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提醒
小年夜過去后,很快就是除夕了。
往年除夕皇帝都會設宮宴,邀請幾家王府一同慶賀,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盧清霜仍抱病,這陪同太子赴宴的任務,自然而然落到了姜挽月頭上。
於是,東宮最好的東西,都奉到了宜春宮。
司訓手底下的掌服和掌寶,更是想盡辦法討好。
只幾天的功夫,綉娘們就做出了一套異常精緻華麗的宮裝。工匠們也做出了奢華無比的首飾。
到了二十八這一日,兩班人帶著衣裳首飾前來。
她們都以為能得到姜良娣的讚賞。
可萬萬沒想到,姜挽月看過之後,臉色一變,狠狠斥責了她們一通。
不管是衣裳還是首飾,都有一些逾制的地方。
原本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東宮女眷地位比其他王府要高一些,就算鳳釵多了一尾又如何?東宮如日中天,誰會計較這個?
姜挽月見這二人臉上還帶著不以為然,更加憤怒了,一拍桌面,直接撤掉了兩人的官位,逐出了東宮。
而後,她又火速下令,讓掌食和掌園暫代這二人的位置。
緊接著,她將原靖王府的廚娘周娘子調進了東宮,封為掌食;將那個春鶯提拔成了掌園。
周娘子本就是她之前小廚房的廚娘,廚藝是沒得說的,加上是姜挽月的人,到了膳房后,沒人敢跟她對著干,接任得格外順利。
至於春鶯,那就更沒問題了。她原本就和掌園關係親近。
那司訓接到消息時,已經晚了,兩位女官已經上任,她就算想反對也來不及了。
如此一來,姜挽月便直接掌握了兩司。
三司的大部分都握在了她的手中。
對此,自然有人不忿,試圖向太子告狀。可太子一聽,二話不說,把告狀的人打了個半死。
他本來還想著把告狀之人吊在東宮門口示眾呢!
汪公公死命攔著勸著。
快過年了,這麼做不吉利啊!
李策聽進去了,便作罷,叫人把告狀的人扔進了柴房,任其自生自滅。
到了年三十晚,姜挽月穿著改好的宮裝,梳著高髻,跟隨李策去宮中赴宴。
宴會熱鬧無比,歌舞喧囂,姜挽月坐在李策後面,身旁是李成玉、李成吟姐妹倆,整個宴席她都很低調,沒怎麼說話,面對旁人的敬酒和試探,應付自如。
李策的下首位置,是定王。
定王身後,本該是定王妃,但定王妃不勝酒力,只喝了兩杯就被丫鬟扶下去了,所以,現在只坐著棲霞一人。
男人們推杯就盞,越加鬧騰,棲霞獨自一人坐著,神情落寞。
姜挽月端起金樽,朝棲霞那邊瞟了一眼,眼神微微一動。
宴席結束時,已近半夜,皇帝叫幾個兒子們留下陪他一起守夜。
姜挽月一看吟兒眼皮都睜不開了,便請示帶孩子們回去歇息。
皇帝揮了揮手,沒有在意。
姜挽月起身,朝棲霞微微一笑。
「棲霞郡主也一起走吧?」
棲霞愣了愣,下意識點了點頭,也跟著起身走出大殿。
李成玉拿眼風瞟著棲霞,小臉拉了下來,哼了一聲,帶著宮女們大步走到了前頭。
殿前的台階很長,一會兒的功夫李成玉就不見了人影。
姜挽月不緊不慢地走著,隨意和棲霞郡主攀談起來。
「方才席間瞧郡主神色不虞,可是出了什麼事?」
棲霞臉上浮現出一絲緊張和警惕。
「沒什麼,我只是不愛喝酒。」
姜挽月也不戳穿她,繼續說道。
「郡主住在定王府,定王和王妃對郡主如同親生一樣,想來郡主也不會受委屈。」
說完,她忽然嘆息一聲。
「除夕年節,本該是家人團聚的時候,郡主家中突逢大變,一時感傷,也是正常。定王妃和善,郡主若是向王妃請求去見一見家人,或許她會同意的。」
棲霞猛地抬頭盯著她,驚疑不定。
「你想說什麼?!」
姜挽月抬手撫過髮鬢,神色自若。
「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好言相勸,郡主可以當我沒說話,忘了這些話吧!」
說完這些話,她走下了最後一級台階,站定后,抬起頭,看著沒有一絲月光的天空,朝眾人一招手,往東宮方向而去。
棲霞怔怔地站在原地,良久都沒有動。
直到身邊的丫鬟出聲提醒,她才回神。
棲霞看著姜挽月一行人離去的方向,咬著下唇,心中猶豫不定。
雖然姜良娣最後那麼說了,可話已經入耳,她又怎麼可能忘記?
她方才的確是在想著爹娘。
爹爹下了大獄,誰也不能進去探望,她曾經想偷偷送些東西進去,可失敗了兩次,還被二嬸發現了。
二嬸嚴肅地告誡她,不能再和爹爹有任何關係,否則皇爺爺震怒,就算是二叔二嬸也不一定能保下她。
爹爹那兒是不成的,或許娘那兒,二嬸會同意……
棲霞畢竟只有十二、三歲。
定王妃對她再好,也不是她的親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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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眶紅了紅,吸了吸鼻子,轉身去了定王妃歇息的偏殿。
皇帝偏愛定王,加上定王心智不高,所以在宮裡依舊留著他的住處,他們夫妻也時常會留宿宮中。
今夜也是如此。
定王妃酒醉后就過來了,喝了醒酒茶,又打了個盹兒,這會兒反而有了精神。
聽到棲霞過來,定王妃滿面笑容地出門迎接。
見她手爐都沒拿,不由心疼,拉過棲霞的手捂在自己的手中。
「你手怎麼這樣冷?可是一路走過來受涼了?你們幾個怎麼伺候的?郡主若是病了,你們擔待的起嗎?」
定王妃語氣很不好。
兩個丫鬟急忙跪下請罪。
棲霞忙拉住定王妃的手:「嬸嬸別怪她們,是我的錯,我把手爐忘在殿里了。」
定王妃嗔怪地拍了拍她的手。
「你呀你,怎麼這般粗心大意?既是落下了,叫丫鬟們回去取就行了。何必凍著自己?你這孩子,就是心善,快過來烤烤火。」
定王妃拉著她走進了內室,很快就有人奉上了手爐,溫度剛剛好。
棲霞握著手爐,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二嬸,我知道現在說這個不合時宜,可是、可是……我想去見一見我娘。」
定王妃一怔,看著她,眼神複雜。
良久后,她長長地嘆息一聲。
「你若想見就去見吧!她畢竟是你娘。只是,不可露了行蹤叫別人發現了。」
棲霞滿眼感動,依偎在定王妃的雙膝上。
「多謝嬸嬸。」
同一時刻,姜挽月才踏進宜春宮。
換下了衣裳,摘掉了沉重的首飾,洗掉了臉上的脂粉,等其餘人都退下后,姜挽月長長吐出口氣,躺在了軟榻上。
「這半個晚上,也夠受罪的。」
說是赴宴,但除了更衣又不能隨意走動,只能一直坐著,起先還有興緻看歌舞,後來就厭了,到最後她只想快點回來躺下了。
「也不知道皇上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興緻,那些歌舞他怎麼就看不膩呢?」
姜挽月忍不住跟綉春吐槽。
綉春抿著嘴直笑:「男人嘛,都喜歡美人彈琴作詩、唱歌跳舞,這不是很正常嗎?主子您覺得無趣,大概因為都是女子之故。」
姜挽月想了想,一拍手。
「你說的很有道理!這要是換成一群玉面公子歌舞助興,說不定在座的王妃郡主們都會看的目不轉睛。等以後有機會,咱們也組一個這樣的宴席,叫大家都開開眼。」
綉春依以為她是開玩笑,沒當回事。
「好啦!您要組什麼局都得等以後再說,現在先喝了這湯暖暖身子。這是周娘子特意為您準備的,能解酒,但不像那些醒酒湯那麼難喝。」
姜挽月接過盅碗,小口小口喝完了湯。
「周娘子可適應了?」
「用周娘子自己的話說,她不是軟包子,還對付不了那些人?再說了,她是您的人,誰敢跟她過不去?」
姜挽月笑了起來。
「那就好。反正王府那邊也沒什麼事了,關柔一死,王府也沒個正經主子,倒不如讓她進宮來。」
提起關柔,綉春往外掃了一眼,聲音也壓低了許多。
「關姨娘的事……您不打算告訴殿下嗎?」
關柔的死,跟和雨脫不了干係。
姜挽月搖頭,神色淡淡的。
「不必,這事兒暫時壓著。如今朱良娣與我關係好,告訴殿下做什麼?」
她沒有說完後半句。
若是哪天朱煙生出了別的心思,那就別怪她了。
綉春默默給她倒了杯茶。
「奴婢只是擔心朱良娣會被人煽動,宜秋宮的好些個宮女,都很不安分。」
姜挽月挑了挑眉。
「既然不安分,就打發了。」
如今她在東宮已經穩當,權力在手,很多事甚至都不需要她發話,自然有人能領會她的意思去做。
「那司饌本事不錯,我估摸著她還藏著幾手,有什麼事兒可以讓她去做。她扮黑臉,你扮白臉。」
綉春噗嗤笑出聲來。
「你這可是偏心了啊!」
姜挽月哼了一聲。
「偏心怎麼了?她們哪比得上你?等殿下榮登大位,我地位穩固后,到時候就放你出宮,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再看他人臉色。可惜女官只有在內庭才有,宮外沒有,要不然就能給你弄個爵位或者官身。」
姜挽月很是遺憾。
綉春心中感動,但還是搖了搖頭。
「奴婢不想出宮,奴婢想一直陪著您。」
「宮裡日子不好過呀!就算做女官,出入也不自由。若是能出宮還是出宮去吧!」
姜挽月嘆息。
她這輩子是不可能出宮了,但綉春還有機會。
長夜漫漫,主僕二人說著話,一起守夜,直至天明。
初一,作為太子的李策依然忙碌,他要跟著祭祀天地,還要分發賞賜到各家,皇帝犯懶,把所有事兒都丟給了他,自己跑去寵幸新來的小妃嬪了。
而這天晚上,一輛不起眼的小馬車,悄悄從定王府的後門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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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策讓人把魏家的婦孺們都趕出了京城,但魏家人其實走得並不遠,就在城外的一座莊子上住著。
這個年,魏家過得格外冷清凄慘。
棲霞悄悄過來,一下馬車,守門的婆子就認出了她,大為激動。
「郡主!郡主您來了!」
棲霞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我是悄悄來的,別聲張。馬車裡有些東西,是我送給祖母和伯母她們的,你叫人搬去祖母那兒吧!我要先去看看我娘。我娘住在哪?找個人給我帶路。」
守門的婆子原本還喜笑顏開,聽到後幾句話,臉色就變了。
她有些猶豫,似乎是想說什麼但又不好意思說出口,末了,只跺了下腳。
「老奴給郡主您帶路吧!姑奶奶她……她最近身子不適,老夫人讓她挪去了僻靜的西院靜養。」
棲霞眉頭皺了皺,但沒說什麼,跟著婆子進了院門。
皇帝雖然殺了魏家的成年男丁,還抄了家,但對女眷算是寬容了,沒有收沒她們的嫁妝,所以其實,魏家的日子不算難過。
只是,日子是不可能和從前相比了。
棲霞跟著婆子一路走著,看著冷冷清清沒有半點綠植的院子,穿過斑駁掉漆的長廊,又走過雜草叢生的石板路,最後,來到了魏賦雪現在住的西院。
她看了看四周,發現這西院還算寬敞,稍稍放心了些。
婆子上前稟告了一聲。
裡頭的人聽到了動靜,很快跑出來開門。
是個臉生的婆子。
棲霞也沒在意,讓丫鬟在外面等著,只自己一個人進了屋。
「娘!」
她小跑進內室,看到了她娘。
魏賦雪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神情渙散,形銷骨瘦,一副將不久於世的模樣,嚇呆了棲霞。
她呆愣了一會兒后,突然爆哭著撲了過去。
「娘!您怎麼成這個樣子了?娘您看看我啊!女兒來了。」
魏賦雪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轉過頭,看到了熟悉的人,瞳孔猛地睜大。
她伸出手,一點點摸上了棲霞的臉。
「不是夢……」
她又眨了眨眼睛,淚水奪眶而出,抱著棲霞痛哭起來。
母女倆哭得好不傷心。
最後還是棲霞先回過神來。
她拿帕子擦了擦魏賦雪的臉上的淚,面露恨意。
「是不是伯母她們對你不好?是不是她們想害死您?我這就去找她們算賬去!當初要不是娘您嫁給了爹,魏家哪會有十幾年的富貴日子?」
棲霞氣惱不已。
「早知道我就不帶那些東西來了!一群白眼狼!」
她說著就要往外跑。
魏賦雪趕忙攔她。
「不是你伯母她們,不是……屏兒你站住!」
她急地撐起了半個身子,想去拉她。
可沒想到,手剛伸出去,她的臉色突然一變,然後捂著嘴趴在床頭乾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