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放的下
徐老嘆了口氣,「你還是不懂。」
徐父無心棋局,虛心受教,「請父親指點。」
「世間君子猶有幾個?崔賢和先帝在中和殿指點江山謀定天下的時候,又有多光明磊落?」
徐父萬萬沒想到父親會突然說到先帝,好在院中下人已經盡數屏退。
「人人都知道韓綏是個小人,但又都知道他對宋家有情有義,真真假假,誰又知道呢。韓綏若不是個小人,他走不到現在,他為了名利什麼都做得,宋威才能放心的用他。」徐老道:「他放的下,你放不下。」
徐老落了黑子,又取了白子,發問道:「先帝為何動李家?」
徐父不假思索道:「李家是外戚,權柄漸大,功高蓋主。」
「不對。」徐老篤定道:「是因為李家想做新的世家。先帝費盡半生心血,才把八族壓下,他不會再允許世家干預皇權。天下最尊貴的人,在宮裡縱橫謀划,可惜終究沒斗過天命。
先帝那麼聰明的一個人,算到當今壓不住朝臣,所以定謝家女為太子妃。就算新帝再怎麼無能,有唐、崔輔政,謝家扶持,足以穩坐朝綱。但他算錯了。」
算錯了一個九五之尊的新帝,他坐在龍椅上,高高俯瞰世間的時候會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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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山學堂二十號放假。
趙老四人不在家,楊氏便和大福去接人。路上積雪厚,牛車並不好走。
臨近小年,進城的人多。路上隨處可見挑著擔,拉著板車的農戶。都是地里出產,賣了剛好買年貨回家,精打細算下,相當於這一趟沒花錢。
楊氏掀開了車簾,靠坐在一旁看書。
大福走走停停,好半天才到城門口。
衙差簡單的查看一番就示意放行。
大福掏錢的手一頓,笑問道:「官爺,入城費還沒給呢。」
衙差凍的上下牙齒打顫,不太想說話,他煩躁的擰著眉,惡聲惡氣說,「規矩改了,從今天到出節都不收進城費。」
對於老百姓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原本為了省錢,準備一回把所有東西買齊全的老百姓當即決定明天再來。
反正家裡也沒啥活,帶著伢子進城長長見識也好啊。
衙差就知道會有這種情況,老百姓太愛湊熱鬧了,哪怕雪把縣城埋了,大傢伙都惦記著進城轉兩圈。
他開心不起來,俸銀一樣多,自然是人越少越好。這麼冷的天,大傢伙就可以換著去烤火。
街上的雪被街道司的人掃出了一條小道,但天上的雪還在落,很快又鋪上薄薄一層。大福更不敢大意,這種被車子壓實的路,最容易打滑。
楊氏看出了他的緊張,安慰說,「無妨,走慢些就是了。」
大福應聲,但仍是不敢懈怠。
好在路上行人少,除了慢些,倒也順當。
楊氏帶了風帽下車,只看了兩眼,就看到趙四郎,他今年十二歲,個頭又躥了不少,站在一群小孩子里鶴立雞群。
趙四郎正打著抖呢,乍然出了屋子站在風雪下,便如同山上青瘦的竹竿,左搖右擺。他羨慕的看著生龍活虎的蓉寶等人,只覺得小孩子的精力還真是好,這種大雪天,都能悠哉的說話。
「四郎,蓉寶,嘉寶!」
一連喊了三個人,便是耳朵再聾也聽見了,蓉寶推開小夥伴,四處尋找起來。
趙四郎摸著她的腦袋掉了個方向,「那邊那邊。」
蓉寶往遠處一瞅,才看到楊氏,她興奮的蹦跳了兩下,然後背著書袋跑過去,「娘!」
楊氏加快了步子,在她摔到雪裡的時候扶了一把,「跑什麼,差點一頭栽雪裡去了。」
「娘,」蓉寶有種莫名其妙的興奮,她覺得是因為放假了,所以才這麼開心。見只有楊氏一個人,蓉寶問道:「爹呢,他沒來嗎?」
「你爹去接你六哥了,還要幾天回家。」楊氏幫她拍掉身上的雪。
嘉寶和趙四郎也過來了,楊氏一下子忙了起來,「這麼大雪,怎麼都不打傘。」
蓉寶指著小夥伴的方向,「有傘啊!」
楊氏定睛一看,果然有幾個小丫頭幫忙打著傘,但都是給自己少爺擋雪的,蓉寶嘉寶就只遮住了半個腦袋。
「娘,我要去同窗家裡玩。」
楊氏從大福手裡接過傘,撐開擋在幾人頭頂,問道:「哪個同窗?」
「錢妙來,他家有新鮮的鹿肉,還有關外來的牛肉,烤著吃。」
楊氏略微想了想,問道:「還有誰去?」
「元錦和李為先。」
「去吧。」楊氏沒攔,錢家再富貴,也只是商戶,只要不傻,就不會沒事去得罪讀書人。況且小輩之間的往來,並無利益牽扯,無需顧慮太多。
但該有的禮數不能少,「去別人家做客……」
蓉寶麻溜的接話,「不能無禮,不能胡鬧。」
楊氏被搶了話,無奈道:「也不能胡吃海塞。」
「知道了,娘。」蓉寶歡呼,「好哎!」
趙四郎忍不住說道:「我剛才聽你們說喝酒。」
「沒有。」蓉寶快速道:「我們是小孩,不能喝酒。」
她先把話說了,楊氏就是想啰嗦也沒話,她蹙起眉,頸側的珍珠微晃。
怎麼回事,總有一種想打人的衝動。
別說是楊氏,就連趙四郎都被噎住了。
蓉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她覺得自己特別機智,還貼心的問道:「娘,那是我自己去三伯母店裡,還是你來接我。」
楊氏:……
趙四郎:……
這麼大點人,走在路上都能被雪埋了。
楊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午時末大福去接你們。」
蓉寶已經跟家裡長輩交代清楚了,當即就要跑到小夥伴那邊去。
楊氏拽住她,語氣略有點氣急敗壞,「急什麼。」
蓉寶的頭髮也不知道怎麼扎的,跟狗尾草一樣四處翹起。楊氏幫她重新綁了頭髮,又找出風領和風帽給兩人戴上。
捧著手爐的錢妙來皺眉,「趙蓉趙嘉呢,怎麼人不見了。」
李為先蹲在地上,腦袋埋在風領里,聲音悶悶的說道:「估計趙伯母有事叮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