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黑夜最怕人心
當林媽媽打開門看見被雨淋得濕漉漉的林惜沫時,驚訝的久久合不攏嘴。
「快進來,快進來!你這孩子,下這麼大的雨怎麼不打傘?」林媽媽急忙把林惜沫拉進門,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天宇呢,他怎麼也沒有送你回來?你們之前不是一直在醫院嗎……」
「媽,你別問了。」林惜沫木訥的站在原地,有氣無力的打斷了林媽媽的話。她漆黑的長髮夾雜著無數的小水珠,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小鹿般大大的眼睛失去了昔日的光芒,像找不到方向迷茫的風箏。
「是蘇凱瑞送我回來的。」林惜沫緩慢的走到沙發旁,坐下。她也不知道自他不理我,發簡訊也不回。前幾天逸楓和我趁體檢的機會,一起為安月尋找可以移植的骨髓,可是從那以後他就失蹤了。我以為又是沈軒他們乾的『好事』,但是沈軒說他不知道。逸楓要是真出什麼事該怎麼辦,我不會原諒自己的。」
「媽,還有一件事……」林惜沫像倒苦水一樣終於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她眼睛紅紅的,眼淚彷彿馬上要奪眶而出,「安月她……其實……」
「怎麼了?安月她怎麼了?」林媽媽迫不及待的問道,女兒反常的表現有點嚇到她,滿滿的全是心疼。
「我有點累,先回房間睡了。」林惜沫胸口突然湧上一陣難過,她猛地站起來,扭過頭,不敢看母親的眼睛。
「惜沫!」林媽媽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倒了一杯熱水遞到林惜沫冰冷的手裡,「不是媽說你,家裡你爸爸去世早,你就不能讓我省省心嗎?這些天你有事沒事就往外跑,媽也沒說過你,因為你是長大了。平時在學校又有洛天宇照顧你,我放心。可是你看看你現在,一點精氣神都沒有!逸楓失蹤了,就努力找。安月怎麼樣,那是蘇凱瑞的事,和你沒關係。媽和你說過多少次,遇到事情要想辦法,哭不能解決問題。」
「可是安月她騙我們她得了白血病,讓凱瑞和我分手,和她在一起!」難過似要淹沒理智,林惜沫不假思索的大聲脫口而出。或許,這才是她一直以來最想說的話,最不想面對的問題。
林媽媽突然愣了愣,無奈的搖搖頭,慈祥的面孔漸漸露出嚴肅的表情。她沉思良久,黑白相間的頭髮在燈光下像鍍上一層銀色,「那又怎麼樣?惜沫啊,媽能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可是你要明白,你和蘇凱瑞是不會走到一起的。就算他不是真的喜歡安月,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還喜歡他嗎?」
「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經和天宇在一起了。他爸爸剛做完手術,這幾天還沒有醒過來,我不想因為這些事惹他不開心,也不想告訴他。他不太懂商業上的事,可是他爸爸之前逼他和沈家簽協議,出了很大的差錯,他也很難過。我真的不想再因為自己的事情給他添煩惱。」
「那不就得了,你剛才的一番話已經說明一切。現在你的男朋友是洛天宇,而不是蘇凱瑞。記得以前有一次也是因為他們倆的問題,你很糾結難過,我那個時候就告訴過你,要跟著自己的心走,和自己的心要答案。還是那句話,無論以前發生過什麼,都要忘記過去,珍惜當下。」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夜卻越來越黑。林媽媽突然打了一個哈欠,有些困意,「好了,說了這麼多,累了一天,快去休息吧。自從上次我從醫院回來,身體都不太好,總是頭暈。人老了,沒用了。」
「不管什麼時候,你永遠都要記得,媽媽是你最堅強的後盾。」林媽媽溫柔的看著林惜沫,慈祥的目光里充滿疼愛。家的感覺。
林惜沫安靜認真的聽著林媽媽講的每一個字,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太多,的確應該好好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緒。她突然站起來,有些恍惚。素凈的棉布裙子褪去水水分,漸漸幹起來,襯托出她瘦弱小巧的身材,骨子裡卻透出一種不服輸的倔強,讓人心疼。
「我沒事了,您也早點休息吧。」林惜沫努力把所有不開心的事壓在心底,擠出一抹笑容,溫和的看著林媽媽,「謝謝媽又和我說這麼多,這次,我真的想通了。」
「和媽還客氣什麼。」林媽媽終於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感覺,「還有一件事,蘇凱瑞的養母是不是還在精神病院?前幾天院長還問我知不知道蘇凱瑞在哪,他母親的醫藥費又拖欠了很久。你下次要是見到他,告訴他一聲,或者讓天宇告訴他也行。」
林惜沫本來還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被吞回到肚子里。她眼底掠過一絲淡然,更多的是無奈,「好。這幾天我可能要去醫院幫天宇照顧他爸爸,媽你在家自己照顧好自己。」
時間走的飛快,突然到了整點,鐘錶發出「叮」的聲音。一天24小時結束了,但是有些事情也附和著時間一起結束了。
比如曾經戀戀不捨,不願放棄的一段感情。
比如曾經怎麼也放不下的一個人。
忘不了的人終會忘記,心裡的傷會被時間的良藥撫平,可能這個過程很難過,每次見到舊人都很難過。你說,要徹底放棄一個曾經自己很在乎的人,見面再無波瀾,需要怎樣的絕望。但她終究還是放棄了。
永不回頭。
她要勇敢去追求自己新的幸福,珍惜當下。
林惜沫深深嘆了口氣,把所有眼淚憋會眼眶,彷彿又恢復以往倔強堅強的樣子。她拿出手機,看見手機屏保上那個潔白的身影,溫柔的笑容笑靨如花。
幾條簡單的線條勾勒出男孩帥氣的臉龐,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如雨過天晴的天空,閃著明亮的光芒。高挺的鼻樑如冰山般凌冽,卻不冰冷。他纖長的睫毛微翹,黑色的頭髮勾勒出優美的弧度,好看的嘴角永遠掛在暖暖的笑容,似要把人融化。
「天宇。」林惜沫喃喃的叫著他的名字,嘴角忍不住勾勒出一絲笑意,滿是愛意。
忘記一個人很難,愛上一個人更不容易。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看日出日落,花開花落,朝朝暮暮。
洛家。
一輛豪華的黑色小轎車裡。
「什麼?難道你還想和林惜沫在一起?你有資格選擇嗎?」權叔手握方向盤,輕蔑的看了一眼坐在副座上的蘇凱瑞,不屑的語氣。
蘇凱瑞薄薄的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冒出絲絲的寒氣。他稜角分明的臉龐在黑暗中投下厚厚的陰影,看不清表情。
權叔清了清嗓子,彷彿在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怒氣,「蘇凱瑞,你到底想怎麼樣?每個月我都會按照約定給你一筆錢,可是你最近做事從來不聽我的安排!這幾天你幹什麼去了?我最後提醒你一次,拿錢做事,你最好乖乖聽我的話。不要做了幾天洛家大少爺,就把自己真當成大少爺。你始終要記住,沒有我,你什麼都不是!」
蘇凱瑞緊緊咬著下嘴唇,滲出血紅的血。明明很痛,卻感不到絲毫的疼。他想反駁,想反抗,可是他不能,腦海里飛快閃過「養母」之前在眾人面前胡鬧,讓他難堪的場景。
「你讓我辦的事我都辦好了。能不能把下個月的錢先給我,我有急用。」蘇凱瑞把所有的不滿與委屈都和著血,狠狠吞進肚子里。不聽話的自尊心在心臟拚命跳動,他清瘦寬大的肩膀顫抖著,說不出是憤怒還是難過。
只是能清楚感覺到,心在滴血,痛到麻木,卻無能為力。寄人籬下,卑微到塵埃里。
「權叔,你看你,把人家孩子嚇成什麼樣。」突然從後座的黑暗裡冒出一陣聲音,打斷了蘇凱瑞的思緒。他警惕的轉過頭,帥氣冰冷的臉龐瞬間又看不出任何破綻,「你是誰?怎麼也在車裡?」
權叔不耐煩的看著蘇凱瑞,頭都懶得轉,「這是剛從國外回來的華僑,也是洛宏浩現在的主治醫師,你們應該在醫院見過。蘇凱瑞,有點禮貌,你應該叫許叔叔。」
「許叔叔?」蘇凱瑞栗色的眼眸像一潭幽深的湖水,平靜而複雜,「所以說之前讓我把逸楓打暈藏起來,還故意去找沈軒要人的計劃就是你謀划的?我不懂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是的,你還漏了一點,我還沒讓你去報警,讓你騙林惜沫和洛天宇他們,你也不知道逸楓在哪。」後座的許叔叔探過頭,饒有興趣的盯著蘇凱瑞,「蘇凱瑞,你是叫這個名字沒錯吧?從現在起,你,權叔,我,我們三人穿一條褲子,是一條船上的人。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空氣僵硬了一般,快要窒息。蘇凱瑞轉頭盯著窗外,心中油然而生一陣厭惡感,不想再看許叔叔和權叔那張虛偽的面孔,道貌岸然下一張貪婪可惡的臉,張牙舞爪。
「我們三人穿一條褲子,是一條船上的人……」
是要同流合污嗎?是吧,不然又能怎麼辦。和權叔,許叔叔一起計劃一場驚天的大陰謀,破壞洛氏集團,欺騙洛宏浩,洛天宇,甚至是逸楓,林惜沫……
或許能阻止陰謀的唯一辦法,就是一起去製造這場陰謀。至於林惜沫,她會因為逸楓的事恨他吧……
或許吧。
什麼洛氏集團,什麼大少爺……他一直以來,想要的,只是她。
一直都是。
蘇凱瑞幾乎絕望的閉上眼,一片黑暗。傷口一次次被揭開,發芽,腐爛,滴出黑色麻木的血。冰冷的寒氣緊緊包圍著他,像刺蝟的武器,保護著孤獨的自己。
深夜裡,怕的不是黑暗,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