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紙條與黑暗中的人影
在遠離市中心,臨近郊區的一片低矮居住區中央,他們找到了又一座鐘樓。這已經是女人和男孩這兩天拜訪的第三座鐘樓了。維萊卡無比仔細地檢查著外層的石壁,終於興奮地點了點頭。「就是這兒了!」
張豪定睛瞧去,發現維萊卡手指處的磚石上刻了一個不起眼的,和手指蓋差不多大小的圖案,類似字母A,不過沒有中間的橫,而且兩腳都朝中間延伸了一小截。
「這就是標記。」維萊卡說,「你給我老老實實在下面等著。」
張豪聽話的小心隱藏了起來。他發現跟著維萊卡跟久了,有時候自己的一些行為都顯得鬼鬼祟祟起來了。
為了不引起那些不必要的關注,維萊卡總是選擇入夜後才來這種地方。此時,四周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建築內的燈光傳不到此處,周圍也沒有路燈或其他照明。從遠處的街燈來看,街上行人寥寥,只有野貓野狗穿梭於黑暗中。
狹窄破舊的樓梯間,維萊卡一邊一步步繞著小圈邁上鐘樓,一邊用手撫摸著粗糙的石壁。關於組織,她知道的僅僅限於她能知道的。
對於其內部如何構成,管理層都是誰,又如何管理,卻一無所知。就如同少數人能打聽到的那樣,這是一個傳說中延續了幾千年的結構,其根基之深,比這古老的石牆還要古老,估計已如岩漿般深入了地心深處。
可怕而神秘。
維萊卡沒告訴男孩的是,她從沒聽過一個殺手脫離過組織,他們要麼已經死了,要麼就在赴死的路上。對於她們這一行來說,死亡比活著更平常,也更確定。
人終有一死,但死亡必須掌握在我們手中。維萊卡不禁回想起其中一條桀驁不馴的信條。以前一個人時,她倒是什麼都不會想。不過現在,身邊多了一個,她不禁就要想:如果自己死了,這個男孩要怎麼辦?
啊——養個孩子就是麻煩,她無聲抱怨著。但同時也提醒自己,只要不死就好了,最起碼現在還不是時候……
維萊卡走到頂層露台。就如其他老舊鐘樓一樣,中間的銅鐘已經被摘掉了,四周空蕩蕩的,地板中心的豎井徑直通向地面,上面蓋著的薄木板形同虛設,如果不小心完全就可能失足墜落。難怪外面立著標牌警告:禁止攀登。
隨著住戶熄燈安眠,黑暗即將完全籠罩,女人藉助最後一點光亮辨認方向,然後在一面石牆的狹縫中開始小心摸索。她要找一張字條。
凡是能藏在這裡的字條,都是經過組織認可的委託任務;上面的血漬代表委託人以血起誓,會完全遵守約定的報酬合約和組織的規則。當然,派發任務的方式其實不止這一種。在全球聯網的時代,隨便一條暗網消息完全就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命運。
而維萊卡之所以獨愛這一種古老的方式,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為偏好這種麻煩方式的同僚很少。而人數少就意味著競爭少。任何一個殺手都可以接受這樣的委託,不過先到先得是基本的常識。
她摸到了。「好傢夥,藏得還真深。」維萊卡將字條握在手上。每到這時,她的心情都可以用大半興奮中帶著小半緊張來形容。畢竟這種工作獲得報酬的方式其實算是以命換命,以對方的命換自己的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興奮過頭了,維萊卡總覺得周圍有些異樣。維萊卡想趕緊離開這裡,可她手從外面收回來了,身體卻沒動。殺手的直覺告訴她有人從下面摸了上來,就藏在身後通向懸梯轉角的暗影中。
張豪?「我不是說讓你老實待在下面……」
一隻大手突然朝她後頸抓了過來,猶如黑暗中浮現的幽魂觸手。維萊卡只瞥了一瞬,便依靠避險本能驚險躲過,然後立刻二次機動,再次閃過撲來的身影。
她一個滑步閃到一邊,以最快的速度掏出了槍。她靠著對對方攻擊軌跡的預測一瞬間就鎖定了對方的位置,不過冷靜地沒有直接開槍,因為對方的槍口也對準了她。如果她衝動地做出應激射擊,那麼對方也一定可以射齣子彈,後果就是兩敗俱傷。
顯然,雙方都在那一剎那克制住了自己的殺戮慾望。甚至可以說這一結果很幸運。
兩人在黑暗中持槍對峙。在這一刻,周圍的黑暗,甚至時間都彷彿被拉扯得無限長。
維萊卡趁機調整自己的呼吸。她可以任由腎上腺素佔領身體,也不想讓自己呼吸的節奏紊亂。她開始快速分析眼前的局勢。
能在這個時候找到這裡,說明她們很可能是同僚。多名刺客在同一時間接到一個任務的情形並不罕見,因為這種情況產生的矛盾少是因為絕大多數人都遵循『先到先得』的規矩。沒錯,維萊卡知道,刺客們輕易不會破壞規矩。
「我先拿到的。」維萊卡冷冷地說,讓自己的語氣不帶任何弱點。
高大的黑影砸了咂舌,發出那種男殺手專門練習過的粗糙嗓音——這種發聲方式如果練習的好,甚至可以騙過一些專業的分析儀器,「能讓給我嗎?小姐姐,為了這個我可是找了很久了。而且,我有必須得到它的難言之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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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必須』,維萊卡心中咒罵,乾脆直接說你想搶得了,蠢貨!「說說看,你的『難言之隱』。」
黑影乾笑一聲,說,「那個該死的賭場,你應該知道吧?可能是我這一陣運氣不好,唉,那該死的牌就是不來……」
真他媽磨嘰,直接說你輸光了我還能同情你點!維萊卡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恢復到了最佳狀態。她抬起了頭。
「……前幾天我窮的連頓酒都喝不起了。本想著去找他們把錢要回來,結果讓個傻X破壞了計劃,媽的,非專業的就是不行!」說完,他又像個被抓住把柄的傻小子似得尷尬笑了幾聲。
「哦,原來想用炸彈搶賭場的是你。」維萊卡說。
「是啊,很倒霉,對不對?如果成功了,咱們也就不用……這樣了。」他隨意地晃了晃槍口。
對槍的時候搖晃槍口?維萊卡都他媽想笑了。她渾身的敏銳意識都抓住了這一瞬間的缺口,但卻並沒有行動。她知道對方雖然語氣在示弱,但其實暗處卻是在向她施壓。男人的話中只有一個意思:我想要那字條。
而且僅憑剛才那幾句話,維萊卡就能分析出男人的性格了。組織內有大把這樣的人,男多女少,都是那種沉淪在慾望中,忘記什麼是『正常』的傢伙,被鮮血和慾望養成了怪物。
不過我也是怪物,維萊卡告訴自己,別想著輕易就能威脅到我。「不行。」她堅決地說。「這是我先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