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家裡有礦啊
北庭府地處西域境內,即便得罪,對杜家也僅僅是生意上的損失。
但那一位可是在隴右道,是在鄯州,若是將其給賣了......
說?
不說?
杜仲山望著眼前帶著淡淡笑意的少年,在極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決定。
「溫家。」
「你說的溫家是什麼來頭?」
「溫家當代家主嫡長子娶了沈氏嫡女。」
「沈氏嫡女?與沈廷知是什麼關係?」
「乃是沈相爺堂弟膝下二女,嫡親侄女,血親。」
「這關係可真是夠親近啊!」
沈廷知什麼人?當朝尚書令。
他的堂弟同樣在朝為官。
禮部員外郎,位置不算高,權利也不算大,唯一的好處就是夠清閑,沒有那麼多狗屁倒灶的事情。
江景辰對此頗為意外,好奇詢問道:「僅是溫家?這裡面沒有閔盛元閔大人的事?」
杜仲山嚇了一跳,連連搖頭:「草民倒是想,可也攀不上啊!」
閔盛元是誰?那可是隴右道節度使。
逾矩的說,是隴右道的土皇帝。
他杜仲山不過是一介草民,有些臭錢的商賈,哪裡夠得著那位。
送錢?
送女兒?
就憑他杜仲山的身份,連給閔盛元送禮的資格都沒有。
江景辰不置可否,微微頷首,轉言道:「你說說看,那個溫家具體什麼情況?」
杜仲山回應道:「溫家當代家主溫宏峰乃是上陽縣縣令,已經連續三任。」
也就是說當了至少九年縣令?
江景辰來了興趣,笑問道:「溫、沈兩家乃是姻親,沈廷知都不用開口,只需露出那麼點意思,便能讓溫宏峰往上升一升......」
頓了頓,江景辰露出玩味笑容:「可溫宏峰卻當了三任縣令,是上陽縣有讓他不舍的東西?」
幾句尋常對話,便能推測出這些,杜仲山心中再不敢小覷,如實回答道:「上陽縣有座煤礦。」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上陽縣三面環山。」
江景辰冷笑道:「所以不止一座,是吧。」
杜仲山默然不語。
與金、銀、銅、鐵不同,大周朝允許私人開採煤礦,前提是得到地方官府蓋印的開採文書,並交納一定的錢財。
換句話說,溫家通過溫宏峰的關係,輕易可以拿到煤礦開採權,且不止一座。
沒開採出來的那叫煤,開採出來后就變成了錢。
很多很多的錢。
江景辰倒不是眼紅,只是想著這種以權謀私之事,一旦過了明路,又有沈廷知的關係,很難拿溫家問罪。
「溫家沒少賺,應該不至於吃獨食吧?」
商場上最忌諱吃獨食,你吃肉可以,總得留給別人一口湯喝。
杜仲山眉間微皺,苦笑道:「草民不知。」
江景辰冷下臉,沉聲道:「這事你得知道。」
他的意思很好理解,就是想知道溫家有沒有行賄,向誰行賄。
沈廷知權力再大,那也是遠在京城。
只要溫宏峰不是個傻子,在鄯州地界上必定會做足面子,該打點的人一定會去打點。
杜仲山自然聽得明白,猶猶豫豫道:「但凡生意做的大些,難免會與官面上的人打交道,侯爺當真要計較嗎?」
言外之意無非是牽扯很廣,對此,江景辰嗤之以鼻:「隴右道比淮南道如何?」
這怎麼比?杜仲山一時無言。
淮南道的官能殺,隴右道的官自然也能夠殺。
但,今非昔比。
去年江景辰奉聖命治水,身上還兼著黜陟使之職,而今奉聖命募兵,身份僅僅是兵部侍郎。
都是奉旨辦差,可兩者之間天差地別。
去年江景辰大殺特殺,先斬後奏,今年可沒有那樣的權利。
莫說是殺官,就是治民也難。
名不正,言不順。
非要做也行,只要能夠承擔得起後果。
江景辰能不能夠承擔得起?杜仲山不知道,但他清楚自己絕對沒有能力承擔。
他只是個商人,但自問看得清官場上的些許事情,好心提醒道:「侯爺大才,草民不疑,但事因時而異,因地而異,因人而異,侯爺,需三思啊!」
江景辰溫聲道:「今日事,出你口,入我耳,外人無從得知。」
話已至此,杜仲山幽幽一聲長嘆,道:「上陽縣乃鄯州治下大縣。」
意思是鄯州刺史也有份?江景辰神色微動,含笑道:「可有證據?」
杜仲山捧著受傷手指,毫不猶豫搖頭:「沒有。」
場面陷入寂靜,片刻后,江景辰笑容不減,轉言道:「咱們再來說說閔大人,你覺得他知道多少?」
事關隴右道節度使,這事是我能夠覺得的?我有什麼資格覺得?
杜仲山嚇出一身冷汗,躬身一禮:「杜某一介草民,實在不敢在這件事上妄言,還望侯爺高抬貴手。」
江景辰冷哼道:「這個時候知道自己是一介草民了?杜家在你的帶領下,生意遍布五州十三縣,靠的是你草民的身份?」
杜仲山無言以對。
他是商人,但又並非單純的商人。
在隴右道這片地界上,除了少數極為能夠讓他低頭,其餘官員見了他都得禮遇三分。
奈何偏偏遇見江景辰這位「殺神」,凶名在外,聖寵大的嚇人。
杜仲山不禁開始思考:這會不會是聖上的意思?否則江景辰哪裡來的底氣?
「草民斗膽,敢問侯爺,可有聖諭在身?」
聖旨乃是明發,聖諭則不然。
都知道聖上為何要募兵,也知道三省主官的態度。
這裡面是否另有內情?
杜仲山完全看不透江景辰,更加不敢妄自猜測聖意,大著膽子問了句話之後,一顆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能在生意場上有所作為之人,大多都是人精,越是精明,越是容易對未知之事產生聯想。
倘若涉及當今聖上,即便在精明的商人,也難免會陷入一些誤區。
皇權大過天,誰都不敢輕視。
江景辰心念轉動,瞬間便有了主意,點了點頭,道:「既然你能夠猜到,那就更應該明白聖上如今最缺什麼。」
這還用說?當然是缺錢。
杜仲山心中默默接了一句。
聖上要動兵,最缺的就是軍餉。
那麼錢從哪裡來?肯定不能從百姓身上撈。
那麼,抄家自然是最快籌集軍餉的手段。
貪官污吏年年都有,為什麼往年不查,今年一動就是一批?
越想越覺得應該是如此,杜仲山心情在這一瞬間變得沉重無比。
江景辰將杜仲山的神情盡收眼底,自顧自說道:「工部、市舶司、淮南道那些貪官,說是本侯殺的,實際乃是聖上之意。」
言罷,故作一番停頓,給予杜仲山些許思考時間,江景辰目光灼灼,沉聲喝問道:「前車之鑒擺在眼前,你還看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