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風言風語
其實正如檀荷所說,以秦沄的人品身份,縱他已有過一任妻室,在京中依舊是炙手可熱。只是秦母因為他的上一樁婚事至今仍心有餘悸,想著必要為他尋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家,這才一直蹉跎著,直到與女婿程海通信時,心內方有了一個念頭——
既然男未婚女未嫁,秦沄與玉姝,豈不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所可慮者,就是玉姝進門便要做繼室,雖然依舊是正妻,到底矮了一頭,恐怕程海不會輕易鬆口。
因而秦母便始終按下不提,只接了玉姝到京中來。一則她確實思念外孫女兒,二則,也是希望她能與秦沄多接觸幾分。只要玉姝自己開了口,以程海愛女如命的性子,再沒有反對的。
她這番心思也只有檀荷看出了幾分,自然也不點破,這邊廂玉姝毫不知情,且說秦沄院中,近日卻有一樁風言風語。
原來是巡夜的婆子那晚在房中看到秦沄和一衣衫不整的女子摟摟抱抱,雖說秦沄向來治家嚴謹,人人皆畏懼他,他院中的下人更是不敢多嘴饒舌,但這般的桃色新聞,誰提起不是津津樂道?
因而一干人等只在背地裡議論不休,這日蕊娘剛伺候完秦煜午休睡下,想去白芷那裡借一個花樣子,從廊下經過,便聽到幾個婆子在那裡嘰嘰咕咕。
其中一個道:「老姐姐,你說看到大爺和人親熱,我是半點不信的。大爺是什麼人,咱們院里誰不知道?自打先頭大奶奶去了,他身邊何曾有過半個女人?就是當年大奶奶在時,也是冷冷淡淡,不像個新婚夫妻的樣兒。」
「你說他在屋裡黑燈瞎火地和人親嘴摸奶子,」說著,那婆子笑了一聲,「你說是二老爺還差不多呢!」
眾人一時間哄然大笑,都道:「你這老貨,準是你吃多了酒看錯了,還四處嚷嚷,當心大爺知道了,不揭了你的皮!」
「就是,還記不記得前幾年那個叫蓮香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爬大爺的床,大爺當場就賞了她一個窩心腳,即時就攆出去了。」
那婆子見眾人都不信她,急得滿臉通紅:「我真瞧見了,要是胡說,就讓我爛了這條舌頭!"
「那晚我看得真真的,就是大爺沒錯,他懷裡摟著的女人衣裳都脫了,大爺的手裡可不就握著?若是我沒闖進去,大爺定然與她成了事……」
他們這群婆子都是大字不識一個,說起話來也是粗俗沒忌諱,蕊娘方聽了幾句,就滿臉通紅,匆匆避走。她自然知道他們口中與秦沄摟摟抱抱的女人就是自己,想到那晚的驚心動魄,羞憤之餘,更添了幾分疑惑——
怎麼聽他們的口吻,彷彿秦沄是個不近女色之人,甚至對那些勾引他的丫鬟極為厭惡?
那他那天晚上,又為何要說出那種話來……
正自思量,忽覺胸口一漲。蕊娘忙低頭,只見她裹得緊緊的胸口毫無異狀,但她自己已感覺到,有一股濕意在衣內瀰漫開來。
當下心內大窘,因她知道這必是又溢乳了。偏她已走到了秦沄所居的正房,再想折返回東廂,恐怕她胸口衣衫就要全濕了,若被人瞧見,還如何解釋。
思來想去,因見正房偏廳無人,今日秦沄不在家,那些丫頭婆子也早自去玩樂了,蕊娘遂悄悄地來至偏廳,躲在屏風后,解開了衣衫。
衣襟方一散開,蕊娘不由長出一口氣,只覺憋悶的胸口終於得了几絲喘息。原來她每常穿衣,總是特意將胸口裹得緊緊的。
一則她到底是寡婦人家,未是非太多,引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二則,她身上的難言之隱提來總是叫人羞恥,蕊娘不知有何方法可以治癒,只能這般緊緊裹著,指望著哪日或許就不會溢乳了。
……隱隱約約地,秦沄彷彿聽到耳邊傳來女子的呻吟。並非歡愛之時的媚叫,而是有幾分痛苦,幾分隱忍,夾雜著細細的喘息和噗嘰的一聲,好像……好像上次那個小奶娘在空屋子裡偷偷擠奶水的聲音?!
他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尤在夢中,否則,怎麼又會看見那個不知所謂的奶娘在自己面前脫衣?
原來秦沄今日休沐,原是與同僚相約去城外垂釣,卻因那人臨時有事未能成行,便早早地回家來了。又覺午後有些疲憊,便在這紗櫥內睡下,因他向來不喜身邊前呼後擁,因此整個院中,竟無一人知道他在此。
偏蕊娘就選了這個地方解衣擠奶,偏她站立的方向,又正對著秦沄所在的紗櫥。
那煙羅紗軟薄透輕,鮫綃一般的,根本就遮不住什麼。
秦沄忙將視線移開,只能假作不知。
只因如今這般尷尬的光景,若他出聲的話,只會讓蕊娘誤認為他是故意為之。上次這女人就以為自己要逼奸她了,今次若再被她發現自己在此,豈不是更加坐實了他欺男霸女的名頭?
秦沄只得將雙眼閉上,一時復又疑心,怎麼每次都會碰上她?
他心內實則有一塊心病,只因當年的那樁婚事,從此之後,秦沄便對那些千方百計想往他身上貼的女人厭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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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他年紀輕輕就襲了爵,又是實權在握,聖寵有加,別說是家裡那些一心想著攀高枝的丫鬟,就是有許多名門閨秀亦是秋波暗送,秦沄因而愈發不喜女人接近,外人說他是潔身自好,只有他知道,他實在是煩透了那些心思不正的女人。
此時見這蕊娘幾次三番在自己面前做出不雅之態,這讓秦沄如何不懷疑蕊娘是在刻意勾引自己?
當下心中不耐,只是勉強忍著怒意,奈何他因將雙眼閉上,眼前漆黑一片,反倒愈發顯得聽覺敏銳了幾分。入耳所及,只聽到那「噗嘰噗嘰」的聲音不絕於耳,蕊娘的奶水想必是極為豐沛的,她一擠便是一大股涌了出來。
當下不由暗咒一聲,還記得當年他院里有個膽大包天的丫頭脫了衣裳勾引他,當時他都沒有反應的,只是覺得厭惡,怎麼這奶娘反倒攪得他心神不寧。
無可奈何之下,秦沄只得撿起几上的一粒棋子,彈指朝外一擲,指望著靠打出的響動將蕊娘驚走,哪知門外忽然傳來「唉喲」的一聲,有人罵道:
「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打壞了老娘的腳!」
蕊娘正躲在屏風后專心處理著自己溢出來的乳汁,聞言登時大驚。慌忙將白綾抓起來想裹好胸口,但已是來不及了,千鈞一髮之際,她看到一個婦人氣勢洶洶地走進來,正是那奶娘王氏,不及多想,她一閃身,便躲進了紗櫥內。
這王氏還以為屋內是哪個調皮的小丫頭在弄鬼,怒氣沖沖地進來了,卻發現四顧無人,靜悄悄一片,正自疑惑不解,卻不知紗櫥內,蕊娘驚得差點就要尖叫起來。
四目相對,她的視線落在秦沄身上,想到自己衣衫還未穿好,方才擠奶的模樣定是被他全都看去了,一扭身,轉身就要往外跑,卻被秦沄一把拽住,抬手就捂住了她的嘴。
「唔!!!」她急得滿臉通紅。
果然……那些婆子說的什麼不近女色都是假的,這些大戶人家的爺們哪一個不是驕奢淫逸,秦沄雖看起來清冷自持,實則還是跟他們一路貨色。
念頭閃過,她不由悲憤不已,卻聽秦沄在她耳邊寒聲道:
「住口!你想被人撞見和我在這裡拉拉扯扯嗎?!」
蕊娘一驚,霎時間恍然,若真叫王氏撞見她眼下的模樣,那她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當下一聲都不敢吭,亦不敢掙扎,等冷靜下來,方才覺出自己已渾身冷汗,濕透的中衣貼著背脊,胸口卻是熱烘烘的,蕊娘下意識低頭,與秦沄目光相撞,原來他當時急著要去捂她的嘴,伸手便從後面將她一把環住。
此時男人的手掌便從剛好壓到她前胸,刷的一下,他忙將手拿開。
掌心裡還殘留著一點微微濕意,正是方才他捂住她櫻唇時留下的。蕊娘滿臉通紅,忙將衣襟系好,只是一雙手抖個不停,那衣紐扣了好幾次都沒繫上,也不知是緊張所致,還是太過羞窘。
一時兩人俱皆默然,都渾身不自在,偏那王氏在外頭轉了一圈,沒瞧見半點人影,嘴裡嘟囔著,就朝紗櫥走來。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小蹄子在這裡弄鬼,給我出來!」
她一掀帘子,闖進紗櫥中,只見榻上隆起一團,似躺著一個人,聽到聲音那人坐起:「何人吵嚷?」
王氏一看,頓時驚得魂都沒了。
她在這遠鳴堂里作威作福,不過是仗著在主子跟前的體面,又哪來的膽子,敢在秦沄面前放肆?當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發顫:
「大,大爺,奴婢,奴婢……」
——卻是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可憐這王氏哪裡知道,此時屋中有一人見了她如此醜態,心下也是感慨不已。你道蕊娘去了何處?原本她一樣也躺在榻上,只是藏在被衾之下。
那黃花梨木的透雕纏枝百蝶榻並不寬大,兩個人在上面,需得緊緊挨靠著,且為了不讓王氏看出榻上還有一人,她只能將半邊身子都放在秦沄身上,胡亂系著的衣襟早已散開,微一呼吸,便能感覺到身下屬於男人的結實觸感。
……原來他看似清冷,身體也是這般火熱的。衣上彷彿有一股甘草的味道,有些苦,有些淡,也不知是他熏的香,還是他身上的氣息。
念頭閃過,蕊娘忙強令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分明只過了短短几息,卻是度日如年。
只聽秦沄冷冷道:「還不快滾?」
終於,王氏連連磕頭著退了出去,秦沄一把掀開被衾——她連忙坐起身。
良久,秦沄依舊是語調冷淡,聲音有幾分沙啞:「……出去。」
耳邊的心跳聲劇烈得超過了一切的聲響,她亦不是傻子,如今已然明白,秦沄對她並沒有分毫要逼奸的意思,只是自己這樣三番兩次地被他看了身子,日後,還怎麼面對他……
這裡秦沄轉身回房更衣,那蕊娘慌亂不已,卻是在廊下忽然撞到一人。
只聽得「唉喲」的一聲,蕊娘忙將那人扶住,再一看,不是錦瑟是誰?
她也在秦母上房見過錦瑟,知道她是玉姝的大丫鬟,忙道:「錦瑟姑娘,沒有撞疼你罷?」
錦瑟不知為何滿頭大汗,臉上都是驚慌之色,口中敷衍道:「沒有,沒事……」
正要拔腳離開,一聲痛苦的聲音從旁邊半掩的門扉里傳出來,錦瑟大驚,慌忙去看蕊娘,那屋中之人已道:「……錦瑟,不用去了……不中用的……」
錦瑟此時已經快急哭了:「姑娘莫急,我馬上就回去取葯!」
屋中之人搖搖頭,聲音虛弱:「葯……」
原來這屋內之人,正是突然風寒發作的玉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