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絞殺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盧清霜的父親。
盧家清貴,族中當官的人很多,盧清霜父親這一支,是嫡支中的嫡支,她父親和幾個叔叔們在朝中的官職也不低。盧清霜的祖父是太傅,若不是去的早,盧家家世還會更加顯赫。
盧清霜父親如今是四品的吏部侍郎,一旦吏部尚書告老,若無意外便是他接任。
岳丈親自過來,靖王只得放下手邊的事,去門口迎接。
翁婿二人在大門口寒暄了幾句,靖王把人帶到了正廳。
盧侍郎稍坐了一會兒,茶都沒喝半杯,直接就道明了來意。
「聽聞昨日王府出事了?此事說起來,也是我沒教導好女兒。清霜心性純良,又心軟,那又是她的乳母,算是半個長輩,才會出了這樣的岔子。實在是慚愧、慚愧。」
靖王挑了挑眉。
「岳父大人消息倒是靈通,這麼快就知道了?本王知道王妃為人,岳父大人盡可放心。」
盧家來得這麼快,自然不是為了盧嬤嬤。
不過是個下人,還不值得盧侍郎如此鄭重對待。
他是擔心靖王會因此事遷怒王妃,才會親自上門。
聽到靖王這麼一說,盧侍郎暗自鬆了口氣,神色也輕鬆不少。
「盧嬤嬤犯了錯,也是我盧家管教不嚴所致,若是王爺允許,臣這就命人將她帶回去嚴加處置。」
靖王呵了一聲,身體往後一靠。
「謀害主子,私藏毒藥,仗勢欺人,這盧嬤嬤所犯的錯可不是一件兩件,恐不能如岳父大人所願了。」
說著,他站起身來。
「岳父大人念舊,這是好事,只是別忘了,這些下人當初隨王妃嫁過來,就已經是我靖王府的人,而不是你們盧家的人。」
盧侍郎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雖然嘴上客氣,但心裡卻覺得自己是靖王的岳父,再怎麼著靖王也會給自己面子。
不過是個奴僕,雖說是犯了錯,可那姨娘安然無恙,又沒真害了誰的性命,完全可以大事化小。
「王爺可要想清楚了,此事鬧大了,王爺臉上也無光。」
盧侍郎忍不住提醒。
靖王笑了一聲。
「岳父大人說錯了吧?方才你不也說,這是你們盧家管教不嚴所致么?」
他甩了甩袖。
「再者,不過是處置一個下人,誰敢置喙本王?」
靖王眉毛上揚,氣勢十足。
盧侍郎沉默,在心裡盤算了一番,沒有再堅持。
「既如此,那一切就憑王爺做主。」
他站了起來,拱了拱手,接著又道。
「不知世子最近如何?臣也許久未見這孩子了。」
「業兒此時應該在溫書,岳父大人難得來一趟,來人,去請世子。」
靖王一聲令下,立即有下人小跑出去。
盧侍郎見了世子,關心了幾句,很是寬慰。
靖王留了盧侍郎用午膳,席間,誰都沒有再提盧嬤嬤的事。
賓主盡歡,看起來融洽極了。
送走盧侍郎后,靖王站在廳門外,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臉色微沉。
榮安朝其他下人揮了揮手,讓他們都退遠了些,而後開口問道。
「王爺,那盧嬤嬤該如何處置?」
靖王神情冷漠。
「以大不敬之罪論處,將參與此事的下人全部絞殺。」
「是。」
榮安臉色沒有半點驚異,躬了躬身,立刻下去傳令。
盧嬤嬤死的無聲無息。
等到消息傳到後院,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
正院屋內,三腳香爐中,煙氣裊裊升起,筆直如劍,彷彿能直達天聽。
突然,那筆直的煙氣一顫,從中間斷了,散為看不見的絲縷。
屋內只有盧清霜一人。
她坐在上首位置上,摸著一個舊舊的香囊。
良久之後,她忽的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了炭爐前,抬手,將那香囊扔了進去。
火苗竄起,瞬間點燃了香囊下方的流蘇,一點點吞噬殆盡。
直到最後,只剩一團深淺不一的灰。
————————
姜挽月稍晚些才知道盧嬤嬤死了的消息。
告訴她的不是別人,正是靖王自己。
靖王說話時,姜挽月一直打量著他。
原本她以為靖王在戰場上廝殺多年,對於處置下人會很隨意,不會放在心上。
可她想錯了。
靖王對此事的震怒,比姜挽月預料的還好深的多。
這其中,有一半是因為她。
另一半,則是因為靖王自己。
念頭一轉,姜挽月就明白靖王憤怒的點。
皇權不容藐視。
盧嬤嬤一介下人,就算是王妃的奶娘,擁有半個主子的權勢,可說到底,仍然是伺候主子的下人。
若說這件事是王妃吩咐的,盧嬤嬤是按命令辦事,靖王還不至於這麼憤怒。
可王妃並沒有命她這麼做。是她違背主子的命令,私自謀算害人。
這對靖王來說,不可饒恕。
從他對盧嬤嬤的定罪就能看的出來。
大不敬之罪。
嚴格說起來,大不敬之罪是和皇帝有關的。偷盜御用器物、葯食有誤、護衛不利、咒罵皇帝,這才是大不敬之罪。
靖王還只是皇子,不是皇帝,盧嬤嬤害的也不是靖王,是她這個姨娘,不管從哪個角度上來說,都夠不到大不敬之罪。
可靖王還是發了話,定了這樣的罪。
為什麼?
因為盧嬤嬤所犯的,不只是表面上的事。
她藐視皇權。
靖王怎麼會允許這樣的人繼續存活?
盧家還想帶走盧嬤嬤,簡直可笑。
他們根本就沒把靖王當成主子。
他們眼中的靖王,還只是當初被逼遠赴邊關的弱小皇子。
但在姜挽月眼中,靖王從來都不只是「靖王」,他是未來的皇帝,距離皇位只差那麼幾步。
而今日發生的事,讓姜挽月看得更明白、更通透。
決不能忤逆靖王。
之後的幾天,姜挽月都安安靜靜地卧床養病。
原本她還想著試探曾大夫,但最後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而那之後曾大夫也沒再說過類似的話,就彷彿那天只是隨口那麼一說,過後就忘了。
連著五天治療后,姜挽月體內的毒終於清乾淨了。
膳房換了管事,每天給她送各種補品葯膳進補。
她身體底子不錯,加上喝下去的葯很少,恢復起來很快,不過六七天的功夫,就已經全然恢復。
靖王這些時日變得更加忙碌,每天天不亮就出門,直到天黑了才回來,自然,也沒時間光顧後院。
但他沒忘了姜挽月。
小年夜這一日,靖王讓人送了不少好東西過來,吃的喝的用的應有盡有。
晚上,靖王難得過來。
一番激情過後,靖王突然說道。
「我已經向父皇上書,為你祖父求情,父皇答應年後就讓姜家回京。官復原職是不可能了,不過你父親他們在邊關做的不錯,老樊答應幫忙請功,過幾日文書送到,父皇若是高興了,想來會給你父親留個官職。」
這消息對姜挽月來說,實在是太過驚喜和意外了。
她沒想到靖王辦事效率這麼高,才幾天功夫,居然就已經辦妥了一切。
「謝王爺。」
姜挽月沒有掩飾自己的開心和激動,頭微微抬起,眼中的情意一覽無遺。
靖王緊了緊胳膊,又說起了別的。
姜挽月只靜靜聽著,並不插嘴,也沒有像之前那樣提什麼建議。
當然,現在的靖王也不需要她出謀劃策。
這段時間不知道有多少人向靖王投誠,謀士門客根本不缺。
靖王的勢力膨脹極快。
在這種關頭靖王還記得姜家,已經算不錯了。
皇帝對靖王此舉很是讚賞,覺得他心胸寬廣不記仇,不像別人說的那麼狠辣。靖王連姜御史都能寬恕,還主動求情,日後對其他兄弟也不至於趕盡殺絕。
就連文臣,也有不少對靖王改觀。
很快,就到了年底。
王府上下都很忙碌,靖王和王妃連著三天進宮了,靖王是跟著皇帝議政,王妃則是幫著貴妃們打下手籌備宮宴。
王府的瑣事,如今由崔煙帶著其他姨娘們管著。
整個府里最輕鬆的就是姜挽月了。
她以養病為借口推掉了庶務,並沒有向其他地方伸手。
先前被靖王下令處死的下人不少,這段時間也陸續都添補上了。
負責這一任務的,正是姜挽月的老熟人梁媽媽。