言,短暫的沉默了,眼珠子在眼眶內不斷打著轉,而後拳頭一捏,低聲道:「也可……」

「那聖上就直接下旨,命令樞機院,六部九司捉拿她,而後給她安個罪名,將她斬了不就行了!」謝天厲聲說道。

皇帝聞言,猛然一抬頭:「這……」

「難道聖上捨不得?還是說聖上,你喜歡她這個三十都未嫁的女人?」謝天質問道。

「胡說八道!朕……她……朕……」皇帝聞言憤怒不已,可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聖上到底在憂慮什麼?」謝天繼續問道。

皇帝捏著的拳頭忽然鬆了下來,嘆了口氣:「她是有功勞的……這兩年,若不是她……」

「那又如何?程歡難道沒功勞嗎?聖上您不也暗中派人去查他底嗎?」謝天居然將這事抖了出來。

「我……」皇帝一驚之下,居然連「我」字都說了出來……

在謝天面前,皇帝顯得稚嫩無比。

謝天一甩袍子,徑直在下首的一個座位上坐了下來,先是嘆了口氣,而後開口道:「她這兩年所做的事,臣也清楚,她確實是個英雄……而且是難得的英雄。」

皇帝不說話,低頭靜靜聽著。

「她為國揚威,為民請命,堪稱大俠,聖上您想招攬她,也是情理之中。畢竟她是個人才,天底下沒有不愛才的君主。」

皇帝仍然不說話。

「但聖上您該明白,什麼樣的人能招攬,什麼樣的人不能招攬!像她這樣自命清高的人,是招攬不了的,您難道不明白嗎?」

「朕……只是想……」皇帝躊躇半晌,卻說不出來。

「是想兌現當初的承諾,要做個好皇帝給她看嗎?」謝天一針見血道。

皇帝盯著謝天,心事被洞穿,他一臉震驚。

「她會在乎您是個明君還是昏君嗎?聖上,您做的糊塗事那麼多,您覺得您還能兌現承諾,做一個好皇帝不成?」謝天毫不客氣說道。

皇帝臉色掛不住了:「朕……朕當然會做個好皇帝的!」

「有用嗎?」謝天反問道。

「什麼意思?」

「天下人會相信您嗎?」

「朕乃天子!萬民豈能不信?」皇帝急了。

謝天長嘆了一口氣,而後問道:「那您到底在想什麼?這個女人您到底是要殺還是不要殺?」

皇帝再次被說的沉默了……殺的話,牽一髮而動全身……可是不殺,又該拿她怎麼辦?

殺的話,她是名揚天下的大俠客,若是死在皇帝之手,那天下人會如何看他?朝臣又會如何看待他?

若是不殺,自己心裡那股氣始終憋著,難受至極,身為天子居然受到如此藐視,他豈能沒氣?

這時,御書房門口傳來聲音:「聖上,邊關急報。」

「呈上來!」謝天直接喊道。

小太監雙手遞來一封摺子,謝天接過後,直接起身遞到了龍案之上。皇帝看著這摺子,抓起來一把打開,一看之下,頓時神色一變。

「聖上,邊境出了何事?」謝天問道。

皇帝看完摺子,將摺子一丟,而後說道:「是王烈的摺子,他說陰山之南,河套一帶有數萬帳的莫古人。那些胡人蠢蠢欲動,甚至還到邊境打過一兩回草谷,被他擊退了。」

「就這些?」

「還有,王烈說邊關今年異常寒冷,將士們需要冬衣。」

「那就是這個女人還動不得了……」謝天轉動眼珠,平靜說了一句。

皇帝抬頭看了一眼謝天,而後再次沉默。

「如今,蘇博一死,山西軍中是王烈最大,而王烈,似乎跟伊寧交情匪淺……那山西總督李莨,也是蘇博的好友,李莨的子侄李燁,更是伊寧的好友……」

「是……」皇帝憋出了一個字。

「他們這群人,關係緊密,盤根錯節。有的身居高位,有的手裡有兵,有的武功高強……」謝天低聲說著,越說,眉頭皺的越緊……

皇帝聞言,臉色越來越難看了。

「聖上,若除掉了這個女人,先不說別的,王烈就必反無疑!北境大軍皆精銳,且多達十餘萬,這批精兵若是一朝攻入京師,後果不堪設想……」

「不錯……」皇帝想到此處,再次捏了捏拳頭。

「她有大功勞,也有關係網,她的人脈不僅遍布江湖,更是滲入了朝中與軍中,這才是聖上您擔憂的地方,對不對?」

「對……」

謝天已經明了了,他起身道:「既然如此,聖上還是去一趟蘇府吧,有些事情總是要做的,哪怕是做做樣子也好。」

皇帝抬頭,半晌,點點頭:「好。」

說走就走,皇帝換上了一身素一點的衣服,而後帶著謝天與齊宣,以及眾多的侍衛,駕起龍輦,直奔蘇府而去。

皇帝一行人出了宮之後,有人來報,說是瑞王父子去弔唁,居然被一個女人趕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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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個女人是誰,那人卻沒說。

皇帝吃了一驚,這伊寧不是瑞王的好友嗎?她又發什麼瘋?

「聖上,走吧,不用管這些。」謝天毫不在意的勸道。

皇帝懷著忐忑的心,坐在龍輦上,他望著天空飄下的雪,雙目失神……

蘇府很快到了,皇帝在謝天的攙扶下走了下來,他下了龍輦,抬頭看了一眼那掛著白幡的府門,長吸一口氣后,邁著步子走了進去。

「聖上駕到!」

隨著齊宣的干鴨嗓亮起,蘇府內的人紛紛跪倒在地,聲呼萬歲,皇帝一眾人一路走,直奔靈堂。到了靈堂內,他眼光一掃,靈堂內有一個女人正在火盆前燒著紙,那人正是沈青。除了她之外,靈堂內還有蘇驊的妻子兒女,蘇家的子侄。而那兩個和尚,伊寧龍驍等人卻不在這裡,不知去哪了。

見到皇帝,蘇家的家人,子侄紛紛跪在靈堂兩側,口呼萬歲,沈青也停下了燒紙的動作,屈身跪了下來。

皇帝淡淡喊了一句「平身」之後,有人遞來三根香,齊宣接過,緩緩遞給皇帝。皇帝定了定神,接過那香,走向蘇博的靈牌之下,輕輕的將香插在了香爐之中。

「蘇卿,走好。」皇帝只說了四個字,言辭之中沒有悲傷,臉上淚都沒流。

沈青起身後,又重新走到火盆旁,仍然是將紙錢一張一張丟到火盆之中,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皇帝轉身,側過臉看了她一眼,還是忍不住問道:「伊寧呢?」

沈青停下手中動作,回答道:「回聖上的話,我家姐姐昨夜傷心過度,吐血暈厥了過去,至今沒醒。」

「竟有此事?」皇帝吃了一驚。

「是,如姐姐昨夜有冒犯聖上之處,還請聖上見諒……」沈青低頭道。

皇帝悠悠嘆了口氣,聽聞這女人都傷心成這樣了,他心一軟,唉,算了吧……

皇帝拔腿就走,來過這一趟,上了一炷香,應該也就夠了吧?皇帝這樣想著。

齊宣眯了眯眼,皇帝來了居然就只上一炷香嗎?連蘇家的人都不安撫嗎?他到底在想什麼?

皇帝要走出門檻的時候,謝天忽然拉住了他胳膊,而後給皇帝使了個眼色。皇帝順著他的眼色一看,看見了還跪在地上的蘇驊。

皇帝一下就明白了謝天的意思,他緩緩走到蘇驊面前,伸出雙手,將蘇驊扶起,擺出一副傷心的樣子道:「小蘇愛卿啊,你要節哀啊……」

「臣謝聖上隆恩!」蘇驊說著又要跪,可皇帝卻拉住了他。

皇帝嘆息道:「武平侯逝世,國家失一棟樑,朕心甚痛……小蘇愛卿你德行兼備,朕特許你繼承這武平侯爵位,以彰顯武平侯的功德!」

「臣,多謝聖上!但臣有一請,還請聖上答應。」蘇驊開口道。

「你說。」

「臣想辭去官職,帶著家父的靈柩回鄉安葬,為家父守孝三載!往聖上成全!」蘇驊再度跪地道。

「這……」皇帝沒想到這裡去,可守孝這個理由根本就無懈可擊,他一時不知道怎麼辦……

他最討厭的就是這些官動不動罷官走人了……誰想到今日這蘇驊又來了這麼一出,讓他犯了難。

正當皇帝躊躇時,謝天走了上來,雙眼平靜的看著皇帝,微微點了點頭。皇帝立馬便道:「好,小蘇愛卿,朕答應你,可你只能守孝三載,孝期滿后,立刻回京復職!」

說完皇帝有意無意瞟了一眼在燒紙的沈青,只見沈青根本就不為所動,彷彿跟她不相干一樣。

「謝聖上……」蘇驊跪地謝恩道。

皇帝長舒了一口氣,看了看謝天,謝天點點頭,皇帝不再停留,直接轉身離去了。

邁出門檻,走出蘇府大門,皇帝的心開始起伏起來……

這個叫伊寧的女人,到底該拿她怎麼辦?

蘇博上次進宮的時候說過,她日後會染上寒毒,唯有龍血草可治,不然命不久矣……

如今聽聞她又傷心過度,吐血暈厥,想來這女人也長久不了,難道真要撕破臉動手不成?

「聖上,先這樣吧。她不動,我們也不動就是了。」謝天說道。

皇帝點頭,謝天不僅看出了他的心思,更給出了答案,他也挺滿意這個答案。

在謝天的建議之下,雙方目前還是保持著微妙的關係,還未撕破臉……皇帝白白挨了一頓罵,卻仍然選擇了容忍。

誰讓他是個仁慈的皇帝呢?他這樣想道。

當夜,閑園。

一群人再次聚在了一起,伊寧,明佑,度然,沈青這幾人坐在堂中,商量起大事來。

伊寧傷心過度是真的,可吐血暈厥卻是編的。

「喪事完后,伊寧施主你回百花谷去,這京城不要待了。」明佑沉聲說道。

「緩幾天吧……」伊寧道。

「緩幾天?你要等董昭?」度然問道。

「對……有些事,要交待他的。」伊寧低頭道。

「交待他什麼?」明佑問道。

「告訴他,不要將曾經做過的事暴露出來。」伊寧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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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度然問道。

伊寧緩緩道:「我們跟朝廷的矛盾不是一兩天了,朝廷樞機院里,死在董昭手裡的高手不少,徐經,唐橈,左封顯,裴如炬,夏瑩這些人都是他殺的……甚至夏鴦跟殷奇的死也多少跟他有關係,皇帝若知道這些,不會放過他的。」

「那他去樞機院任職的話……」度然擔心道。

「那是沒辦法的事,只能讓他小心行事了,他性子剛烈,我怕他惹事……」伊寧沉聲道。

「萬一東窗事發怎麼辦?」度然問道,「那時候誰來保他?」

明佑道:「只能,看他自己了,既然他選擇入局,那我們就很難幫到他了,只看他在這樞機院能做到什麼地步吧……」

「只能這樣了,明佑大師跟姐姐不在京的話,跟朝廷的矛盾還能緩緩。若在京,難保哪一天真的會打起來……」沈青說道。

隨著沈青的話落下,眾人嘆氣不止。

蘇博的死差點引爆矛盾,可是被明佑與謝天兩個高手同時壓了下來。皇帝因為顧忌選擇了忍耐,而他們也因為顧忌而選擇了退讓……

只是這種微妙的局勢誰也不知道能存多久……

皇帝所做過的事,他們不會忘記。而他們所做的事,皇帝大部分還不知道。若是哪一天被皇帝查到了,恐怕一場大戰在所難免……

皇帝可是很記仇的人!

但伊寧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青鋒門也早有準備!

雙方默契的選擇各自退後一步,無論如何,要給死去的蘇博一個體面的葬禮。朝廷需要臉面,而他們也需要準備……

蘇府一連三天,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賓客們弔唁完后,接著便是朝廷安排的王侯之禮,規格極高的葬禮。蘇博的遺體被抬進了御制的靈柩之中停放。水路道場齊開,無數和尚道士念起經,做起法事來。

一時間,蘇府熱鬧無比,門前插著無數白旗,無數人從府內進進出出,甚至還有不少京城的百姓在門口觀望,雙手攏在袖子里,望著蘇府的大門,議論紛紛。

「可惜了啊,蘇博可是難得的好官啊……」

「是啊,蘇帥是國之棟樑啊……」

「他是壽終正寢嗎?」

「哎,聽說是操勞過度……」

「太可惜了啊……」

百姓們議論的無非就是這些,蘇博一生為官,口碑極好,無論是在朝堂還是江湖,都有很多人念著他的好。

這不,京城的官弔唁完,江湖上的人又趕來了。

一群穿著雪白布袍的江湖人士進了蘇府,一路走到蘇博的靈堂之內,對著靈柩俯首就跪。

「辛吉!」

「曹貞!」

「梅道林!」

「空性!」

「斷耀!」

「在此恭送蘇帥!蘇帥您一路走好!」幾人慷慨激昂喊道,一抬頭時,已經淚流滿面。

辛吉他們這些武林人士,他們曾經在蘇博麾下打過仗,知道蘇博的為人。聽聞蘇博過世的消息后,快馬趕到京城來弔唁的。

他們是最快趕到的,可趕到之時,蘇博已經離世四天了。

隨後,武林人士們不斷趕來,有河北的,有山西的,離京城近的有名號的基本都來了。

蘇驊來者不拒,一一接待,態度誠懇至極,。些武林人士看著蘇博的靈牌,靈柩,也紛紛落淚不止,唏噓不已。這麼一個好官,身正德高的蘇元帥,居然就這麼沒了……

能讓朝堂與江湖同時敬重的人,蘇博是第一個!

蘇博的靈柩已經停放整整五天了,蘇驊卻遲遲不動,沒有帶著靈柩回鄉安葬的意思。好奇的武林人士一問才知,他是在等人,還要等一個人來。

等誰呢?

「董昭!」蘇驊如是回答道。

臘月二十一日,董昭的車駕終於出現在了京城南門之外!

「吁!」

馬車停了下來,董昭望著那高大的城垣,心中感慨萬千,這個地方,他又回來了……

「昭哥,怎麼了?」江月溪從車內探出頭問道。

意外的,董昭臉色相當凝重,只聽他道:「我們到了。」

「到京城了?」江月溪一抬頭,一張望,也看見了陰沉沉的天空下那高大的城垣。她震憾不已,這城牆可真高,這城可真大,那城牆,一路綿延,居然消失在了霧中,看不到邊。

董昭的臉上沒有半點喜悅,他眼皮直跳,跳個不停,一股不安感升上了心頭。

「昭哥,我們進城之後先去哪裡?去住的地方嗎?」

董昭搖頭,聲線有些哽咽道:「我們得先去蘇伯伯家!」

「蘇伯伯家?」

董昭看向江月溪,忽然淚水止不住的流:「月溪,蘇伯伯,或許已經沒了……」

「怎麼會……」江月溪被董昭這話震的身子一塌,直接坐在了車板上。

「我們進城!」

董昭一甩車繩,兩匹馬嘶鳴一聲,飛速朝著那高大的城垣處衝去!

再次進入這座城,董昭熟悉的架著車,就往蘇府方向走。他七拐八拐,拐到蘇府時,抬頭一望那門前的白幡,又看到那牌匾上的白色布花,頓時一股哀痛升上心頭……他心頭一酸,鼻子一吸,雙眼淚水就滾滾而流!

「蘇伯伯!」

他大喊一聲,直接從車上跳下,直奔府中而去!

「昭哥!」江月溪忙喊道,也一拔步跟了上去!

車廂內的邵春也連忙奔下車,追著兩人而去!

衝進蘇府的董昭,一路狂奔,在無數人的觀望之下,他直接衝進了靈堂。望著那靈牌靈柩,他頓時心中一痛,雙膝一跪,大喊道:「蘇伯伯,對不起,我來晚了!」

董昭伏地痛哭起來,隨後趕到的江月溪,邵春也衝進靈堂內,紛紛跪下,傷心落淚不止。

董昭進了蘇府的消息很快傳開了,少時,蘇驊等人出現在董昭身邊,只見蘇驊扶起董昭,陪著哭道:「董賢弟,可算是等到你了!」

董昭問道:「蘇伯伯什麼時候走的?」

「臘月十五夜裡……」

「走了六天了?」

「對……」蘇驊哽咽流淚道。

「他是如何?如何死的?」江月溪問道。

「父親是油盡燈枯死的……阿寧回來見到了他最後一面……」

董昭悲痛不已,他從地上爬起來,抖索著手就開始給蘇博上香。好不容易上完香,他又跪在地上,鄭重的磕起頭來。江月溪跟邵春也照著他這麼做,三人上完香后,再次痛哭起來。

簡單祭奠完后,董昭朝蘇驊說道:「蘇兄,我想,看一眼蘇伯伯的臉。」

蘇驊一驚,董昭這是要開棺嗎?

看著董昭那堅決的臉色,蘇驊點了點頭。在家丁們的幫助下,棺材被打開,董昭見到了那張枯樹皮般沒有血色的臉……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看著曾經熟悉的人死在自己眼前……董昭看到蘇博的臉后,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次橫流,而江月溪更是啜泣不止。

一路走來,有些人還在,可有些人已經不在了。

兩年多來,彭漸,汪澄,吳漢興,蘇博,四個與董昭有著深厚關係的老人相繼離世……

人終有盡時,焉能逆天行?

下一個過世的又會是誰?

董昭哭著,念著,忽然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頭,便看到了那雙熟悉的丹鳳眼。

「師姐……」

「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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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鋒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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