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半舊不新的房間里，嚴重中風的溫奶奶安靜地躺在單人床上。

她現在的身體根本無法動彈。

渾濁不清的眼睛里，毫無焦距可言，但被工作人員收拾一新后，曾經猙獰扭曲的面容，在此刻反倒顯得平和了不少。

躺在床上毫無生氣的模樣，彷彿眼前的老嫗，已經不再是一個真正的人，而是一具遺留在人間的軀殼。

讓人忍不住嘆息人世間的悲苦。

溫楚沒有這種感覺，也不同情溫奶奶。

可能他的骨子裡，也遺傳著相似的無情。

溫楚的雙手交叉著放在自己的腿上，黑亮的眼睛注視著溫奶奶，眼眸里沒有絲毫親情的流露。

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溫奶奶多年來的折騰，早已將他們之間淺薄的親情消耗殆盡。

他不清楚溫奶奶現在還有沒有神智，也不在乎她現在是不是感到後悔。

但這都無關緊要，在意這些事情的人，早已經深埋在地下。

再也感受不到了。

「我要離開了，在三叔沒有消息的這段時間裡，您就安心地住在這裡吧。」

溫楚語氣平淡向溫奶奶告辭。

這原本就不是他應盡的義務。

五年之前，他們已經毫無瓜葛。

現在將溫奶奶安排在療養院，只是因為身而為人的善心。

劉朵朵一個人確實無法同時照顧，癱瘓的兩位老人和痴傻的小兒子。

於是，在楊警察他們的協調下，溫楚最終和好三嬸達成協議。

三叔找到之前，溫奶奶會被送進專門的療養院，請護工照顧。

錢暫時由溫楚這邊來出。

因為療養院有政府的部分贊助，一個月的費用溫楚還能承擔的起。

至於傻堂弟，由劉朵朵帶回去照顧，家裡的溫爺爺也由她照顧。

溫三叔一旦找到，溫奶奶就由他負責。

這些該盡的義務，他逃也逃不掉。

到時候，溫楚是不會管溫奶奶是繼續留在療養院，還是被帶回老家照顧。

"溫楚……"

"請記住，這不是我的義務。或者你可以現在把他們都帶走。」

溫楚毫無溫度的話，將好三嬸的未盡之言，全部塞回了肚子里。

劉朵朵雖然對沒能完全擺脫累贅，感到有些失望，但有一點是一點，總比沒有強。

而且，在她心裡，根本沒打算再把溫奶奶接回去。

溫楚默默地推著輪椅，離開了房間。

留在床上的老人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睛，眼角滑落下一行淚珠，最後消失在了枕頭上。

可惜，現在什麼都晚了。

只要有一絲神智在，往後餘生她都會陷在悔恨中。

沈知意站在門外的走廊上，看著外面的植被消磨時間。

這家療養院並不豪華，本身還帶著公益性質，所以並不像那些私人的高級療養院，環境那麼舒適，服務那麼周到。

整個療養院的環境，彷彿瀰漫著一層死氣，住在裡面的病人，只不過是在等死罷了。

不過，挺適合溫奶奶這樣的人的。

聽到輪椅的動靜，沈知意看向門口，眼眸裡帶著溫柔深情的笑意。

"阿楚，我們走了嗎？"

"久等了，知意，我們回去了。"

看到女朋友的笑，溫楚的心被暖意包圍，面對溫奶奶的寒意徹底消散。

回到花店，陳朗正在勤勤懇懇工作，譚女士則對著鮮花發獃，面上似有憂愁。

雖然簽訂了協議，可要溫三叔一直找不到，或者找到了也不按協議來，那溫奶奶不是要砸在溫楚手裡了。

溫楚本來就殘疾，還要帶著拖油瓶奶奶，不知道知意會不會介意。

雖然知意家境優渥，不缺錢財，但是沒人會喜歡，和老溫家這樣的人家牽扯不清。

這時，透過透明的玻璃窗，譚女士看到了門口停了一輛計程車。

隨後沈知意抱著溫楚下了車。

看到兩人依舊親密的相處，譚女士的心放鬆了不少。

"溫楚，知意，你們回來了，一切順利嗎？"

"譚姨，很順利，你放心。"

溫楚被女朋友抱著下車的次數，已經多到他不想計較的地步了。

他習慣了。

沈知意眼裡含笑，她就是要讓小花兒習慣。

顯然，溫水煮青蛙的法子很成功。

「你們到溫楚房間里坐坐吧，好幾天沒見了，應該有很多話要談吧。」

譚女士這話是對溫楚說的，眼睛卻朝著沈知意眨了眨。

溫楚這孩子一向心思單純正直，沒有人在背後推他一把，他和知意的戀愛地點恐怕要一直局限在花店之中。

店裡顧客來來往往，情侶想要做些親密的事情也做不了。

感情怎麼升溫吶。

譚女士的好意沈知意心領神會。

「好啊，我倒是很想看看。只是不知道阿楚願不願意了。」

沈知意故意看向溫楚，眼中閃爍著期待。

溫楚對於女朋友要進入自己的卧室並沒有太多的顧慮，他的房間里並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違禁物品。

然而，卧室作為個人的私密空間，第一次邀請女朋友進入，溫楚多多少少有些羞澀。

「那個……可能會有點亂……」

溫楚的聲音因為緊張，變得有些結巴。

沈知意看著小花兒窘迫的模樣，心中暗自好笑。

小花兒的性格內斂，但正是這份純真與害羞，讓她愈發喜歡眼前這個大男孩。

也更加喜歡逗弄他。

自己可真是個壞女人。

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原來你這麼在意我的看法啊？沒關係，我不會介意。」

沈知意的語氣里，不自覺地帶著一絲寵溺。

對於探索男朋友的卧室，她很感興趣。

大大滿足了她，對侵佔心愛之人私密空間的佔有慾。

從花店的整潔程度來看，小花兒說的話謙虛了。

即便是亂，也亂不到哪去。

溫楚鬆了一口氣，帶著沈知意進了自己的卧室。

說是卧室，為了方便溫楚的日常生活，其實還兼具客廳，書房，治療室的功能。

所以，他才能晚上不睡覺，在房間里鍛煉自己的雙腿。

果然和她想的一樣，整潔又乾淨。

還香香的，和小花兒身上的香味兒一模一樣。

沈知意環顧一周，得出以上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